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 無題

一柴令武離去後,江承紫擡眸瞧對面的臨水榭。五月裡的荷花已經盛放,粉紅的、白的、桃紅的,各色荷花映着如玉的碧葉在日光下搖曳,滿池生輝。

臨水榭那邊二樓的樓臺邊,簾幕起落飄飛,隱約有人靠着樓臺。江承紫視力極佳,一眼就瞧出那是王謝,她高興地向他揮揮手。

王謝早瞧見了她,心裡也是一動,隨後就轉入房內,對正在彈奏《夏蟬》的獨孤思南一拜,道:“先生,阿紫回來了。”

獨孤思南丟下琴,一下子走出房門,站在樓臺上,便瞧見女兒踏着荷葉疾速而來。

“快,快去開門。”他喊。

王謝早就下樓開了門,放了江承紫進來。

臨水榭的二樓只有王謝與獨孤思南,江承紫一進去,就很四仰八叉地往藤椅上一坐,脆生生地喊了一聲:“爸爸。”

王謝嘴角抽了抽,江承紫瞧見他的模樣,又脆生生地喊了一聲:“王和平。”

她的聲音帶着脆生生的甜膩與纏綿,不同以往她叫他的時候,總是上級想下達命令似的,而且很多時候還喊的是代號。

他曾想過她小女兒家情態喊他名字會是怎樣的美好。這會兒聽到了,他只覺得血液沸騰,想要說什麼應對,但不知說什麼。想要擠出一個笑容,但不知如何纔好。因此,他臉上的表情要多破碎有多破碎。

江承紫看他這樣子,撇撇嘴,道:“你這啥表情,難看死了。”

“你,以後,還是叫我王謝。”王謝垂了眸,很認真地說。

“私下裡也不可以叫王和平?”江承紫像個好奇的小女孩,在父親與舊日兄弟面前,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謀略與決斷,只剩下撒嬌了。

王謝堅決地搖搖頭,說:“在這裡,我就是王謝,不是王和平。”

“好吧,你這人呀,真沒趣。”江承紫對他吐吐舌頭。

王謝假裝沒看見,依舊面無表情地瞧着窗外的風景,但他心裡卻是苦澀:你叫“王謝”,我只覺得是叫旁人,你一叫“王和平”,我便覺得是在叫我,前世裡的點點滴滴都出來了,讓人怎麼淡定?

“爸爸,我聽說你找到了獨孤信的印信,又助他們找到寶藏,還得了封賞。朝廷要爲獨孤家修府邸、宗廟、還賜了田產?”江承紫拉着一襲白衣的獨孤思南問。

獨孤思南慈愛地看着女兒,輕輕點點頭,說:“是呀。”

“可你怎麼只選個翰林修撰呀?我覺得你可以入東宮輔佐太子呀。太子早有這打算的。”江承紫靠在爸爸臂彎裡,撒嬌地問。

獨孤思南輕笑,點了點她的鼻子,寵溺地說:“你能不知爲何?我如今才入朝廷,背後沒有勢力。再者,太子也需要知道欲速則不達。他短時間網羅太多人,並不是好事。”

“嗯,確實是這道理。”江承紫點點頭,對爸爸的老學究印象改了那麼一些。

“這話,我也直接了當跟太子說了。我幫他可以,但在暗處。如今,我就是個小小翰林修撰,無名小卒,擋不住別人的道,纔可以海闊憑魚躍。當然,選這麼個官職,也是因爲可以留在長安。”他說着點了點江承紫的鼻子,說,“好不容易纔找到你,我可不願意與你分別兩地。”

“我也不願意。”江承紫笑盈盈地說。

獨孤思南看着古靈精怪的女兒越發像前世的模樣,而前世裡,女兒的長相很像她媽媽。一瞬間,想到妻子,他一顆心便沉了下來,不由得嘆息一聲。

“爸爸,你怎麼了?”江承紫問。

獨孤思南搖搖頭,說:“看到你,我想你媽媽了。”

江承紫也默默不語,王謝雖在一旁看風景,然而不過是眼睛瞧着樓外,心卻在聆聽父女二人的對話。這會兒,他聽見父女二人情緒不高,便轉過來說:“我們都能有這番奇遇,阿姨定然也有屬於她的奇遇的。你們這樣,實在不該。指不定什麼日子,就能重逢的。”

江承紫擡眸瞧王謝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說:“王和平,我覺得你這人還頗有禪意。”

王謝厭惡地擺擺手,道:“說了不要叫我王和平。”

“好了,好了,王謝,王謝,王謝。”江承紫站起身,跑到樓臺邊坐下,瞧着他叫。

“哼。”王謝將頭仰起,一臉傲嬌不看他。

江承紫掩面吃吃地笑,王謝聽她笑,便板着臉掃她一眼,說:“嚴肅些,柴令武來了。”

果然,柴令武已將一身短打換下,正往這邊來。

江承紫裝模作樣,正襟危坐,請獨孤思南一併彈琴。

“聽什麼?”獨孤思南爲女兒彈琴,心裡甚爲高興。

“蓮曲。這滿池的蓮花,正好配這一首。”江承紫說。

“好。”獨孤思南坐下撫琴。

琴聲悠悠,如同微風輕擺,滿池荷花搖曳,又帶着濯清漣而不妖媚的高潔。江承紫聽得微微眯起了眼,她想起媽媽最喜歡的就是這一首《蓮曲》了。可是,媽媽說:“我纔不讓你爸爸那負心的人知道,哼,讓他一輩子就認爲我喜歡《聽松濤》吧。”

一曲終了,江承紫低聲說:“爸爸,媽媽最喜歡的其實是這一首。”

獨孤思南一怔,還沒來得及細細詢問,就聽見柴令武的掌聲響起。柴令武讚歎:“聽過那麼多的琴,只有先生的琴音能帶我入了那意境。方纔只覺得日光和暖,和風習習,滿池荷花熠熠生輝。爾後,又覺是清水濯蓮,高潔芬芳於月夜。這感覺真是奇妙。”

“義兄,這一曲恰好叫《蓮曲》。”江承紫笑道。

柴令武又說一番讚歎,爾後便轉了話題,說了今日午膳的菜式,問江承紫與獨孤思南可要改。

“客隨主便。哪裡還能改呢?”江承紫笑嘻嘻地說。

“你可不是客人。你是有柴府令牌,有柴家姓氏,還入了柴府族譜的人呢。”柴令武嚴肅地說。

“那還是義兄做主,義兄是講究之人,安排的膳食定然不差。”江承紫笑着說。

“哈哈,我還安排了蜀王的。”柴令武打趣道。

“他來了?”江承紫疑惑。

“你在這裡,他下朝能不來?指不定現在已經在路上。”柴令武往一旁的墊子上一靠。

江承紫搖搖頭,說:“蜀王出使突厥,淑妃定然很擔心。蜀王孝順,今日定然會去瞧淑妃的。再者,你方纔說朝廷裡出了大事,指不定他也有事被絆住了。”

“很有道理。”柴令武說。

“朝廷出了什麼事?”獨孤思南訝然。在他的記憶裡,公元628年,除了樑師都兵敗,朝廷並沒有什麼大的事情。

“據聞益州侍中高士廉讓魏徵遞了摺子,參了劍南道軍中官員一本。”柴令武說。

“參了劍南道軍中官員一本,也不是什麼大事。”王謝分析。在他的認知裡,就算是個將軍的調動,也不過是兵部的小事,哪能說是大事呢。

“若是參的一個將領就不是什麼大事。我估摸着陛下這麼大動靜,這高士廉參的這一本就頗爲微妙,指不定劍南道大大小小的軍界官員都涉及了。”獨孤思南分析。

“我也同意先生的言論。看這朝堂,這長安又要風起雲涌了。”柴令武很鄭重地點頭。

江承紫心中已有了譜。之前,在朔方邊境,李恪吩咐人給高士廉送一份兒大禮。指不定高士廉所掌控的這些證據就是李恪所爲。若是劍南道軍界全部被調查替換,朝廷會成功在掌控一直由蕭氏一族把控的劍南道、山南道,甚至江南道。蕭氏一族元氣大傷,與此同時,跟長孫無忌不對付的高士廉也會升官,給長孫無忌添堵。

李恪這計策很是不錯。江承紫只憂心他做得是否乾淨利落,怕若是不乾淨利落,若是留下證據,高士廉會反咬一口,那就糟了。

江承紫兀自想着,卻聽那柴令武笑道:“管他蕭氏,還是長孫氏;管他劍南道,還是山南道。那都跟咱們沒關係,我們就過好我們的日子,賺我們的錢。”

“阿武這話,我愛聽。”獨孤思南笑道。

柴令武嘿嘿笑,隨後就直接轉了話題,跟江承紫說起他的酒樓裝修已完畢,還應了獨孤先生的建議,在酒樓附近又開了一間茶樓。

“阿芝,獨孤先生研究了釀酒的技術,我已命人在城郊修築酒窖了。那茶葉的問題呢?”柴令武笑嘻嘻地看着江承紫,分明就是要她的製茶手藝。

江承紫搖搖頭,說:“不是我不給你製茶手藝,而是茶葉的口感受環境的影響很大。這長安也能種植茶樹,但即便是同一種手藝,也不如蜀中的茶葉口感。”

“這我知道。我就是說,你給我個獨家唄。”柴令武一臉奸商樣。

“行啊,我給雲珠去一封信。如今在蜀中的茶葉,都是雲珠在打理。你要什麼茶葉,一一記下來,優先給你供貨好了。至於交稅的事,你自己報備朝廷啊。畢竟這茶葉如今算是官方收購經營。那些品質極好的茶,都是直接進貢的。”江承紫說。

她經過一系列沾血的事,始終還是認爲要經濟、政治要兩手抓,兩手都要硬。而且,必須要有屬於自己的產業,有經濟來源。這茶葉如今雖屬於官方經營,但那只是大規模的賣到少數民族的茶葉。而一些品質高,做工繁複的優質茶葉,直接進貢,或者只在少數富貴人家這裡流動買賣。

“你同意了,我便去奏請獨家售賣。這稅可是一分不少的。”柴令武很是高興。如此一來,他的茶樓就只接待達官顯貴,茶葉也只售賣給有身份地位的人。而且,只此一家,別無分號。滿鉢滿鉢的錢呀,他一想到就興奮。

“你拿到許可證就好。我這裡萬事都沒有問題。”江承紫給予了柴令武承諾。

柴令武笑逐顏開,又說開了成衣鋪子,讓江承紫沒事畫點衣褲圖紙。

“可以。”江承紫滿口答應。

這唐朝的衣服華美是華美,就是拖泥帶水實在不方便,她也不好自己穿奇裝異服。要想不讓人覺得奇怪,那就引流潮流。這柴氏一族的成衣鋪子,可是隋朝年間就很出名的。經過柴家的成衣鋪子之後,那就不一樣了。衆人都趨之若鶩,自己再穿,就沒問題了。

“那可否讓你娘和秀姨娘設計一下點翠首飾。”柴令武笑嘻嘻地說。

“得寸進尺了啊。你總得給別家留點活路吧?再說,你家也沒經營點翠鋪子,你也別一口吃一個的大胖子,運轉不過來。”江承紫撇撇嘴說。

“也是。”柴令武點頭,隨後又問,“你們家的點翠設計在蜀中就很有名。這邊廂也有人跟你們合作吧?抽成如何?價格可合理?若是不行,我就幫你們推薦一人。”

“抽成馬馬虎虎吧。是先前在蜀中就定下的,合同還沒滿。等這一年過了,再說。”江承紫作答。對於先前跟六房合作的幾個點翠鋪子,她還不是特別滿意。

“那就等這一年過後,爲兄爲你物色。”柴令武拍着胸脯,打包票,“定然給你物色個滿意的合作方。”

“你方纔不是說要爲我推薦一人?”江承紫來了興趣。她雖然設計不得力,但他的媽媽知名珠寶設計師,對於珠寶鑑賞,她還是很有見識與興趣的。

“哦,我說的是長安如意坊。這如意坊的珠寶,款式別緻新穎,就是宮裡尚宮局司珍房的匠師們都常光顧。我上次打算開點翠鋪子,去瞧了瞧,也只覺得那些首飾很是不凡,開點翠鋪子的念頭頓時就打消了一半。”柴令武說。

“這如意坊是誰家的?”王謝插嘴問。這長安即便是個小商販那背後都得是有點勢力的。

“這如意坊這是分店。據聞第一家店在洛陽。在長安經營也是這兩年纔開始的事,但在別的地方,據聞已是名滿天下。我讓人暗地裡調查過,知曉這一家店鋪是洛陽王氏的。經營與設計皆是王氏長房的大姑娘王瑛,據聞是個才貌雙全的女子,掌控了整個王氏長房。別房欺負長房人丁單薄,現在也不敢輕舉妄動,是個妙人呢。”柴令武說起這掌故,又命人拿出前些日子去如意坊買的幾件首飾。

“妹妹,送給你好了。”柴令武說着拿出了一條黃金的項鍊,“這可是他們限量十件的,長安只一件呢。我覺着挺好看的,想着買了給妹妹將來添嫁妝用。”

“那你今日就拿出來?”王謝插嘴。

江承紫卻是瞧着那項鍊,有些發愣。獨孤思南也是一下子走過來,將項鍊放在手裡仔仔細細地瞧了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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