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四章 真正的目的

血色殘陽,久久不下墜,像是懸掛在古老城牆上的巨大圓盤。

楊氏六房九姑娘單槍匹馬出城的消息,不僅出現在長孫無忌的案几上,還出現在蕭氏長老的案几上。作爲蕭氏一族的長老,他非常頭疼。因爲他掌控着蕭氏一族的所有運籌帷幄,然而他唯獨沒有入仕。也就是說,他即便在長安,也只是一個閒置的家翁而已。

長安城的西北的一處宅子裡,大門常常緊閉。平素裡,宅子裡的人進出都走的是側門。有知情的人說這是蕭丞相的別院府邸,但大多數的人並不知情。

暮色之下,幾名不起眼的送米麪的小廝如同尋常那般入了這座府邸。蕭氏掌門人就在這宅子裡,靜候消息。

“家主,楊氏阿芝單槍匹馬出了城。”其中一名小廝入了蕭氏掌門人休憩的小樓,恭敬地站在門外,低聲說。

斜倚在軟榻上想事情的蕭衡徐徐睜開眼,理了理花白的鬍子,不太相信地問:“沒帶隨從?”

“沒有。”小廝回答。

“你們可看清楚了?”花白鬍子的老者坐正了身子,眸光炯炯有神,如同一把利劍瞧着那小廝,似乎想要將那小廝切下來仔細瞧瞧是不是說了謊。

小廝只覺得一股寒意,腿腳哆嗦一下,還是努力站直,道:“回稟大老爺,小的看得一清二楚。她一人,騎一匹棗紅馬,城門要關的時候,出去的。今晚,可能要宿在大營裡。”

“暗衛呢?”蕭衡蹙眉。

從古至今,沒有哪個人明知有危險,出門卻不帶任何隨從。如果是明面上沒帶隨從,那麼暗地裡一定有暗衛,這是大家族的慣例與手段。

“據我們的人觀察,並沒有發現暗衛。”那小廝戰戰兢兢地說。

沒有暗衛?

他的眉頭蹙起來,隨後擡擡手揮退了這名小廝,繼續閉幕養神。

不消片刻,那殘陽終於落下,月亮浮上來,灑下一片清輝。便有一黑衣人前來,站在門口,低聲喊:“大老爺。”

軟榻上的蕭衡睜開眼,翻身坐起,並沒有開門,只問:“蜀王府有什麼情況?”

“蜀王府的侍衛一切如常,並沒有任何行動。”那人回答,是操着一口江南口音的婦人。

“蜀王府的侍衛都不是等閒之輩,你可有看清楚?”蕭衡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兒,但就是說不出來。

“屬下這幾日一直監視,並沒有發現任何的不對勁兒。”那婦人繼續說。

“下去吧。”蕭衡有些焦躁,起身踱步許久,才找來了管家問,“那些人可都安插好了?”

“蕭氏兒郎都是精英,自是入了選拔。”管家理了理山羊鬍子。

“入了山,做得乾淨利落些。”蕭衡說。

“家主放心,早就安排妥帖。”管家回答。

蕭衡光腳在地上走來走去,片刻後才說:“我卜算過此女的生辰八字,撲朔迷離,不是個簡單任務。不能留。”

他說着,手中的卦又拋了下去。

“家主,這卦不能多卜,有忌諱。”管家忍不住勸慰。自從上個月在弘農楊氏圍剿楊氏阿芝失敗後,家主就很是不對勁兒。雖說這楊氏阿芝必定要對付,但他這樣隔三差五地卜卦,也實在讓人覺得瘮得慌。

“你懂什麼。這女子的生辰八字甚爲奇特,我是拼盡功力在卜算。”蕭衡不悅地說。

事實上,憑他這點卜卦的本事,他根本無法卜算到楊氏阿芝的命運與前景。他想過去拜訪李淳風,或者找尋一下袁天罡。但這兩人與淑妃關係頗好,而且早年就爲蜀王推算過良配。他們是見過這生辰八字的。若是讓他們瞧見,這蕭氏又得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家主,小心傷身。”管家低聲說。

蕭衡看了看地上的卦,嘆息一聲說:“罷了。你派人去蜀中,幫我打聽臨邛道士。之前弘農楊氏捉妖一事被楊恭仁阻擾,我看如今還有誰護着她。”

“家主,不是要在山中動手麼?”管家不解地問。先前,家主說了在山中動手,入選了探路隊的蕭氏子弟沿途留下記號,蕭氏一族買江湖殺手殺人,乾淨利落。這人都殺了,還要臨邛道士做什麼?

“以防萬一。”蕭衡微微蹙眉。他唯一一次卜算出的卦象,顯示此番任務並不順利。

“是。”管家鬆了一口氣,隨後又說,“長孫家也派了不少好手在探路隊裡,不知意欲何爲。”

“恐怕目的一致,不要管他們。這蜀王還可能是我們的棋子,對他長孫家而言,只能是絆腳石,攔路虎。這次朝堂之上,蜀王、太子、楊氏阿芝聯手,這長孫無忌父子敗得很慘。想必他們也意識到這幾人的可怖。如今大好機會,他們不可能放過。”蕭衡冷笑。

管家也是通透人,一聽便知,隨後退下,吩咐了靠實之人連夜奔赴蜀中,尋找名氣頗大的臨邛道士。

而江承紫一人一馬於暮色中出了長安城,直接往南邊疾馳。

她騎術了得,那些跟蹤的尾巴早就被甩得老遠。夕陽如血,久久不下墜,回頭望一眼,只覺得讓人很不舒服。

她跑了一陣子,在一條小溪邊停了下來,讓馬兒喝了幾口水,吃了些草。

過了小溪,前面的小樹林後就是李靖的別院。李靖作爲兵部尚書,其實已經很久不去上朝了。他這個尚書看起來就像是掛名一樣。他年事已高,醉心研究戰術。頡利直逼長安之後,李靖就開始苦心孤詣躲在這裡養馬練兵,發誓要橫掃突厥。

這是李世民的夙願,也是李靖的夙願。因此,李靖以體弱多病爲由申請不上朝,李世民也允許了。

而在這不遠處的幾座大山,都是軍事禁區。在這山坳之中是軍中馬場,是軍事訓練基地。這些事是李恪告訴江承紫的,他曾以阿唸的身份在李靖麾下與敵人對戰。

江承紫坐在溪邊歇息,不由得想起李恪來。不知現在到了什麼地方,是否平安?

“真想到他身邊去啊。”她嘆息一聲。

“我們探路走捷徑,滅了樑師都就去見他啦。”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

江承紫笑起來,伸出手臂,雲歌輕輕落在她手臂上,江承紫站起身來說:“雲歌,你肥了。”

“呔,是強壯了。會不會說話啊?”雲歌抗議。

江承紫輕輕一擡,雲歌撲騰飛起來,落在馬背上,馬兒發出一聲嘶鳴。江承紫翻身上馬,騎着馬兒慢慢地過了小橋,往樹林裡去。

繞過花木綠樹掩映的曲折小路,一座宅院就赫然在眼前。宅院的門口沒有掛任何表明主人身份的匾額,只有一塊簡單的木匾額,不曾刷漆,上面是行書四個字:鐵血丹心。

江承紫到了門口,輕釦門環。立馬有個黑臉漢子開了門,江承紫亮出腰牌,黑臉漢子立馬恭敬地彎腰行禮,道:“九公子,將軍等候多時了。”

這些軍中之人對李靖還是習慣喊“將軍”,江承紫略低頭還禮,一邊將馬兒交給一旁的小廝,一邊說:“有勞小哥帶路。”

黑臉漢子是李靖專門放在這裡迎接楊氏阿芝的,他也知曉眼前的人是個女娃,但將軍有叮囑,說在軍中,不能喊九姑娘。正好這九姑娘是男裝,他更是樂得稱呼“九公子”。

李靖的宅子並不大,院落裡也沒有什麼景緻,倒是全分割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菜地,種植了不少的馬鈴薯與紅薯,還有一些別的蔬菜。

“將軍這院落都做成菜園了。”江承紫笑道。

黑臉漢子道:“這些年天災不斷,糧食短缺。又連年征戰,前線糧草不足,幸得楊氏九姑娘發現的馬鈴薯與紅薯,易種植,收成高,也好吃。將軍乾脆將院子也用來種植,親自瞧瞧這玩意呢。”

“將軍真是身體力行。”江承紫讚道。

“那當然。這紙上談兵的事,咱將軍不做。”黑臉漢子很是得意。

江承紫過了前院,是一處廳堂,供奉着關公。繞過這大廳堂,廳堂後是另一處小院落。拾階而上,正面是個廳堂,左右兩邊是廂房。而這院落裡就是一些練功用的器具了。

黑臉漢子走到門口,朗聲道:“回稟將軍,九公子來了。”

“請進來。”李靖聲若洪鐘。

江承紫走了進去,瞧見不僅李靖在,秦叔寶夫婦、魏徵、房玄齡都在場,而主位之上坐着的人赫然是李世民。

江承紫趕忙下跪行禮,看到沒有長孫家和蕭氏一族的人,心裡略微放心。

李世民擺擺手,道:“不必多禮,今日朕也是微服出訪。軍中將士多不知。”

“陛下心繫蒼生天下,但這樣太冒險了。”江承紫站起身來,徑直就指出來,“須知長安間者無數,您是大唐的天。”

李世民哈哈一笑,對着幾位肱骨之臣,道:“看看,這阿芝說話就是讓人舒坦呀。”

“關鍵還特別真誠。”一旁一位頭髮花白的中年男子哈哈笑。

江承紫早就瞧見這面生的中年男子,但每猜透他的身份。這男子頭髮花白,身材卻高大魁梧,濃眉大眼,一張大方臉上留了髭鬚,臉色黑紅黑紅的,一看就是被太陽曬過的。此番開口,聲若洪鐘,中氣十足。

“阿芝向言出肺腑。”江承紫拱手道,“不知這位伯伯是何方神聖,還請陛下爲阿芝介紹一下,免得阿芝年幼不懂事,鬧了笑話。”

“老程,聽見了吧?這女娃說話夠好聽吧?”李世民哈哈笑。

“這女娃娃是很有意思。”那中年男子走過來仔細瞧了瞧江承紫,笑着說,“女娃娃,我是程知節。”

“呀,原是程大將軍。阿芝拜見程大將軍。”江承紫連忙行禮。

程知節手一揮,道:“阿芝娃娃,你叫柴紹義父,稱秦瓊秦伯伯,叫我大將軍,這可就見外了。不幹,我也要你叫我秦伯伯。”

“恭敬不如從命。”江承紫也不扭捏。

“就我在隴佑道,讓柴紹那小子捷足先登,不然這麼好看的女娃娃,我就收爲義女。”程知節說。

江承紫只能尷尬地笑了笑,李世民擺擺手,道:“老程就不要鬧了,這都來了,便說正事吧。”

“行。”程知節立馬嚴肅坐下。

江承紫也在末席坐下,李靖更是讓人清場,守着整個莊子。待一干人落座,李世民便說:“此前,我已向各位說過此次對於剔除北患是絕好的機會。即便不能徹底剷除,若是計劃順利,定然也能掃除樑師都,震懾突厥。”

“是。”衆人齊聲回答,江承紫沒見過這陣勢,倒是一愣,一個人瞧着衆人。

這些都是長輩,也是老將,並不在意她的舉動,而是端坐着聽領導訓話。

“蜀王出使突厥已出發,各路大軍亦按照原定計劃集結。柴紹、侯君集此番不曾在這裡,是部署所需,堅守崗位。攻打樑師都勢在必行。然而,蜀王與阿芝在迷途山發現的敵情卻讓給我們敲響了警鐘,告訴我們長安所面臨的漏洞。迷途山雖山高林密,似乎是不可逾越之天險。然蜀王與阿芝從弘農取道翻越了迷途山,這說明迷途山並非不可逾越的天險。”李世民說到此處,便環顧了一下四周。

衆人皆認真聽講,他才繼續說:“如今召集你們這些老臣回來開這個會,是因迷途山探路不僅僅是探路。朕的構想是既然敵人想要利用迷途山直逼長安,打我們個措手不及出其不意。那麼,我們就趁敵人還未醒悟過來,反其道而行。因此,此番,一是探路,旨在找出迷途山這一漏洞與隱患;二則是執行刺殺任務。”

“刺殺任務?”秦叔寶不由得問。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道:“樑師都盤踞北地,經營日久,即便大軍集結,我們也沒有必勝的把握,想必恩公亦明白,對吧?”

李世民還是習慣在非公共場合稱呼秦叔寶“恩公”,秦叔寶早就習慣,也不在稱呼上推來讓去。他很淡然地點點頭,說:“樑師都此人又非常狡猾,謹慎,詭計多端。因此,我們前幾次與他交手,並沒有什麼贏面。就算此番侯君集與柴紹共同聯合作戰,也未必有贏面。而且貿然出兵,或者還會讓身在突厥的蜀王有難。”

江承紫聽到此處,心突然一驚,一失手就打翻了案几上的茶杯。衆人皆齊刷刷地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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