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甘宛沒有在樓下見到商懷諍，反而一進去就看到陳嫂和賴醫生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聊天。兩人都是一臉笑容的樣子。
“少夫人，”陳嫂擡頭一眼就看到走進來的甘宛，連忙站起來關切地問道:“你回來啦，吃飯沒有，我現在就去開飯。”
“不用了。”
甘宛神情低‘迷’地搖搖頭:“陳嫂，您別忙，我還不餓。”
“怎麼了?”
陳嫂走到她身邊，接過她手裡的公事包，纔對上她的臉，立即皺起眉頭:“你臉‘色’看着不好啊，是不舒服嗎?”
怎麼看上去有種青白的感覺?
“沒有。”
甘宛擡眸掃一眼客廳:“就是沒有胃口，商懷諍呢?”
“哦，”陳嫂:“少爺在書房裡面，他回來就一直在書房裡待着。也說不用叫他下樓吃飯。”
怎麼今晚他們兩人回來後都是有點怪怪的樣子?是發生了她不知道的事嗎?
“嗯，那我上去看看。”
甘宛點頭，腳跟一旋，就要往樓上走去。
她才走了兩步，忽然，一直坐在沙發上不作聲的賴醫生開口叫停她，“甘小姐，你臉‘色’的確不太好。”
賴醫生的眼睛像是會看穿她心事一樣，細心地注意到她眸裡藏不住的一絲哀傷，想了想，然後裝作不在意地問一句。
“是和你下午出去辦的事有關嗎?”
甘宛微怔，她今晚突然變得不想和賴醫生說話。
“我沒事，賴醫生，我真的沒事。”
她重複似的把這三個字從‘脣’裡吐出來，別開視線，不去和賴醫生對視:“就是中午飯吃多了，所以現在還不餓。要是肚子餓了，我會叫陳嫂煮麪端上去給我的。”
她現在的思緒太‘混’‘亂’了，完全就沒有反應過來賴醫生這句話有什麼‘毛’病。
她沒有反應過來賴醫生怎麼會知道她下午出去辦事的。
賴醫生眼‘色’變得凝重起來，突然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向甘宛，語氣也沒有之前的和藹，音調落重不少，隱隱把醫生的對待病人的氣勢帶出來。
“甘小姐，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嗯?什麼事?”
甘宛心裡一震，視線一直往樓上看去，就是不去看已經站在自已面前的賴醫生。
“我是你的心理主治醫生。”
甘宛微點頭:“我知道。”
她就是知道這點纔不敢去看賴醫生的，至於原因是什麼……她想不明白。
“既然你知道，”賴醫生今晚似乎是和她卯上了，不再像平時那樣遷就她的心情，緊盯着她開始徐徐滲汗的側臉:“那你爲什麼不能坦誠地和我談一次話?”
“我每次和你談話都很坦誠啊。”
甘宛扯扯嘴角:“賴醫生，我沒有事瞞着你的。”
“是嗎?”
賴醫生頓了一下，然後緩緩開口:“那，你怎麼一直都不願意和我談小時候的事?”
……啪!
甘宛一根神經線啪的斷掉，她毫無防備賴醫生會直接說出這句話。
小時候的事……賴醫生的確是暗示過多次自已想談一談，但是每次她都會裝作不知道或者直接搪塞過去。不是不知道怎麼談，而是她壓根兒就不想再去回憶小時候的事。
每一次回憶，對她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賴醫生說得對，她不願意去面對。
“我、我……”
甘宛艱難地動動‘脣’瓣，本來就青白的臉‘色’在這一霎間更是變得蒼白如紙，今天去小寶家的場景又一次重現眼前。
“賴醫生，你別‘逼’我家少夫人!”
甘宛不知道怎麼回答，而賴醫生今晚似乎也是鐵了心要得到答案，兩人沉默地互相對持，客廳的氣氛正慢慢僵凝起來的時候，倏地，一直在旁邊聽她們說話的陳嫂一個箭步衝上來，把甘宛往自已身後一拉，身子往前面一擋，同時雙手張開，整個姿態就像是護着小‘雞’的母‘雞’一樣。
“少夫人今晚不舒服，你沒有見到嗎?你雖然是她的醫生，但也不能這樣‘逼’她!”
“陳嫂，我沒有‘逼’甘小姐。”
賴醫生嘗試越過陳嫂，但是陳嫂堅定地守在前面，就是不肯移開半步:“我是爲了甘小姐好的。”
“你要真的是爲了她好就別這樣‘逼’她回答，她……”
“陳嫂……”
甘宛喉嚨乾乾的，右手搭上陳嫂的肩膀，輕輕拍了拍:“我沒事，別這樣說賴醫生。”
然後，她終於看向賴醫生，兩人定定對視一眼，她的眸裡隱有說不出的情緒，“賴醫生，我今晚真的‘挺’不舒服，這個話題我們以後再說吧。抱歉。”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擡腳往樓上衝上去。
逃難似的推開臥室的‘門’，還沒來得及開燈，她已經撞入一個堅韌的懷抱裡。
“商懷諍?”
甘宛嚇一大跳，下一秒立即反應過來這個是誰，一下子她像是找到救生圈一樣，雙手緊緊地抱住他的腰:“我、我……”
“心肝，”商懷諍也沒有去開燈，黑暗中兩人互相擁抱，他黑眸清晰地看到她臉上還沒有來得及退下的驚慌。
“你怎麼了?”
“我……”
甘宛不知道怎麼告訴他自已心裡那道莫名其妙涌上來的恐慌，抱着他，聽着他‘胸’腔裡有力的心跳，她的慌‘亂’也終於一點一滴地緩和下來。
“我沒事，”她扯扯‘脣’角，在他懷裡搖頭:“就是出去忙了一天，現在覺得累了。”
“那好好休息。”
今晚，商懷諍鮮少的沒有對她下午去了哪裡這事深究下去，雙手一動，便把甘宛輕鬆地打橫抱起來:“我們去洗澡，然後出來睡覺，好嗎?”
睡醒一覺就好，他告訴自已，睡醒一覺後，她還是自已的心肝。
賴醫生下午和他說過的話，他一點不漏地記在心裡。只是，真的要對她如此殘忍嗎?真的要親手拔掉她好不容易建起來的堅固城牆嗎?
一向辦事果斷雷厲的他，第一次產生猶豫爲難的心態，不像他平日的作風。
沉浸在自已情緒裡的甘宛沒有注意到商懷諍今晚的反常，窩在他懷裡，就像窩在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