“你不許說。”李麗質着急地跺腳。
“事實還不讓人說啊?”柴令武本就貧嘴,旁人讓他不許說,他就偏要說。
“總之,你不許說。”李麗質特別着急,全然沒有外界傳的那種賢淑安靜。
柴令武冷笑,道:“你還沒嫁過去呢,就這麼霸道不講理了?小表妹,你長點心吧。好好讓人查查你那未婚夫是個什麼貨色,要是查不到,找你大兄問一問。問清楚了,你還沒嫁過去,鬧一鬧還來得及。表哥我當你是我表妹,我才說你,見不得你往火坑你跳。”
“你不許說。”李麗質只這一句,再說不出別的。
柴令武越發興奮,繼續說:“表妹呀,我跟你說。放眼長安城,比你那未來駙馬好得多世家子弟多得是。旁的不說,就是長孫濬都比長孫衝好得多。當然,房玄齡的長子是娶妻了,不然,嘖嘖,我覺得那位才配得上你這樣的。”
“柴令武,你莫要胡言。”李麗質終於吼出這麼一句,頓時就淚如雨下。
柴令武看到她哭了,頓時就蒙了。李麗質轉身就哭着跑了。
獨孤思南嘆息一聲,說:“阿武,這事明顯不對,你太沖動了。”
“唉,我就是想到她要嫁給那個陰險小人,我就生氣呀。”柴令武說着坐下來,喝了一口冷茶,覺得胃都疼。
獨孤思南也不再說話,兀自閉目養神。柴令武卻是心亂如麻,只得安慰自己:人總是要長大,長大總是需要直面黑暗,更會經歷可怖的陣痛。她作爲大唐的嫡大公主,這種事她必須得知道。
“嗯,我覺得我這是爲她好。”柴令武如是說。
“這確實是爲她好。但事後,你們查過她是怎麼迷路進來的嗎?”李恪徑直問。
柴令武搖搖頭,說:“都忙於長孫氏四房的事,並沒有直接去查。再說,我對這件事挺逃避的。”
“獨孤先生也沒讓你查?”江承紫很是意外。
獨孤先生說這件事沒必要查,因爲東宮是太子的地盤,保護我們的是太子的心腹。如今太子跟長孫一族已是撕破臉了,那麼,他肯定不希望她心愛的妹妹嫁到長孫家。
“倘若不是太子的意思呢?你沒問獨孤先生?”江承紫問。
“我問了。獨孤先生說,若不是太子的意思,那麼這件事就是個陰謀。且等一等,這陰謀會浮出水面。”柴令武嘆息一聲,低聲問,“你們說,現在是不是陰謀浮出水面了?”
“不知道啊。”李恪懶懶地回答。
“李老三,別太過分,我全都說了,你到底知道了些什麼?”柴令武忽然暴躁起來。
李恪掃了他一眼,依舊是懶懶地斜倚在案几邊,氣定神閒地說:“你都說了,如果不是太子的意思,纔會是陰謀。我又不是太子,我怎麼知道是不是他的意思?你讓我怎麼回答你?”
柴令武聽聞,也覺得是這道理,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靠在另一張案几邊,嘆息一聲,道:“也是。是我着急了。”
“所以,你要先探一探太子的意思。”江承紫遞話給柴令武。
若是昨晚沒發生下毒那件事,探太子態度的事,李恪倒是可以去。但李承乾如今也是渾水摸魚探李恪底的嫌疑人之一。李恪現在去往太子府並不是太合適,可若是柴令武去做這件事,就很合適。
“是啊,我應該先去問問太子。若是他的意思,他定然也不會不承認的。若不是他的意思,那就是東宮有鬼,我也算幫他捉鬼。”柴令武說着就站起來,拿一旁架子上的雨披。
“不急。”李恪擺擺手。
“這事不能拖。”柴令武回答。
“是不能拖啊。但你得將事情說徹底說清楚才行啊。”李恪微微笑。
“是啊,義兄。”江承紫又落下一子,笑嘻嘻地瞧着柴令武。
柴令武一愣,皺了皺眉,很是焦躁地喊:“有什麼事?能有什麼事?”
“這就是有事,對吧?”江承紫託着臉,瞧着眉目如畫的李恪,很篤定地問。
李恪寵溺地點點頭,說:“對,他這叫‘欲蓋彌彰’。”
柴令武徹底火了,將雨披一丟,說:“你們倆別陰陽怪氣的。”
“義兄,你都說了吧。不然,這事不好辦。”江承紫將手中的棋子都丟在棋盤上,很嚴肅地說。
“有啥不好辦?”柴令武問。
“比如長樂的信,我就不好處理了。”李恪緩緩地說。
“啥?”柴令武一聽,頓時呆愣了。
“長樂公主的信呀。”江承紫很幸災樂禍地瞧着柴令武。
“寫給我的?”柴令武試探地問。
“不然找你幹嘛?”李恪白了他一眼。
長樂寫信了,是給他的!!!
柴令武頓時覺得腦袋一片空白,千頭萬緒不知如何辦。許久許久,也只一個念頭在腦子裡轉:長樂到底出了什麼事?她不是說,老死不相往來麼?怎麼寫信了?她一定是遇見什麼難處了吧?
她一定是遇見很難的事,不然不會寫信給他的。
想到她遇見了不得了的事,還可能有危險。柴令武只覺得腦子嗡嗡作響,也顧不得旁的什麼,徑直問:“長樂到底怎麼了?”
“不清楚。”李恪回答。
“李老三,別太過分。”柴令武着急地吼起來,一張臉因憤怒變得通紅,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
江承紫也是嚇了一跳,連忙說:“我們也不清楚她怎麼了。不過肯定是真的有事,她託我們帶一封信給你。我與蜀王琢磨這事蹊蹺,怕你和長樂被人算計。因此,纔想着先問清楚情況,從長計議。”
柴令武頹然坐下,才又接着之前繼續說他與李麗質的事。
當日,李麗質哭着跑了後,柴令武與獨孤思南也是分析了這事,但並沒有多放在心上。爾後,兩人爲扳倒長孫四房努力。過一陣子,又在尋找獨孤氏藏匿的寶藏。
因此,除了在閒暇時,他總是想起李麗質外,倒並沒有什麼大事。他也沒有聽聞長樂公主與長孫衝那邊有什麼消息。比如,他挺期待長樂公主知曉長孫衝是個卑鄙小人,鬧着退婚。
想到她可能退婚,他就莫名高興。但他不過想想罷了,長樂公主那邊一直沒有動靜。即便長孫四房伏法,也不見她有什麼作爲。柴令武不免失望。
長孫四房伏法那一夜,他喝了一夜的酒,自嘲:“她是天之驕女,是公主裡面最乖巧的,怎麼會做讓她父母頭疼的事呢。再說,人長孫衝是青年才俊,位高權重,文武雙全。呵,你算什麼呢?長安四大公子呀,她會信你的話?”
柴令武喝了一夜酒,醉了一天。
第三天早上醒來時,長孫皇后破天荒說要見一見他。
糟了,莫不是這位皇后名不副實,這會兒要報仇了?畢竟,是自己將獨孤思南帶入東宮的,又因了獨孤思南將長孫四房暴露。此次,長孫一族元氣大傷,也算是跟他有關了。
他整理了一番,入了宮。李承乾等着他,笑着說:“母親說,自從姑母去世後,倒是經常見到阿威表哥,而你卻是鮮少前去的。這番算是立了大功,便想着見一見你。”
柴令武呵呵乾笑兩聲,說:“太子呀,你說實話,皇后這召見我,真不是爲長孫四房報仇?”
李承乾哈哈一笑,說:“你長安四公子也有怕的麼?你連李太傅的鬍子都敢燒了。”
“往事不堪回首。再說那些都是小打小鬧,再荒唐也不無傷根本,誰還能給我定罪了?這次,可不是一樣,長孫一族可是你舅舅家。”柴令武徑直說。
李承乾斂起了笑,冷笑道:“表兄,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的情況,你不清楚?”
“好吧,算我失言。只是,你的情況是你的情況,你母親這邊——”柴令武心有慼慼焉。
“我母親很愛護我。”李承乾回答了一句。
柴令武總算吃了定心丸,爾後才又打探皇后找他作甚。李承乾就說了一番,大約是這一次他處事得當,帶回了獨孤思南,這是給大唐帶來巨大的財富,且又幫陛祖母找到了唯一的血脈,恢復其正統,算是功不可沒。皇后聽聞柴令武所爲與那些荒唐的傳言並不符合,就想着見一見,也算是代亡故的平陽公主教一教孩子。
“原來如此。”柴令武一顆心落下去一半,至於另一半,他自己揣着呢。他又不是傻子,在這官場宮廷走動,哪能旁人說啥就是啥呢。時時處處都得提放着。
柴令武跟李承乾一起去了立政殿,規規矩矩地在那邊坐着,聆聽大賢德長孫皇后教誨。
“你母親是了不起的女子,爲了天下太平,親自帶兵守着長安。你父親爲了天下太平,也是散盡家財,如今還在沙場殺敵,柴氏一門皆忠肝義膽。從前,你年少,父母不在身邊,難免荒唐。而今瞧你,卻是真正長大了。”長孫皇后和顏悅色。
“回皇后,人總是要長大的。我雖不是長子,但出自柴氏一門,定不會辱沒我父母。”柴令武正襟危坐,一本正經地說。
長孫皇后笑道:“阿武,你能這樣就好了,想你父親一定非常高興。”
“他呀——”柴令武尷尬地笑笑。
長孫皇后也知曉柴紹對這小兒子的感情很是複雜,便是說:“他總歸是高興你能好好的。”
“大概是吧。”柴令武回答。
“那阿武既是要好好奮發,不辱沒你柴氏一門,便瞧瞧去什麼地方歷練歷練。”孫皇后建議,隨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在詢問一旁的李承乾,“承乾,你合計合計有什麼位置適合你表兄歷練的?”
“是。”李承乾乖巧無比。
柴令武一聽要去當官或者軍中,心裡立馬就慌了。他對做官實在沒有興趣。他生平最嚮往的就是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哪能讓皇后直接給丟去歷練啊。
所以,他立馬就上前一步,跪在皇后面前,悽慘地喊了一聲:“皇后舅母。”
“你這孩子——,怎麼了?”長孫皇后一臉慈愛地問,還示意承乾,“趕緊把你表兄扶起來。”
李承乾趕緊將他扶起來,柴令武趁勢就表示:“皇后舅母呀,阿武自認爲不是做官的料,柴氏一門有我大兄就夠了。”
“阿武,怎可妄自菲薄?我瞧着你這次處理事情處理得挺好的呀?”長孫皇后一臉不明所以。
柴令武搖搖頭,說:“皇后舅母,實不相瞞,阿武認爲即便不在朝爲官,不殺敵疆場,同樣也可以報效朝廷,爲天下百姓造福。”
長孫皇后一聽,來了興趣,問:“哦?那我倒想聽聽阿武的想法。”
柴令武立馬就說:“阿武只想經商。比如,將大唐的物產賣到海外,揚我國威,賺別國的錢,造福我國百姓;又比如說,我前段時間申報的長安公共馬車這種項目,利國利民,既方便了百姓,又促進了東西市的繁榮。我就喜歡做這類事情。”
“這——,聽起來,還挺不錯。”長孫皇后也是很有見識。
“皇后舅母,你也覺得我這想法很不錯吧?”柴令武高興起來。
“是很不錯。不過,商賈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長孫皇后又發起愁來。隨後,她對李承乾說,“承乾,要不你遞個摺子上去,瞧瞧能不能設立一個這麼類型的官位?”
柴令武冷汗直冒,承乾是個乖乖的,立馬就要答應,正要說話呢。長樂公主就從裡屋出來,嬌聲說:“母親,你這建議不妥吧?”
“如何不妥了?”長孫皇后笑着問。
李麗質走過來扶着長孫皇后,脆生生地說:“母親哪能聽不懂表兄的意思呢!他就是喜歡閒雲野鶴,無拘無束。”
“嘿嘿。”柴令武很是開心地傻笑。
“哦?阿武是在婉拒舅母?”長孫皇后扶額問。
柴令武很尷尬地笑笑,長孫皇后搖搖頭,無可奈何地笑笑,說:“罷了罷了,我也不強人所難。”
“多謝皇后舅母。”柴令武笑嘻嘻地謝了恩。
長孫皇后自然又拉着他說了一陣子話,說的是她與他母親年少時的相交,又說瞧着今日的他也頗欣慰,還叮囑他既然確定了方向,就要認認真真地去。
柴令武一一應承,長孫皇后因雙身子很快就乏了。便讓李麗質與李承乾送送他們的表兄。於是,一行三人就出了立政殿。
三人一併剛出立政殿,就有個小太監跑來,說太子妃腹痛難忍,已昏迷。李承乾一聽,也顧不得他們,一溜煙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