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接替之人

蜀中冬至日前,大雪只下了一夜,就****晴好,倒讓人錯覺是春日已到。

楊氏六房在送走李恪與柴紹後,更加忙碌。

一則因爲冬至日是比元旦更讓人重視的年節,打掃住處,準備大祭祀,人人穿新衣,準備各種豐盛的糕點,並且還要準備前往附近道觀寺廟過節的香油禮品。楊王氏攜秀紅以及周嬤嬤上上下下打點,也是成日裡顧不得喝一口茶水。

第二忙則是因爲一開春,楊氏六房就要舉家離開晉原縣。楊舒越升遷爲工部右侍郎,可喜可賀。但舉家遷往長安,這不是一件小事。

首先,物什的處理,哪些該帶,哪些不該帶,哪些該賣掉或者送人,都要有個處理。

其次,是府內雖添置的奴僕不多,但總是要一番處理,例如,乖巧順手又願意一併前往長安的,便可一併攜帶,但如何攜帶,分幾批次攜帶,這也要考慮;若只是粗使的僕役,有賣身契的就歸還賣身契放出去,若是沒有的結清工錢,寫好推薦信,讓對方好提前打算。

楊王氏把僕役的選拔與發放一事交給了雲珠全權處理。至於護院什麼的,原本就沒幾個,一併就放走了。

第三要忙碌的事就是鹽礦與紅薯、馬鈴薯種植推廣的事情。因爲楊氏六房做的“神農計劃”現在是朝野皆知,且馬鈴薯與紅薯的畝產也讓李世民親自見識,軍中現在已開始攜帶紅薯餅、馬鈴薯饃饃作乾糧。而提煉的精鹽也已出現在長安高門大戶甚至普通百姓的餐桌上。因此,這格物院在蜀中的產業不得不處理。

“要不,我留在此處?”楊清讓將江承紫寫的一本小札合上,提議道。

“胡鬧,你是楊氏長男,你不到長安,成何體統?而且格物院一事,你不能讓你妹妹拋頭露面。”楊王氏厲聲斥責。

江承紫吃了一口糕點,含含糊糊地說:“嗯,阿孃說得對,我在長安是要做生意賺大錢的,我可不忙格物院的事。”

“阿芝,你莫插嘴。說了多少次,嘴裡吃着,莫要說話。這樣成何體統?”楊王氏斥責。

江承紫只是嘿嘿笑,楊清讓也不說話,卻是來回踱步,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那這邊的產業,一時半會兒,也是處理不清,總是要留一人在此負責纔好啊。”

“你擔心啥呢。蜀中高門大戶多得是。”江承紫聳聳肩。

“那些人懂個啥?”楊清讓白了她一眼。

江承紫又丟了一塊肉脯在嘴裡嚼了嚼,才說:“那些人不懂,我們的人懂呀。”

“你這話等於沒說。”楊清讓對她做鬼臉。

江承紫還了一個鬼臉。

直到現在,她才覺得他們還是個孩子。

“你倆不要鬧,此事,讓你爹來商議一番。”楊王氏建議。

江承紫擺手道:“阿孃,你卻聽我說完,一會兒你也好與阿爺說說。”

楊王氏轉頭瞧着自己的孩子,暗想:這女兒古靈精怪,莫不是此事也有了主意?便且聽聽。

於是,她和顏悅色地問:“何事?”

“這蜀中高門大戶多,能承我們情面的卻是少。我們雖風光無限,得了天恩,又出自弘農楊氏,但這蜀中高門大戶卻也是自視甚高,不曾與我們過多來往。雖然那些夫人小姐們總是來辦宴會,卻也不過是圖了六房的穿衣時尚。”江承紫緩緩地說。

“阿芝,說重點。”楊清讓扶額。他原本是安靜的少年,自從這個妹妹不愚鈍之後,他發現自己受她的影響,越發急躁了。

“大兄莫慌。”她慢吞吞地說。

楊王氏也忍不住催促。江承紫這才笑着說:“你們想啊,與我們有些交情的,就是眉州張氏。眉州張氏就是河東張氏的祖根。但即便是有些交情,也只因我們莫名其妙認識了張晉華。”

“對,莫名其妙。”楊清讓很是點頭。他還真覺得張嘉那小子出現得莫名其妙,每一次出現都很突兀,似乎沒有目的,但總讓人感覺不好。

楊王氏也忍不住點頭,說:“是啊。說與張氏熟,但也不過是與那張嘉認識罷了。而張嘉這孩子上次幫我們,但我也總是看不清楚他,覺得不踏實。”

“可是,你的重點是什麼?”楊清讓發現自己的妹妹又說遠了,忍不住問。

江承紫嫣然一笑,說:“大兄,你可還記得翻雲寨的老十三?”

“老十三?葉安平?不是說失蹤很久了麼?”楊清讓也是知曉這麼個傳奇人物的。

柔柔弱弱的少年,也出身高門大戶,但最終因匪類毀了一家,他獨自落草爲寇,最終挑掉了很多匪窩。爾後,又幫翻雲寨建立了細細密密的情報系統網絡。

“前日裡,潘道長送來消息,說葉安平回來祭祖,人就在翻雲寨。而且看到翻雲寨的變化,也是十分驚喜。”江承紫緩緩地說。

“你的意思是?”楊王氏恍然大悟,卻又有些不確定。

“阿孃,葉安平喜歡上我們的茶葉法,與煉鹽法。”江承紫笑嘻嘻地說。

楊清讓也是恍然大悟,問:“阿芝,你,你是要將這產業交給他打理?”

“我有這打算,但得讓他先承我們一個情。”江承紫說。

楊王氏已明白自己女兒要做什麼,便是笑道:“既是如此,阿孃這大半年與這周遭的各大鋪子合作,也是有些銀錢,可給你支配。”

“阿孃不必擔心,銀錢之事,倒是不必。”江承紫笑盈盈,站起身來,理了理大氅,說,“我讓潘道長帶了葉安平前來,看時間,應該到了,我且先去準備一番,大兄也一併前來瞧瞧唄。葉公子是走南闖北的人,必定見多識廣。”

楊王氏有些琢磨不透自己女兒的心思,但也不繼續問,只讓兄妹二人速速前去。

“阿芝,你多琢磨好了,卻也不與我說。害得我還一直在考慮此事。”楊清讓嘟着嘴。

“大兄,從來的那天開始,我就打算着離開,你如何能琢磨得過我呢。”江承紫笑笑,隨後就與楊清讓一前一後往花廳去。

花廳裡,阿碧已洗好泡茶器具,爐子上的水正咕咕響。江承紫戴了帷帽,端坐主位上。小九在門外喊:“姑娘,潘道長到了。”

江承紫站起身,笑盈盈地喊:“潘道長好。”

“好久不見。哈哈哈。”潘道長十分高興,理着鬍鬚爽朗地笑,與初見時的拘謹仙風道骨相比,倒更像是個豪爽的老者。

潘道長的身後,跟着一位灰袍男子。男子約莫有一米八,整個人很瘦,皁巾束髮,眉目乾淨清瘦,有一種清風明月的氣質。

“這位想必就是十三當家吧。”江承紫對他盈盈一拜。

他眼眸微眯,脣角輕揚,留出一個笑容,拱手拜道:“正是在下,九姑娘安康。”

“十三當家客氣。”江承紫笑着回禮,爾後指着楊清讓說,“這是我大兄,楊嘉。”

“原是小楊公子。”葉安平也回禮。

幾人一番可套,最終落座。

江承紫暗自觀察那葉安平,果然是大家風範,舉手投足都禮儀有度。

“聽聞開春,楊氏六房就要舉家往長安去。這日後,翻雲寨該如何?”潘道長還是憂心。說實話,他早就有預感,蜀中還是太小,這楊氏六房是不會久留。前幾日,聽聞柴紹將軍做欽差,親自前來宣讀聖旨,潘道長就一直擔心楊氏六房全部離開,這翻雲寨又要回到從前。

“道長,翻雲寨如今只是個地名,可不是匪窩啊。”江承紫提醒。

“九姑娘放心,這事我一直記得。”潘道長回答。

“道長也應該知道,你們是楊氏六房的人,是格物院的人,是朝廷之人。”江承紫三言兩語將他們定位。

潘道長連連點頭,說:“慚愧,是貧道魔怔了。”

“道長是關心翻雲寨上下,纔會一葉障目。”江承紫輕笑,卻又瞧了瞧葉安平,他端坐在客座上,很是禮貌地傾聽她說話。

“九姑娘,你不找貧道,貧道其實也會來問一問具體安排。畢竟,楊氏六房一到長安,有什麼風吹草動,或者有什麼要拿主意的,我們總得有個主心骨。再者,這茶葉、馬鈴薯、紅薯、鹽礦,以及你之前讓我們找的水稻培育。翻雲寨那些識字的少男少女,倒是會做一些科學記錄。但你這位老師走了,他們怕也做不了什麼。”潘道長緩緩地說,說到後來,也是一聲嘆息。

江承紫輕笑,說:“原本,我也沒打算培養出什麼頂級人才。教他們作這些,只是讓他們換一種方式認識這個世界,活得更愉快。再者,能讓翻雲寨衆人脫離匪這個身份,有衣穿有飯吃有房住,生活富足,這就足夠了。難道潘道長的初心,不是如此麼?”

她聲音脆脆的,又帶着一種童音的綿軟,緩緩道來,如沐春風。

這是許多年後,葉安平的敘述。而此時,葉安平只是認真聽着,脣角不知不覺露出微笑。

“是,這是我的初心。可——”潘道長嘆息一聲。

“你擔心六房離開後,這種日子會崩塌?”江承紫直接說出潘道長的道心。

潘道長臉色尷尬,江承紫假裝沒瞧見,只將阿碧遞過來的茶放到脣邊輕輕嚐了一口,才說:“潘道長杞人憂天,紅薯、馬鈴薯,普天之下,你們與皇家是一併種植的。如何尋找鹽礦,如何煮鹽,挖鹽礦,我亦交給了翻雲寨。天干餓不死手藝人。道長莫要忘了。”

她說得很緩,語氣也平靜,潘道長卻是打了個冷噤,連連說:“是我們想太多,要得太多,九姑娘,莫要見怪。”

“潘道長,你何以說這般見外的話?在外人看來,翻雲寨衆人是我楊氏六房之人,你可不要忘記啊。”江承紫提醒:從前,你們爲了攀上楊氏這艘大船,是說過歸順的,而且連你們的名冊都交了。

潘道長只覺得這女孩太可怕,額上冷汗也出來了。

“我們沒忘。”潘道長撫了撫額頭。

“沒忘就好。”江承紫輕描淡寫,爾後端了茶杯,對那葉安平說,“聽聞葉公子也喜喝茶,我這是我自制的綠茶,雖在冬日喝起來似乎不應景,不過我獨愛這一口,還請葉公子品評一二。”

“九姑娘客氣。”葉安平回答,聲音沉靜,面露笑容。

他端杯輕抿一口,道:“脣齒芬芳,若在冬日遇見春日暖陽。”

江承紫抿脣輕笑,說:“看來葉公子真是愛茶。”

“不敢不敢。走南闖北,卻不料在前幾個月,聽聞長安已風靡喝茶,爾後,又聽聞蜀中貴族之間也是風靡喝茶。只是茶葉金貴,卻不料回到翻雲寨,翻雲寨人人都會製茶。九姑娘,堪比神農。”

“公子過獎。我只是懶惰,便將這製茶法交給翻雲寨衆人,以便於我能喝上茶。”她笑着說。

“姑娘菩薩心腸。”葉安平說。

江承紫嘟了嘴,不高興地說:“也公子這話我不愛聽。我可聽聞‘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若是誰得了我的法制茶販茶去,我總得要抽成的。”

“這是自然。”葉安平還是雲淡風輕。他從潘道長那裡聽說這女孩要見他之後,就一直在琢磨她的意圖。

他可不相信能如此璀璨的女子,會因爲崇拜他而要見他。

“葉公子也是臨邛高門大戶。此次回來,可有想過重建葉家?”江承紫話一轉。

葉安平略蹙眉,垂了眸,道:“祖上蒙難,兒孫至今未曾重建葉家,實在羞愧。”

“葉公子不可妄自菲薄。你離開葉家,所做作爲,我亦聽聞,那可是半點都不曾辱沒葉家先祖。”江承紫朗聲說。

葉安平心裡一熱,自從葉家死得剩下他之後,他落草爲寇,至今不曾有人對他的行爲予以肯定,就是他自己有時候也會覺得迷茫。可這女孩子給予了他肯定。

他擡眸瞧了瞧她,有些猶豫地問:“姑娘當真如此認爲?”

“我沒必要恭維你啊。”江承紫說得天經地義。

葉安平只覺得是自己自作多情。有些尷尬地回答:“是的。”

“葉公子,我聽聞你葉家祖宅還在,只是落入別人之手,若想拿回來,亦是可以的。”江承紫不緊不慢地說。

葉安平有些尷尬,說:“九姑娘所言極是。去年,我亦前往祖宅,想要贖回祖宅。對方可是不肯。”

“此一時彼一時,今日天氣晴朗,楊府亦有良馬,我讓車虎陪你走一趟,去瞧瞧那家人賣還是不賣。”江承紫依舊是雲淡風輕。

在場的人,包括楊清讓在內,都不由得一驚。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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