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大結局(四)
從甦醒的那一刻開始,在北郊別墅發生的一幕幕便衝撞着我的大腦,將我險些要撕裂。
張鋮豪的中槍倒地,蕭厲風最後的那句話,還有顧近行瘋狂的舉動,一幕幕都一一浮現。
我至始至終都不敢開口詢問兩人的情況,他們都流了那麼多血,我很怕,怕他們再也不醒來。
王梓桐來了,她那麼嚴厲地質問我,將那血淋淋的事實帶給了我。
其實,我心裡早就有了答案,不是麼?
任何一個人,在流了那麼多血的情況下,都不可能再活過來了,不是麼?
心真的很痛,我沒有想過這個男人會這樣死亡,更不知道他的死亡會給我帶來這樣的痛楚。
或許所有人都以爲,他是被人折磨謀殺的,可是,只有我清楚,他其實是死於我的折磨下。
那日,他明明可以和我一起躲在那間暗室,明明可以逃開顧近行的搜索,可是他卻沒有。他留下了那樣一段話,那樣一個清淺的擁抱,然後,帶着笑,決絕地走到了刀鋒上。
他知道會死亡,卻大步毅然而去。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那抹笑容到底代表着什麼。
那是超脫一切的釋然,還有永無止境的絕望。
在我的印象裡,他一直是一個沉默隱忍的男人,他總是對所有的困境與絕境遊刃有餘,我從沒有想過,會有什麼事情,會讓他絕望。
從回國開始,其實他所做的一點一滴,已經開始向我敞開心扉。從得知他的身世開始,我其實已經原諒了他所作的一切。
但是,原諒不代表認同。
我總覺得,無論出於什麼理由,仇恨和報復,是我無法理解的。直到顧雅靜的死亡,我才慢慢明白,原來,從沒有感同身受的痛楚,從沒有真正意義的理解。很多時候,我們以爲我們懂得那個人的痛,其實,那是錯的。
比如我對蕭厲風。
當顧雅靜真的死了,我才知道仇恨的滋味,才明白那種永遠失去羈絆的痛楚。於是,我纔開始真正瞭解那個男人的內心。
不是理解,不是認同與否,而是瞭解他的內心。那種折磨、那種痛楚。
我總是把他看得太過堅強,總以爲他永遠能將所有的情緒如處理事務一樣,處理的通透到位。
我忘記了褪去蕭家二少爺、千禧ceo、還有無數企業幕後掌舵人人身份後,他只是一個男人,也會痛,也有情緒的男人。
我將他所有的痛都忽略了,連着他對我的愛都統統漠視了。
“你對他太不公平了,兩年前你因爲看到他和別的女人發生關係就一走了之,你不覺得可笑麼?你不讓他碰你,難道還不准他碰別的女人麼?張鋮豪過去外面玩過的女人遠遠比他多的多,你能接受張鋮豪,爲什麼就不能接受他!這麼多年的感情,他就算欺騙過你,但是他對你是不是真心,你難道感受不到嗎?你簡直就是冷血,現在一個男人爲了你送了命,一個男人爲了你到現在還躺在icu室,你滿意了嗎?你是不是覺得你很偉大!”
王梓桐的質問依然在繼續,我卻啞口無言。我沒有辦法反駁她說的話,也不得不承認,她說的都是事實。
夏曉詩聽了有些不忍,開口道:“淺夏並不希望那樣的,愛情本來就沒有誰對誰錯。”
王梓桐慘笑,“呵呵,被愛就可以理所當然的享受他替你做的一切了?愛的時候就呆在他的庇佑下,不愛的時候一句對不起就轉身走人。蘇淺夏,你真的很自私!”
王梓桐說完這話,就轉身離開。
我默默坐在牀上,除了哭,再也沒有別的話語。
夏曉詩上來安慰我,可是無論她怎麼說,心中的那種負罪感都沒有任何減輕的跡象。我開始回憶和蕭厲風在一起的一幕幕,他的笑,他的皺眉,他的沉默,他爲我做的一件件事情。
我不是沒有感情的人,在自己流產之後,我對蕭厲風已經徹底改觀了。我一次次對他漠視,只是爲了不想再傷害他。我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這樣一個男人,我以爲,時間終究可以治癒那段傷,我更以爲,與他而言,愛情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他的心胸應該裝有更多更廣闊的東西。
這輩子,唯一幸福,是你。
蕭厲風最後留下的九個字,卻生生告訴我,我錯了。
我目睹了他死亡的全過程,也見證了他內心深處最絕望的一面。那些血腥殘忍的畫面,折磨的我幾欲撞牆。
“鋮豪怎麼樣了?”哭夠了,我接過夏曉詩遞過來的紙巾,低聲問了句。
夏曉詩似乎很欣慰我還能問起其他事情,忙和我道:“上午的時候醫生說已經度過危險期了,再觀察一段時間就可以出來了。淺夏,是你教會我要如何去愛,要勇敢去愛。蕭厲風的死,我們都很難過,但那並不是你的錯,這只是一場意外。我大姨和大姨夫也不會因爲這件事情責怪你,相反,我們都很慶幸,鋮豪哥哥將你保護的很好。”
陪我坐了會,病房的門又被人推開,齊羽風塵僕僕地走進來。
他的面色不大好,穿着一身黑色西服,見到我還是朝我點頭喊了聲蘇小姐。
“呀!”夏曉詩突然驚呼了一聲。
我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卻見窗外,金色夕陽下,突然有什麼飄零而落。
起初我以爲那是雪花,可是定神一看,那分明是刺目的紅色。
心中微微一愣,我從雙上快速爬起,赤腳跑到了窗旁,伸手將窗子推開。
刺骨寒冷的風迎面撲來,仰望長天,金黃色的天空中,正有無數紅色飄然而落。我伸手接過一掌,驚訝的發現,那居然都是玫瑰花瓣。
“蕭總爲了替蘇小姐準備這份禮物,花了不少心思。本來他是打算在這場玫瑰花雨下,向蘇小姐求婚的,現在他雖然離開了,但是我覺得,還是要把這個禮物給你。生日快樂,蘇小姐。”
思緒翻轉,我霍然回憶起那日在看我顧雅靜時,與蕭厲風在電梯中相遇是他問起過的問題。
紅玫瑰和藍色妖姬,更喜歡哪一樣?
當時,我和他的緋聞正鬧得滿城風雨,我不想與他有太多接觸,隨口就說了紅玫瑰。本以爲他只是隨口問問,想不到竟然是爲了這個!
酸澀夾雜着痛楚,我仰頭望着天空中飄零而下的紅玫瑰,露出一抹淺傷的笑。
緊握着那張他與我的合照,心中默默唸着他在照片背後加上的話。
花開滿樹,永不凋零。
一行淚,順着蒼白的臉孔,緩緩滑落,連同那妖冶絢爛的玫瑰雨,替在天堂的他,唱響一曲絕美的輓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