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的光線充足明亮，籠罩在他們頭上的陰影就越來越多，陰霾像是一片看不見的厚黑的大烏雲沉甸甸的壓在每個人的心上。
“不能再要孩子，”賴醫生別過眼，不忍去看商懷諍此刻的表情，他作爲孩子的父親，沒有誰比他更難受。
“甘小姐現在的精神狀況，我怕她會等不到孩子出世。”
就會精神完全崩潰，現在的她絕對不適合再懷孩子。
“不要孩子!”
沈俞良跳起來，神情激動:“怎麼能不要孩子?!你知道那個寶寶是老大的親生骨肉嗎?你知道小丸子有多喜歡寶寶嗎?你現在讓她不要孩子?”
“現在繼續懷孩子對她不好，”賴醫生看着他:“你是希望甘小姐好，還是想看到她因爲孩子而賠上自已的性命?”
一句嚴重的話，讓沈俞良一下子就噤聲下來。
沈俞良煩躁的拉扯自已的頭髮:“你就不會誤判的嗎?就不會也有糊塗的時候嗎!”
當醫生的誤判不是很正常嗎?憑什麼現在一口咬定小丸子就有精神分裂了!?
“沈先生，”賴醫生嚴肅的看着他:“請你不要懷疑的專業。”
“賴醫生，”另一個一直沒有說話的崔暖緩緩這時緩緩開口，他生澀的語氣藏着不忍:“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寶寶是甘宛的命，她怎麼可能捨得放棄?
可是，他也清楚瞭解剛纔賴醫生那句話的意思……因爲孩子而賠上自已的性命。
他親眼見過一次宛宛和空氣說話。
那天，他駕車經過遊樂場，遠遠的就看見甘宛坐在長椅上，他正想上去打招呼的時候，倏地眼睛一愣，莫名其妙的看着甘宛的動作。
長長的椅子上，明明只坐着她一個人，但甘宛的動作神情卻好像她身邊還坐着別人一樣，不但雙手時不時的在空氣中揉摸一番，還一邊說話，一邊笑。
期間，崔暖注意到她好幾次都偏頭定睛看着身邊空空的地方，就好像……那裡正坐着一個人似的。
崔暖心中一震，莫名的自已就不敢出聲叫她了。
這個甘宛和以前的她有點不一樣，他不清楚究竟是哪裡不一樣，就是潛意識下覺得自已不能叫她。
後來，回到家，崔暖足足糾結了好幾天，才決定去找商懷諍告訴他這件事。
不清楚是什麼因素讓崔暖對這件事耿耿於懷，他就是覺得很對不勁。
商懷諍聽完崔暖的話，清冷的神色微怔，問道:“你確定當時沒有看錯?”
他那天上午悄悄跟着甘宛在醫院離開後，就回去找賴醫生，並不知道她後來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我確定。”
崔暖認真的看着他:“商總，宛宛當時只有一個人，就一直在和空氣說話。我覺得很疑惑，沒有上前叫她，你知道她是怎麼回事嗎?”
商懷諍雙手支在身前，久久不說話。他的黑眸深處已經涌出了濃濃的擔心。
自已才答應甘宛讓她把孩子生下來，也和賴醫生表明了不想再去揭起她的回憶，這個關鍵時刻她纔出事?
想起昨晚睡覺前，甘宛溫柔滿足的窩在自已懷裡看童話故事的情景，商懷諍太陽穴一跳，還沒思考過來的時候，薄脣已經自動開口說話。
“她的情況我會再觀察，這件事你別理。”
這個時候，不能讓她陷進未知的恐慌中，安心養胎是首要的事。
“可是……”崔暖爲難的看着他:“我覺得宛宛這個樣子有很大的問題，商總你這樣忽視似乎不好吧。”
商懷諍深深看他一眼:“她懷孕了。”
崔暖一愣，再也反駁不出半句。
“什麼?!”
沈俞良驚訝的看着說完話的崔暖:“你親眼見過小丸子她……”
和空氣說話!?
崔暖默默點頭:“我開始的打算和商總的是一樣，先讓她安心養胎，誰知道……”
問題竟然這麼嚴重。
“崔先生看到的其實就是精神片段的特發情況。”賴醫生開口解釋給他們聽:“甘小姐已經出現了幻視和幻聽的病症。”
精神分裂的發病期症狀，指在分裂精神病中出現幻聽，妄想，瓦解的語言或行動等發病期症狀。
“她現在很危險，小寶其實就是她的幻視，在沒有外部刺激的情況下也能看到沒有實體的存在。”
如果她看到的那個幻視，讓她去做什麼危險性的事，那就代表甘宛正在一步步的把自已推上絕路。因爲她自已並不知道小寶其實是不存在的人。
商懷諍垂在身側的手指一動，不由得想起甘宛那次回來說過的話。
“小寶現在很不好，她的媽媽每天都打她，商懷諍，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我也要救她出來。”
她每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眸裡都帶有堅決的光芒。她是真的會爲了小寶做到一切，甚至……自殘。
“小寶是假的?”
沈俞良當然也知道小寶是誰，甘宛也在他的面前提起過，他驚訝的看着商懷諍:“小丸子不是說自已見過小寶幾次嗎?還親自到過她的家，聽到她媽媽罵她，怎麼是假的?”
特別是甘宛每次說起來的時候，那表情完全就不像作假。
“嗯，是假的。”
商懷諍臉頰的肌肉抽緊，眼皮跳得劇烈:“她是不存在的人，無論房子、學校都沒有這個人出現。”
姚子羚一直說找不到那個地址，甘宛一直牽掛，他親自去找過一次，那個地址根本就是一片廢墟，是她自已看到的幻覺。
“怎麼會這樣的!?”
沈俞良煩躁的在原地走來走去:“她爲什麼突然就有這種病的?”
不可能啊!小丸子一向堅強，以前那麼艱難的時候她都挺過來了，怎麼會在現在和老大結婚了，懷有寶寶的時候突然說有這種病!
她好不容易走向的幸福……
商懷諍和賴醫生對視一眼:“因爲她遺忘了小時候的一件事，現在她知道了。”
“什麼事?”
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倏地書房外面響起一聲尖叫，如平地驚雷一樣。
“…啊!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