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書本里的舊照片
千禧集團總部,總裁室。
“蕭總,夫人在外面等了一個小時了。”齊羽垂頭道。
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一陣喧鬧聲,隨即,楊美華便怒氣衝衝地推門而入,她身後,兩個總秘一臉難色地看着蕭厲風,有些惶恐。
“蕭厲風,你爸在醫院裡病危告急,你竟然還有空在這裡喝咖啡!”
齊羽連忙帶着兩個總秘退出總裁室,蕭厲風依然淡然坐在辦公桌前,對於楊美華憤怒的指責,恍若未聞,不急不慢地合上手裡的文件,擡眸看她。
“找我有事?”
楊美華看着眼前這個波瀾不驚的男人,恨得牙癢癢。她的寶貝兒子如今被關在四面靠牆的監獄裡,而他,卻在這裡享受着原本屬於他的一切。
“蕭厲風,你這白眼狼,八年前,是誰死皮賴臉到蕭家來,求着要進蕭家,現在呢,翅膀硬了,竟然連老子的家業都要搶!”
面對楊美華狠戾的斥責,蕭厲風依然不爲所動,目光從她身上移開,黑眸冷峻寂靜一片,“楊美華,今天你是來做什麼的,想必你自己心裡也清楚。”
簡單一句話,卻讓楊美華臉色瞬間白了,剛纔還火光熊熊的眼睛立刻轉成一片毫無生氣的灰敗。雖心中千百個不情願,她還是咬牙開口了。
“他畢竟是你的哥哥,你如今已經是千禧的所有人,你放過他吧。”
蕭厲風薄脣一勾,眼底生冷,“我什麼時候難爲過他了?想救他,你應該去找公安局的人吃飯,找我做什麼?更何況,他罪有應得,不是嗎?”
楊美華聞言,瞪着對面的人,咬牙道:“大家都是在這圈子裡混的,誰身後沒點見不了光的事情,你蕭厲風難道背後就沒那些小動作?”
蕭厲風眉梢微揚,突然從椅子上站起,“有或沒有,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你今天要是想要我來幫蕭唯別,那還是回去吧。”
言罷,蕭厲風便繞過氣得渾身顫抖的楊美華,大步朝門口走去。
“你給我站住!”
聲嘶力竭地吼了一聲,楊美華面色慘白,昔日的風華早已因爲這些日子來的變故而衰竭,轉而是滿臉的蒼老疲憊。
忍着心中翻滾的思緒,看着眼前那抹高大冷峻的背影,楊美華突然呯地跪下。
“我求求你,我就這麼一個兒子,我知道這些年我對你確實不好,但求你看在他還是你哥哥的份上,救救他。”
不再聲嘶力竭,不再惡言相對,褪下僞裝的楊美華,如一根野草,那般柔弱無力地屈膝在這個男人面前,這一刻,她不再是蕭家的當家女主人,不再是貴門名媛,只是一個母親,爲了救自己的兒子,不惜一切。
蕭厲風目光森冷,停頓了片刻,“今天,若是是我蕭厲風在監獄裡,那麼,你和你兒子,會放過我嗎?既然走了這條路,開始了這場遊戲,那就應該有覺悟,憐憫和乞求,改變不了已經一敗塗地的定局。”
淡淡扔下一句話,蕭厲風推開總裁室的門,大步朝外走去。
h市第八人民醫院。
vip病房內。
蕭厲風站在窗前,正沉默地看着窗外的夜景。西裝將他的身軀勾勒的異常挺拔,寬闊的肩背處,有一股潛在的力量,隱隱透着沉穩。
他身後,蕭嚴正一臉蒼白地躺在病牀上。他的腳上和手上都還插着管子,看上去依然很虛弱,不過那雙渾濁着雙目此刻卻格外有神,緊緊膠着窗前那抹身影,那眼神有些複雜,叫人一時辨不出裡頭的含義。
“證監會那邊已經疏通好了,最遲十月,重組上市。”蕭厲風突然沉聲開口道,他的話語冰冷,沒有半絲起伏。
“好,好,好啊!”蕭嚴一連說了三聲好,每一聲都帶着濃重的情緒,“我的好兒子!”
“你把我當過兒子麼?”蕭厲風轉身,目光冰冷,如在看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我只是你找回來給你兒子擦屁股的工具,不是嗎?”
蕭厲風不理蕭嚴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繼續道:“本來我是想着等你死了,再從你兒子手頭拿回屬於我的東西,不過我突然改變主意了,知道爲什麼嗎?因爲我突然發現,原來,我一直心存幾分尊敬的父親,卻一直把我當狗一樣在看!mt的案子你那蠢兒子會接,可你在商界混了這麼多年卻也認同了。你不是不知道有風險,是爲了給你寶貝兒子在千禧樹立威信吧。你以爲有了沈紹宏這層關係,蕭唯別背後做的事情就不會有人知道了?蕭嚴,你記住了,我蕭厲風從來不是你能利用的人。我能順着你的心思在蕭家八年,更能用一瞬間,摧毀你親手建立的帝國。”
“咳咳,他畢竟是你的哥哥,現在千禧也已經是你的了,你放過他。”
蕭厲風譏諷地笑了,“哼,沒有e-lan,千禧早在幾年前就垮了。在我踏入蕭家那一刻,千禧就已經在我蕭厲風名下了。至於你那寶貝兒子,楊美華家底子也還算足夠,傾家蕩產,還是勉強能擺平的。”
“你——”蕭嚴雙目赤紅,死死瞪着自己的兒子,氣的話都說不出。
“你應該慶幸,若不是當年一夜風流,千禧早就已經毀了。”
“你——”蕭嚴目光驟變,昔日沉穩精銳的眼中多了幾道裂縫,隨即又恍然道:“八年前你回蕭家,就是爲了報仇是不是?”
蕭厲風目光突然晦暗了幾分,緊抿的薄脣揚出一抹嘲諷的笑,那張俊闊深邃的臉驀然多出幾分難得的滄桑,“是,又不是。”
模棱兩可的話,說完,再也不做停留,快步離開。
與此同時,在h市的另一邊,江凌柯正和沈嫣雲對坐在一家咖啡廳內。
“怎麼,找我有事?”江凌柯隨意問道。
沈嫣雲面容有些憔悴,緩緩一笑,“我找你來是什麼事情,你自然知道。”
江凌柯頓了頓,道:“看這兩天媒體報道,你和阿風關係似乎不是很好。”
沈嫣雲苦澀一笑,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他心裡根本沒有我,以前至少還願意在我面前裝裝樣子,現在是連樣子都不願意裝了。”
江凌柯苦澀一笑,淡淡道:“既然知道,你又何必再纏着他。”
沈嫣雲漂亮的眼睛霍然擡起,尖銳地看着對面的人,“纏着他?他是我沈嫣雲的未婚夫,誰也搶不走!”
江凌柯淡淡搖頭,並不接話。
“我今天找你來,是想問問你他和那個女人之間的事情,我想知道,在我在歐洲的那幾年,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到底有什麼好,爲什麼這麼多年了他還是忘不了她!”
是的,那段她沒有參與的時光,一直是沈嫣雲心頭的一根刺,每每看到江凌柯和顧雅靜懷念的神情,她總是恨得牙癢癢。這些日子來,她總是像一個局外人一樣,被他們拒絕在外,不僅江凌柯,連昔日的好友,也勸着她離開蕭厲風。
談到那個人,江凌柯目光中閃過一抹溫柔,悠遠地看着窗外,江凌柯淡淡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我並不知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淺夏十八歲就住進了阿風的公寓,與他同吃同住五年,阿風愛上她,也不是沒有可能。”
“公寓?”沈嫣雲皺眉問道。
“聽雅靜說,兩年前淺夏去了美國後,阿風就搬出了那裡。”
蕭厲風從醫院出來後,並沒有回去,而是去了市中心舊時住的公寓。一連幾日的忙碌,讓這個天神般堅毅剛強的男人難得有了些疲態。
他是被世界遺棄的人,他曾經貧賤到只能在街頭乞討。今天他對蕭家所做的一切,或許在外人看來異常冷酷狠辣,但比起當年蕭家對他所做的,簡直是九牛一毛。
這些年風風雨雨走過來,蕭厲風越來越頻繁地生出疲累的感覺,時常一個人坐在辦公室時,便會有一種蕭索的孤寂涌上心頭,這種蒼涼悲傷的情緒是如此強烈,以至於讓他覺得,自己今天這地位其實非常索然無味。
每當這個時候,他便會格外想念那個人。昔日,在她還是屬於他的時候,他雖然辛苦疲憊,可心裡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那時候,即使再累,回家看到那溫柔恬靜的笑容,便也覺得不那麼累了。
人,往往在擁有的時候,看不清自己到底擁着着什麼,等到失去了,纔會發現,昔日生命中那抹身影,扮演着多麼舉足輕重的角色。
走到公寓門口,有燈光隱隱從地上的門縫中傳出,蕭厲風心頭一震,面色動容。
這門一共有兩把鑰匙,一把在自己手上,而另一把,卻在那人的手裡。
平復了心中的情緒,蕭厲風緩緩扭開門鎖,然而,目光落到沙發上那人時,眼底的期盼瞬間消逝一空。
“阿風,你——你怎麼來了。”
沈嫣雲慌亂地從沙發上站起,臉色還有幾行沒拭去的淚痕,顯然是哭過。
蕭厲風的目光從她身上移到茶几上兩瓶紅酒,還有一把嶄新的鑰匙上,森冷的目光又降低了些溫度,寒若冰霜的俊臉,看的沈嫣雲酒意消了大半,心中重重一沉。
“阿風,你聽我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來看看,我——”
“出去。”蕭厲風了冷冷打斷她的話,一把將她甩開。
沈嫣雲一個踉蹌,便撲到在沙發旁半人高的小櫃子上,那櫃子不堪重負,轟然倒地,便有幾本書散落下。其中一本撞到地面,半開啓。
兩人的目光都被那頁中夾着的那張照片吸引,各自眸心一緊,呆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