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宛:
你當時和我說的那句話“是我點火的……”,那句話雖然你說得很輕很輕,周圍很多人說話,很吵,我還是清楚聽到了。
你不知道我當時聽你說出那句話時,心情有多驚訝和複雜。
你說是自已點的火,那你就是造成那場火災的原兇。只是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別人又怎麼會相信我說的話?所以我當時想也不想就選擇了隱瞞下來,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
你一直都怨我、恨我,卻不知道我暗地裡爲你保守了這麼驚人的秘密吧。甘宛,舅舅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麼不堪,我其實也有做舅舅的一面,我一直爲你保守了那麼大的秘密,就是不想徹底毀掉你的人生。
現在,你身邊有商懷諍,你已經有長大了,有自已的能力,可以生活得更好,不再是小時候無助的那個小女孩。
我現在把這個秘密告訴你,希望你看在我爲你着想的份上可以放過超勝一次,甘家不能絕後……
信下面的內容是什麼,甘宛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看下去。
她一直緊緊捏着信紙的手指在知道那個秘密的一刻,就已經無力地垂落下來。室內沒有風,輕薄的一張信紙從她手裡掉下來的那一瞬間,飄蕩蕩的一直飄落到門邊的地板上,靜靜落在那裡。
信紙是靜止的,甘宛她……也是靜止不動的。
說是靜止其實有點不對,因爲她身體正……顫抖得異常猛烈。
靜止的只是她的大腦,是她的思維,她的身體根本靜不下來,她纖瘦的手和腳顫抖得像要隨時發生抽搐一樣。
是她點火的……是她點火的……
當年那個放火的兇手是她,那她不就是……
“啊!”
終於她再也承受不起腦子裡堆得越來越多的這句話,甘宛尖叫一聲,猛地低頭緊緊抱起自已的膝蓋。
她是殺死那個女人的兇手!那個女人是被自已害死的!
她是殺人兇手……她是殺人兇手……那個女人是因爲她而死的……是她……是她……
“甘宛?!”
商懷諍剛踏出電梯,耳朵一動,就聽到從自已辦公室傳出來的一聲淒厲尖叫,他神色一緊,立即加快腳步往辦公室跑過去。
“甘宛!發生什麼事了?”
“砰”一聲,厚實的黑檀木門被他重重從外面推開,門才推開,一張熟悉的信紙赫然印入眼簾,商懷諍倒抽一口涼氣,不敢置信的看着靜靜落在地面的那張略微泛黃的信紙。
她看了這封信,已經知道了?
自已這麼久以來一直費盡心思想隱瞞的秘密終於還是被她發現了?那她承受得起這件事帶來的打擊嗎?
“心肝!”
沒有時間再去顧慮其他事情,商懷諍急忙擡眸去搜尋她的身影。
在那邊!正坐在椅子上蜷縮成一團的人就是她!
“心肝!”
商懷諍蹙着眉,兩三個大步就跑到她身邊,“你怎麼樣?”
“商……商懷諍?”
正緊緊抱着自已的甘宛聽到他突如其來的聲音,楞了片刻纔回過神來,緩慢的擡起自已的頭,她嘴脣顫抖得不成樣子。
“商、商懷諍,我、我……”她說不出來。
“沒事的!”
商懷諍心臟一陣楸緊,大手用力把她拉進自已懷裡,下巴緊緊貼着她的發頂,暗啞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安慰她:“沒事的,不要害怕。有我在這裡,我在。”
她怎麼會這麼冷?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冷成冰一樣。商懷諍不禁又加多幾分抱着她的力道,大手摩挲着她冰冷的手臂。
“商、商懷諍!”
甘宛喉嚨乾澀生疼,被他抱在懷裡的身體也沒能暖起來,渾身冰冷得像是掉進冰窖一樣,絲絲的冒着寒氣。
“我……我……”
她還是說不出來,她怎麼能說?怎麼能親口告訴他自已原來是殺人兇手?!她說不出來,說不出這麼不堪的話出來!
“你什麼也不要去想,乖,”
商懷諍俯下身子,親着她冰冷的額頭,想要渡一點暖意給她:“什麼也不要想,我在這裡,有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身邊的。”
他邊說邊把她推離自已半丈遠,然後雙手捧起她的臉頰,黑眸緊盯着她毫無血色的、驚懼的臉,他聲音暗下幾分,認真渴求的語氣:“心肝,你能答應我忘記剛纔的事嗎?”
只要她能忘記自已看過那封信,只要她能忘記那個秘密……那她是不是就能重回到昨天的樣子,重回到輕鬆慵懶的樣子?
“忘記?”
甘宛臉頰在他手心裡,那裡的溫度高得嚇人,可她一點也感覺不到,她掉進去的冰窖在這一刻沒有人能撈她上來。
“你要我忘記?”
“對,忘記它。那都不是真的,是你在做着噩夢。你還記得嗎?”
他像是蠱惑的嗓音在她耳邊繚繞,緩緩柔柔的:“你以前不是一直都會做噩夢的嗎?剛纔的事也是你的噩夢,別再去想,我們忘記它好不好?”
對哦,噩夢。
她一直都有做噩夢的習慣。
在恐懼窒息的夢境裡,比這種事更難過的時候她都面對過,原來剛纔的她是睡着了,又做噩夢了。
甘宛默默的在他懷裡點頭,蒼白的脣瓣默默的叨唸:“對,是我做噩夢。對,不是真的。”
她不是害死那個女人的兇手。
可是……
“火是我點的。”
這句話如形隨影的再一次跳進她混沌的腦子裡,再一次摧毀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防牆。
“可是,商懷諍……”
甘宛擡起頭,閃爍不定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擔心自責的眉眼,話還沒有說出來,眼眶已經紅透。她仰起臉龐看他,悲涼的淚水終於簌簌的沿着眼角無聲流下來,眼裡有絕望、有傷心、有恐懼……哽咽的看着他,單薄的肩膀變得不盈一握。
“我……原來我是殺人兇手。”
終於艱難地吐出這句話後,她眼前一黑,意識墮進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心肝!”
商懷諍急忙抱起她軟下來的身體,從來都是清冷的男人眼底此刻泛起涼意。
我不會讓你出事的!即使傾盡所有!即使你……
會怨恨我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