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兩分鐘,沈涼時進了休息室,看着西顧坐在那裡怔怔發呆。
他輕輕的走過去,在旁邊坐下,問她,“怎麼了?”
西顧搖頭,“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昕姐好像並不是我們所看到的那麼幸福!”
“你覺得傾昕看起來很幸福?”
“……”西顧愣了一下。
男人笑着,在她臉上捏了一下,“別想太多,我不是說傾昕不幸福。這個世界上許多的人在愛情與現實中選擇了面對現實,而且每個人心目中的幸福標準不同,比如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覺得很幸福!”
西顧心裡軟軟的,盯着男人的俊臉看了幾秒,彎起眉眼,“其實我也是,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幸福。”
“所以,我和你,是幸運的兩個人,可是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們一樣幸運。”
西顧一時之間說不出話。
……
沈涼時要回公司,西顧打了電話給談易雪,郝敬良和任雯文的墓地不在一個地方,下午若是去看,估計要花不少時間。
談易雪會開車,但談章曄不放心,讓楊叔送來的。
但是山路,楊叔年紀大了,談易雪不讓她繼續送。
沈涼時道,“這樣吧,我讓符藝送你們過去。”
“不用,我倆從墓地回來說不定就找個咖啡館或者茶館坐坐,又或者去商場買買東西,符先生跟着不合適。”
而且,在西顧看來,符藝應該很忙纔對吧。
最後,車子沒有讓符藝送,從公司安排了一個可靠的司機送的,西顧沒有拒絕。
大概因爲要去墓園的關係,談易雪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裙子,頭髮紮成馬尾,臉上沒有妝容。
西顧注意到,談易雪比當初,真的瘦了不少。
路上,談易雪沒有話,西顧也沒有說話,這個氛圍,是不大好說話。
任雯文當初被葬在了玉榮山的談家墓園,以談章曄亡妻身份。
任雯文去世之前,和談章曄早已離婚,彼此再沒有關係,但是死後,他的前夫厚葬了她,而且讓她入駐主談家墓園。
雖然當時有人議論,可也就隨口說說,沒有掀起太多波瀾。
人死了,許多的議論紛擾便也變得輕薄了,無論當初是誰的錯,也都已經不重要了。
其實,任雯文也不過是一個可憐的人,一個無辜的犧牲者。
玉榮山腳下,司機停車,談易雪和西顧一起下車,談易雪從車裡拿了祭品,還有一束白菊,對着西顧淡淡笑了笑,“我們走吧!”
西顧點頭。
玉榮山西顧來過兩次,第一次是六年前過年期間,她隨着談家的人以及母親過來祭祖,不過最終沒有去成,因爲腳傷了,最後還是談易謙揹着她回去的。
第二次,便是任雯文的葬禮……
再一次來到這裡,兩個人先去祭拜了談家的祖先,然後是任雯文的墓地。
談易雪將白菊放下,對着任雯文的墓碑“撲通——”一聲,竟是跪了下來,西顧想拉,已經是來不及。
談易雪說,“西顧,你別管,媽媽的命,是我害的……”
西顧說不出話,山風吹來,拂在臉上的感覺很舒服,但卻讓她心裡難過的出奇,眼眶跟着談易雪一起,紅了。
談易雪說,“西顧,你知道嗎?我在來之前,爸爸給了我一封信,那封信,是媽媽寫給我的……”
西顧不可置信的看向談易雪,任雯文給談易雪寫過一封信?
“……是媽媽死之前寫給我的,不過她沒有寄給我,而是交給了我爸爸!”
談易雪的目光落在墓碑上的女人的照片。
那上面的任雯文在她看來還如此年輕,如此漂亮,笑容溫婉,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形成一個彎起的弧度,特別的美。
談易雪覺得自己和媽媽長得很像,尤其是那一雙眼角,可是六年前,她坐在醫院的負一層,守在媽媽身邊,媽媽的眼睛閉着,薄脣抿着,是永遠也不可能再次看看她了。
她親愛的媽媽,永遠的離開她了。
“媽媽在信裡跟我說對不起,說都是她的錯,都是她害了我,害了我的一生。她說如果未來有一天,我知道了一切,包括我的身世,包括她的死因,請我一定一定不要怪她,不要恨她,也不要恨自己,要好好的生活,要一直一直幸福下去。”
談易雪的眼淚掉了下來,映着陽光,晶瑩剔透。
“她說:小雪,媽媽從來不後悔生下你,媽媽能夠有你這麼可愛乖巧的女兒覺得很幸福,只是愧對了你爸爸,媽媽對不起你爸爸,也對不起你。媽媽很希望,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情,你都可以一直孝順你爸爸,在媽媽的心裡,你的爸爸只有一個,你的姓氏也只有一個,是談……”
“她說:小雪,記得未來找個對你好,真心愛你的男人,不需要多優秀,不需要多聰明,更不需要多飛黃騰達,只要他能守在你身邊,安安穩穩,平平順順的陪你度過一生,就可以了。要學會禮讓,別跟媽媽似得,最後辜負了別人,也辜負了自己……”
“她說,要好好聽哥哥的話,哥哥很孤獨,要多陪哥哥說說話,未來別別那麼任性了,要學會慢慢長大,慢慢照顧自己,照顧那些愛自己的人,和自己愛的人,她說,要好好生活,努力微笑……她說了很多很多,都是囑咐我的話……”
“可是……可是我發現我一點都沒聽話,這麼六年來,我到底將自己的人生活成什麼樣子了?我多麼壞,多麼壞,我傷害了東恆哥哥,我親手害死了我們的孩子,我怎麼可以這樣呢?西顧,你說,我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呢?”
“小雪……”西顧喊了一聲,蹲在談易雪的身邊,很想勸她起來,可是,她卻那麼一直跪着,就是不起來。
“西顧,你知道嗎?那封信,是媽媽去世前爸爸在醫院羅叔叔給他的,六年前就收到的一封信,可是爸爸一直沒有給我,因爲他怕,那時候,我精神太不好,他怕刺激到我……直到昨天晚上,他將信交給了我……他跟我說,小雪,爸爸直到你心裡苦,但是你媽媽的心裡更苦,好好生活吧,別再讓你媽媽爲你擔心……然後爸爸哭了,我也哭了,那時候,我覺得自己真的很不孝……”
……
……
那一天,談易雪在任雯文的墓碑前跪了許久,西顧在一邊,一句話不能說,只能陪着她掉眼淚。
其實命運的錯許多種,有些能夠彌補,有些卻不能彌補,每個人的命運交織交纏在這其中,到底誰錯了?到底誰又是對的?
誰說得清?誰又能說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