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空黑厚灰沉。今晚沒有星星,頭頂上的整塊巨大夜幕黯然無光。
甘宛沒骨頭似的,渾身鬆散地仰躺在自已的大‘牀’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頭頂的那扇夜幕。
她在努力回想,自已上個星期的工作是真的完成了嗎?好像還漏了一點工作手尾沒有做完?
唉!她果然不適合放假。
就該一頭埋進工作裡頭,兩眼不聞窗外事。
那麼今天就不用親眼看着商懷諍挽着顧漫,現在也就不會這麼心塞了?
想起今天,她倏地又低低笑了起來。
她上午那會兒多天真啊!
還在慶幸着和商懷諍兩人的感情彼此確定,彼此堅定,一個轉身,他就跑去牽其他‘女’人的手了。
連帶着這幾天裡,兩人互相的默契,那些無聲但深刻的悸動,都似乎變成了一個笑話。
……她的笑話。
果然,有時候,人真的不能太自信。不然什麼時候會重重摔一跤都不知道。
同一個姿勢躺得久了,有點累。她隨懶地翻過來,改成趴在‘牀’上面。
“啪”一聲輕響,她的房‘門’突然被人輕輕推開。
甘宛微怔,清亮而‘迷’‘蒙’的眸光立即掃視過去。
進來的人是商懷諍。
他右手的傷口應該讓陳嫂重新叫人來處理過了,包紮上了乾淨雪白的繃帶。應該是剛沐浴完,身上只穿着一件淺‘色’睡袍,右手鬆垮垮地垂落出來,‘精’壯的‘胸’膛上似乎還滴着水珠。
看見是他,甘宛腦袋又重新塞進枕頭裡,悶悶地道。
“商boss,這麼晚了還找我做什麼?工作的事,明天再說。”
“不是工作。”
商懷諍走到她身邊,坐下,沒有受傷的左手輕輕地撫上她的頭髮。
甘宛身子微微一震。
他撫‘摸’頭髮的左手又輕又慢,甘宛可以清晰感覺到他修長的食指,緩緩沿着她柔軟的髮尾打圈。
甘宛悄無聲‘色’地往旁邊移去,一點點地躲避他的手,說出口的話冰冷無情:“與工作無關的事,那你從哪裡來的,就自動從哪裡滾。”
商懷諍手上落空,黑眸深深地凝視着她僵直而纖細的背脊。
“心肝,”他說,緩緩伏下身體,俯在她背脊上面,兩人肌膚相接的一瞬間,甘宛抑制不住地微微抖動了一下。
炙熱而堅韌的‘胸’膛緊貼着她微涼的背脊。
商懷諍側頭輕‘吻’了她耳垂一下,甘宛耳際立即泛起淡紅。
薄‘脣’滿意地噙上一絲笑意,他下巴挨着她的肩窩,細細聞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下去:“你好香。”
他現在只顧念着她香不香!?就沒有發現自已心情不好嗎?
甘宛一下子坐起來,用力推開他:“滾。”
這‘花’心蘿蔔,以前是她太好捏了嗎?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在意過他有其他‘女’人的事,所以,現在,他也以爲自已還是和以前一樣?
“甘宛,”商懷諍左手撐在‘牀’上,右手垂在身側:“你有事?”
有事?
對,她現在就是有事!就是忍受不了他沾過其他‘女’人的手再來碰自已!
“沒事!”甘宛站在‘牀’上,雙手叉腰,語氣沖沖的:“你丫的可以滾出去了!”
就算有事她都不會說,就憋死你這一個低情商的‘花’心boss!
如果他自已都想不到自已在生什麼氣那就算了!她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商懷諍雙手懷‘胸’,微仰着黑眸看向‘牀’上明顯正處於生氣中的‘女’人:“究竟什麼事?”
“不關你事!”
甘宛賭氣地一撇過頭,不去看他:“你出去!”
“甘宛,”她從來沒有這麼蠻不講理過,商懷諍眉頭輕蹙起來:“別不講理,心裡有事就說出來。”
“我不講理!?”甘宛倏地轉回頭,指着自已,有點不敢置信地瞪着無端開口指責自已的商懷諍:“你自已做得不對?還說我不講理!?商懷諍,你還可以更無理一點嗎?”
試問,有哪個‘女’人看到自已的男人挽着其他‘女’人出去,還能淡然處之?可以淡定的那個‘女’人根本不是正常的好嗎?或者根本就不在乎那個男人!
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是,在不知不覺中,自已早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已的男人。
商懷諍微眯起黑眸,,睨着站在‘牀’上氣得兩頰紅撲撲的‘女’人:“你現在已經失去理智了,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早點休息吧。”
說完,不等甘宛回答,轉身徑自往‘門’外走去。
失去理智?明天?
轟!憋在心底一天的怒火一下子從甘宛頭頂上冒出來!
sh~it!明明就是那廝的錯,現在反而變成她蠻不講理了?!
“不用明天!後天,以後……”甘宛抓起‘牀’上的枕頭,一氣之下用力往前面那個雲淡風輕的男人扔過去。
“我都不想再和你說一句話!絕對不說!”
枕頭不長眼直直地往前飛去,三秒鐘後,
“…呃,”一絲悶哼從商懷諍薄‘脣’吐出來,甘宛扔出的枕頭不偏不移,剛好打到他受傷的右手。
啊?甘宛美眸飛快地閃過一絲內疚,她原來想扔他後背的。
黑眸倏地轉過來,眸底深處翻滾着火苗:“甘宛,別再不可理喻。”
如果不是右手不方便,他早就上去抓住她,狠狠地壓在身下,打一頓她的小屁股了!
還讓她在越來越放肆!
“不可理喻?對我就是不可理喻!”
原本還有點擔心他的右手二次受傷,現在她覺得自已根本就是白擔心!
那廝!根本就不值得自已可憐!
甘宛走下‘牀’,重重地“嘭”一聲關上房‘門’,
“商懷諍,我不要你了!”
週一下午,甘宛伏在辦公室的桌面,神情專注地寫着東西。
因爲商懷諍與顧漫的事,還有那天晚上的爭吵,她已經又有兩天沒有去理睬他了。
當面見到了,都當他是透明的,目不斜視地直接走過去。
以前的她,可以不當他身邊的‘女’人一回事;現在,她也一樣可以,只是需要再多一點時間,去沉澱下對他的感情。
反正,她也不會奢望以後能夠光明正大地與他並肩而立,還是隨時做好全身而退的準備。
正忙碌着工作,倏地,隨手扔在‘抽’屜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甘宛接起來:“說。”
“甘宛姐,”手機那頭赫然是許久不見的商懷遠,只是他的聲音含了幾分哭意和疲憊:“我快死了。”
“死了?”甘宛眉目不動:“說說看,怎麼回事?”
商懷遠此時像抱着手機,就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我哥太變態了!他要我寫三份風投計劃也就算了,還要求裡面不能有一個相同的字眼。這一個月,我快因爲這三份計劃被他‘逼’死了!”
這邊‘弄’不好這三份變態的計劃書,那邊,大伯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簡直就是無言地警告着他:如果這次風投計劃出問題,他會分分鐘進廚房拿刀出來砍死他!
這個?甘宛手裡的鋼筆一頓,她也聽說過。
“懷遠啊,”甘宛慢悠悠地對着電話那頭的他說道:“你就不會三份計劃用三種不同的文字寫嗎?中英法各一份,不就沒有相同的字眼了。”
商懷遠靜了片刻,然後倏地發出一聲守得雲開見明月的高呼:“是哦!我怎麼想不到這個方法!姐,你太厲害了!我崇拜你!”
就知道甘宛姐有辦法對付大哥,他應該早一點打電話過來問的!
“行了,”甘宛這兩天因爲商懷諍而憋氣的心稍稍鬆了一點:“別賣口乖了,快點去寫吧。”
掛了電話,甘宛失笑地搖了搖頭,重新又埋頭進工作裡。
只是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丟在‘抽’屜裡的手機又響了起來。她以爲還是懷遠,看也不看就接了起來。
“懷遠,又怎麼了?”
電話那頭靜了數秒,然後一把已經被甘宛鎖進了記憶深處,以爲這輩子都不會再聽到的粗啞粗聲音在電話那頭,始料不及地緩緩響起。
“甘宛,還記得我嗎?”
甘宛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力量大得把前面得辦公桌撞得微微一震。
“甘明?”她聲音帶着藏不住的驚訝:“你在哪裡?”
“我在哪裡?”話筒裡的人地‘陰’笑起來:“我一直都跟在你背後啊?”
跟在她背後。
一霎間,老是覺得有人跟蹤着自已的甘宛背脊唰地冒出一大片冷汗,讓她的聲音都不自然地抖起來了。
“你一直跟在我背後?”
“對,”甘明透過電話線的聲音既低且粗:“我一直都在找機會殺掉你!不過,你太幸運了!每次都能避過。”
“甘明,”甘宛邊說話邊悄悄地往落地窗那邊走去,俯覽而下,尋找着下面可疑的人。
她極力讓自已的聲音鎮定下來:“你應該慶幸自已沒有殺掉我,不然你的下半輩子都要毀了。”
“毀了?”甘明笑:“我現在就已經讓你毀了,還會在乎下半輩子嗎?不過……”
他話鋒一轉,笑意越發‘陰’冷,聽得甘宛心臟越楸越緊。
“就算我毀了,我還是要拉你們作伴。你幸運,都躲過去了,現在,就讓商懷諍先走你一步。”
“商懷諍!”甘宛驚叫出聲:“你想對他做什麼!?”
“砰!”
甘明從喉嚨滾出這個帶着威懾力的字眼:“他快被炸死了!哈哈……我在他的車子上裝了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