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紫微微笑,身後是古樸的雕樑畫棟,更遠處是藍天白雲。初夏將至,有勇敢的蟬已在枝頭髮出夏日的鳴叫。
王謝看着眼前女娃的微笑,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寧。
“這第二步呀。”她笑了笑沒說下去。
“你放心,賠上性命,我也會保護好你爸爸。”王謝以爲她這微笑是故作輕鬆,其實這麼兇險的境遇,哪裡有什麼第二步可走。
江承紫聽到這話,心裡暖暖的,淚瞬間涌上來。旁人說賠上性命,她可以不相信,可眼前的人爲了她的生命,就曾賠上了自己的性命。
“誰要你賠上性命了,你得要好好活着。”她嘟着嘴,有點不高興。
“她是在意我的。”王謝這樣想,心裡不知不覺就覺得甜蜜。
“嗯,我會竭盡全力保護好你爸爸的。”他語氣緩和了些。
“我這第二步呀,當然是要找個合適的機會奏報朝廷。”江承紫依舊微笑。
王謝腦子一下子沒轉過彎來,傻傻地問:“把什麼奏報朝廷?把你爸的事?”
“嗯對。”江承紫回答。
王謝還沒跟上她的思路,更是一頭霧水,問:“這,這,你這是什麼道理?說了他的身份還能活?”
江承紫沒想到王謝還沒跟上思路,只以爲他是怕獨孤思南這一身份暴露,會給爸爸帶來滅頂之災。她搖搖頭,道:“不啊。只有說了才能活。藏着掖着,我們就不知有多少的賊人窺伺,會蠢蠢欲動。”
“你,你是說——”王謝這會兒纔算聽出她想要上報朝廷的應該是獨孤家後人這一身份,以及這些年受到的各種待遇。
“嗯,文物嘛,上交給國家最安全。有些東西就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好東西放在身上,是最不安全的。”江承紫鄭重其事地說。
王謝不由得豎起拇指,道:“這是最好的路,尋求國家的保護。若是真找到寶藏,還可以建設國家,爲民謀求福利。”
“好吧,王和平同志,你的覺悟真高。你咋不說,還能建設社會主義祖國,建設新農村啥的?”江承紫扶額,從前她咋就沒發現這種痞子樣的傢伙會這麼萌呢。
“額,如果可以,也未嘗不可。”他摸摸腦袋。
“那你還出使突厥不?”江承紫繞回來。
王謝沉默了。
“還要去?”江承紫追問。
王謝抿了抿脣,說:“除非你答應我,你不去。”
“我不去。我要在長安,讓長孫一族不好過。”她說。
如果說之前,她想着什麼刀山火海都與李恪並肩戰鬥,那麼在遇見自己的父親,對長孫一族看得更清楚之後,在知曉獨孤家族的事之後,她決定信任李恪,而自己在長安對長孫一族進行牽制。
“真的?”王謝不可置信。
“是真的。他的陣地在外,我的陣地就在這長安城裡。”江承紫很篤定地說。
“好,我可立馬啓程。”王謝站起身來,很鄭重地行了個軍禮,“請指示。”
“你暫且回去,收拾行囊,我與秦將軍還有幾句話說。”江承紫也是回了一個軍禮。
“是。”王謝轉身離開,離開秦家後,就回去收拾需要的物件。
而江承紫則是閒庭信步地走出來。屋外日光正好,藍天白雲,花木扶疏,柴令武與秦銘正在遠處的廊檐下聊天,聊天的聲音很小,但江承紫全然都聽在耳朵裡。說的是長安形勢,說長孫一族的手伸得太長了,而且似乎很篤定長孫皇后懷的是男胎。
“呵呵,他這是控不住太子,又拿不住魏王,想着從嬰兒抓起麼?”秦銘諷刺。
“你這話真是道破了他的心思。不過,你千萬別與旁人說起,否則跟你我兩家都得惹來麻煩。小鬼難纏呀。”柴令武嘆氣。
“我也就與你一併纔會多說幾句。”秦銘回答。
“不過,如今我們與阿芝和蜀王走得近。遲早都是要與長孫一族對上的。”柴令武又說。
“你怕麼?”秦銘問。
“我柴令武不學無術,不知怕字怎麼寫。”柴令武撇撇嘴。
“那昨晚,房遺愛是與你一併去的?”秦銘心下通透,房相向來管得緊,房遺愛最怕他父親了,敢這麼幹,那真是膽大包天了。
“不是。不過是我通知的,原本通知的是房遺直。想必他不便出面,就讓他弟弟來了。”柴令武回答。
秦銘道:“也是他弟弟出面最合適。反正房遺愛已是名正言順的敗家子,長安城誰人不知呢。”
“呵,你們呀,對他誤會也是深。”柴令武說到此處也是轉了話題,問秦銘怕不?
“我秦家一門忠烈,沒怕過亂臣賊子。”秦銘義正言辭,隨後便問,“你不怕。你父親呢?”
“我父親收了阿芝爲義女,你說呢?”柴令武反問。
兩位少年哈哈笑了,驚飛了池塘邊一羣鷺鳥。
江承紫聽着兩人的對話,心裡百感交集,同時也覺得肩頭的擔子更重了,因爲有太多的人選擇站在她身邊,這就意味着每走一步都要考慮更多。
她站在水榭臺外,有僕人瞧見,便過來詢問。
“勞煩通報,我想拜見秦將軍。”她施施然行禮。
僕人說秦將軍早就吩咐若是九姑娘問起,就帶九姑娘去臨溪亭。江承紫跟隨僕人去了臨溪亭。這臨溪亭是在將軍別業後院,依照南山上下來的溪流而建。溪流經過,亭子就在一塊小山峰上。
秦叔寶夫婦就在那亭子裡聊天,江承紫沿着山路蜿蜒而上,在秦叔寶的對面坐下。
“秦伯伯,秦伯母。”她落座。
兩位長輩對她微笑,秦叔寶沒有再與她多餘客套,徑直說:“後天,就要正式啓程,你可準備好了?”
“秦伯伯,我早就準備好了。”她恭敬地回答。
“那就好。我也準備好了。”秦叔寶坐姿端正,言語動作裡自有一種軍人的傲骨。
“明日,我也會隨性,我也準備好了。”秦夫人笑了,又說,“等這次任務結束,除了樑師都,我下帖子邀請你六房一家都來這裡做客。”
“榮幸之至。”江承紫起身行禮。
秦叔寶則是沉默了片刻,緩緩地說:“阿芝,不要對長孫一族抱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希望。”
江承紫一愣,她沒想到言語措辭一向嚴謹的秦叔寶會說出這種話來。
“前幾日我就琢磨着想與你說一說。你在大殿上以及御書房對於他的那些話,我希望只是場面話。”秦叔寶非常嚴肅。
“是場面話。”江承紫很嚴肅地回答。
“如此,我就放心了。”秦叔寶顯然鬆了一口氣。
“不過,我還有一事請教秦伯伯。”江承紫很恭敬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