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的席面一直吃到下午三點多才散了，江小七喝醉了，被羅雲清攙回去的，秦燁不想走，可陸家的規矩大，再不捨，明面上也不好留下。
他想着是不是晚上再爬窗戶。
魏昊天也被陸修玦夫婦含蓄的送走，女婿不能留，妹夫當然也不行，厚此薄彼是不對的。
蘇家兄妹和楚家兄妹也都回去了，幾家都住在靜寧路上，溜達一會兒就到，陸明琅卻非要親自送，陸拂桑當然明白他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沒理由不成全。
然而，卻被郝美芳不動聲色的喊住了，她隨便扯個理由，陸明朗就只得乖乖放手。
楚凰走時若有所思。
陸拂桑自然也看出了不對勁，便找了個周圍沒人的時候問了，“媽，您是不是看出我哥對楚凰有意思啊？”
聞言，郝美芳就橫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陸拂桑裝傻，“沒有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郝美芳戳戳她頭，沒好氣的道，“你就給我裝吧，當老孃好欺負是吧？你倆都瞞着我……”
陸拂桑嘿嘿笑着纏上去，討好的道，“媽，我這不是想着八字都沒一撇呢，跟您說了也沒用啊，倒是讓您時刻惦記着了，萬一最後……”
郝美芳扳起臉打斷，“沒有那一撇。”
“嗯？”
郝美芳的語氣不容置疑，“我說不會有那一撇。”
陸拂桑訝然，“媽，您不喜歡楚凰嗎？楚凰雖然是楚家的小姐，但是您也見了幾回了，並沒有千金小姐的架子，品行和脾氣都好……”
郝美芳搖搖頭，截斷她的話，“拂桑，我不是不喜歡楚凰這個人。”
“那您是爲什麼要攔着我哥去追人？”
郝美芳嘆道，“因爲你哥跟她不合適，趁着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越早斷了這個念頭越好，以後，你也別給他倆機會，就當沒這回事兒。”
陸拂桑不贊同的道，“媽，怎麼能當作沒有呢？我哥什麼性子您還不清楚嗎？他什麼時候對女人上過心？好不容易遇上個看對眼的，您怎麼還反對上了？”
郝美芳又去戳她的頭，“當我喜歡棒打鴛鴦當惡婆婆啊？我這都是爲了你哥好，他要是喜歡的是個尋常人家的姑娘，我上趕着去幫他求，但那人是楚家的千金啊，他哪來的底氣去追人家？”
陸拂桑蹙眉，“您是覺得我哥配不上？”
郝美芳鬱郁道，“雖然不想承認，但事實如此啊，楚家是什麼門楣？咱家又是什麼門楣？別說你哥了，就是明瑾想娶楚家的千金也是高攀不上的。”
陸拂桑理解她媽的擔憂，因爲最初她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媽，門楣不是最重要的啊，最重要的還是感情，如果楚凰也喜歡我哥，那其他的就不是什麼問題了。”
郝美芳還是搖頭，“你想的還是太簡單了，自古婚姻都講究門當戶對，自然有它的道理，不是有了感情就能跨越一切的，有些坎邁不過去……”
“媽，如果楚家不介意呢？”
“嗯？”
“我是說，如果楚凰的父母並不介意哥的身份，願意把女兒嫁進咱家呢？你可願意接受楚凰給我當嫂子？”
郝美芳沉思了半響，苦笑道，“那我也不願意。”
“媽……”陸拂桑有點頭大了，原本想着障礙會在楚家那邊，卻不想，竟然是自個的親媽先反對上了，且還這般意志堅定，“您到底是怎麼想的啊？您不是一直都盼着有個兒媳婦嗎？就算門不當、戶不對，但這種婚姻也不是沒有啊，您又何必一定往壞處去想呢？”
郝美芳無奈的道，“你當我願意啊？拂桑，自古都說擡頭嫁女，低頭娶妻，不是隨便說說的，這都是祖輩們的經驗之談，比如你跟阿燁，雖說門楣也差了許多，但你是嫁過去，媽反對過嗎？沒有！假如你哥現在看中的哪怕是個窮光蛋的女兒，媽都不皺下眉頭，低頭取妻，這都不算什麼，可要是娶個身份貴重的，這日子怎麼過？”
“怎麼就沒法過？”陸拂桑替楚凰說好話，“媽，楚凰不是嫌貧愛富的人，她也不會瞧不起哥哥的工作，她只要不介意，外人的眼光又算得了什麼？”
郝美芳苦笑道，“拂桑，你因爲媽是怕被人指指點點嗎？不是，媽是捨不得你哥將來被人各種揣度非議，娶個比自己高那麼多頭的媳婦兒，你說別人會怎麼想？”
“我哥也不會在乎的……”
“拂桑啊，你還是小，有些事沒經歷過，感情這東西說牢固也牢固，可說脆弱也脆弱，一天兩天的都能經得起考驗，但日子久了呢？再強烈的感情都會轉淡，到那時，你哥還能說不在乎？如果你哥是你這樣的性子、也有你這樣的能力，我倒也不說什麼了，假以時日，肯定會一飛沖天，壓過楚家去也不是沒可能，但是你哥，這輩子大概也就是個小警官，大錢賺不着，仕途他肯定也不行，他拿什麼養活楚凰？”
“……”
“楚凰是楚家千金，早已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你覺得你哥能給她那種日子？楚凰今天來穿的那件大衣少數也得十幾萬吧？你哥的工資不吃不喝攢一年都未必買的起，你倒是說說，他倆真成了怎麼過日子？難不成你讓楚凰養你哥？那你哥還有尊嚴嗎？沒了尊嚴，男女之間的那點愛又能維持多久？”
“……”
“楚凰也許現在不嫌棄，那是因爲她沒經歷過尋常人家的日子，一旦真進了咱家的門，她以往的那些小姐們都會看低她一頭，天長日久的，她能不生出後悔？”
“……”
“媽知道你有本事，但是你的錢，可以孝敬我跟你爸，卻不能給你哥用來養媳婦啊，那成什麼了？你哥也不會要，所以啊，他倆註定不可能。”
“……”
“這事你就甭管了，媽來當這個惡人，媽寧願讓你哥恨我這一時，也不能眼睜睜的瞅着他後悔一輩子。”
陸拂桑原本想勸她媽的，結果最後反被說的無言以對，上樓後，去了郝美芽的房間，把這些事又說了一遍，郝美芽跟郝美芳的觀點居然一致。
“桑桑，大姐思慮的對，一開始明朗也許會不理解，會難受，但總好過以後痛苦。”郝美芽看着她嘆了聲，“你哥的性子要是能有你一半，大姐也不會忍心棒打鴛鴦的。”
陸拂桑掙扎道，“可我真覺得哥和楚凰很般配。”
“般配？你啊，你這是在自欺欺人嗎？陸家和楚家怎麼般配？相信我，這事吧，不光大姐反對，楚家也不會同意的，將心比心，要是你看中的男人家世普通、能力普通，大姐也不會同意你嫁過去吃苦的。”
陸拂桑徹底沒話了。
……
五點多的時候，秦燁給她打過來電話，美其名曰請假，漢水院的一幫子公子爺聚餐，喊他去，他不好推了，陸拂桑情緒還有點低落，蔫蔫的道，“準了，你去玩吧。”
秦燁聽出不對勁來，問道，“媳婦兒怎麼了？”
陸拂桑覺得這事還是暫時瞞着好，便隨便扯了個理由糊弄過去了，晚上七點多，她手機又響了，看了眼號碼，皺眉接了起來，“有事兒？”
那端的聲音帶着幾分醉醺醺的慵懶，聽着更撩人了，“沒良心的女人，連一聲過年好都不捨得對我說？好歹咱們現在也是合作關係了……”
陸拂桑不想與他繼續糾纏，便道了聲，“新年快樂。”
鬱墨染輕哼了聲，“沒誠意。”
陸拂桑深呼吸一口，“到底有沒有事？沒事我掛了。”
“有，還是戳你心窩子的事，敢不敢聽？”
陸拂桑默了片刻，不帶什麼情緒的道，“沒什麼不敢聽的，不過你確定只是戳我的心嗎？該不會是你正心碎欲裂吧？”
鬱墨染氣笑，“是啊，所以，我想拉你一起下地獄。”
陸拂桑呵呵兩聲，“你太瞧得起某人了。”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陸拂桑冷笑，“除了你們的小青梅，還有什麼事會讓你們覺得能戳我的心？不過很抱歉，註定讓你失望了，這世上，除了我父母和哥哥，其他人都沒那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