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的驚訝讓嚴愷之意識到自己的隱瞞可能讓事情變得棘手,於是再一次原原本本地重複了當時的情況。
“當時君無邪不知給丞霂吃了什麼藥,然後將他雙手的指尖血混了其他東西喂韶華喝下。我見她根本無力吞嚥,所以才以口哺藥,只是沒曾想她忽然驚起,咬了我一口。”想起當日的情形,嚴愷之至今心有餘悸,可是看着韶華這些日子沉靜的睡容,又覺得當初那一刻的驚悚只是記憶中的錯亂。
“這就難怪了。”巴格叨叨地說了一句,急得嚴愷之立刻問道:“怎麼了?”他想了想,“也就是說,其實與墨兒同命的不是你,而是丞霂,只不過你的血也融了進去,所以才與同命蠱相連。”
嚴愷之緊盯着巴格,“是有如何?”
“如果是這樣,那我就知道怎麼辦了。”巴格忽然鬆了口氣,露出了這些天來第一個笑容,“並不是我的辦法無效,而是找錯人,如果現在是丞霂在,墨兒應該早就醒了。”
嚴愷之卻沒有他那麼輕鬆,就是因爲擔心丞霂受不住,所以潛意識隱瞞了他也參與的事實,“可是,丞霂還只是個孩子,他身體只怕不能承受……”就是他常年習武練兵,這幾日下來都虛得差點站不穩腳,如果是丞霂,那還得了。
巴格搖了搖頭,不同意嚴愷之的想法,“這同命蠱本就是以命換命,能保住性命已是難得,傷及氣血也是難免的。不過,因爲他纔是同命蠱原本的宿主,所以不需要這麼多精血。”拍了拍嚴愷之的肩膀,以長輩的身份對他說道:“你放心,墨兒即是我外甥女,她的孩兒也是我自然也會護着,不會傷及他性命的。”
嚴愷之起身作揖,謝過巴格的好意,“愷之在此多謝先生。”
如果真如巴格所講,那韶華很快就可以醒了,這個想法讓嚴愷之頓時心神大悅。
巴格淡淡地笑道:“嚴爺不必多禮,我不過是盡我的本分。”
有了巴格的保證,原本氣虛不振,現在也變得鬥志昂揚起來,嚴愷之立刻吩咐:“麻煩春多回川北替我跑一趟,找一個叫英九的人,或者找當日與我們一同前來的丫鬟,名叫大寶。興許他們已經在都督府等候多日。”他來川北這麼久,也不知道他們情況如何,這些日子他完全分不開心關心其他,只讓春多捎過一次信,讓他們把三個孩子送來。原本想着若是能讓幾個孩子在韶華身邊,興許能刺激她早點醒來,奈何他身子虛弱的速度比他想象的快,便沒再提讓孩子上山的事。
“那就更好!”知道丞霂可能在川北,巴格也顯得很高興。
得了囑託,春多立刻就行動,若是速度快,興許天黑前就能回來。“嚴爺放心,我這就去。”原本想跟春多出去,順便交代他其他事,卻被嚴愷之叫住了。
“先生請留步。”
春多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巴格示意他先行離開,自己留下來。看着這個毫無架子又對妻子真心誠意的都督,巴格心中對他欽佩有加,好感劇增:“嚴爺有什麼事,直管說。”
“這些天我聽先生一直喚她做墨兒,剛剛又稱她爲外甥女,據我說知,定西侯夫人是您親妹妹,您的外甥女應該是……”嚴愷之猶豫了半晌,終於把困擾了好多天的疑惑問了出來。韶華既是辛茂山的義女,那麼巴格稱她是外甥女,這也沒錯,可是偏偏什麼暱稱不好,非叫她墨兒,而且好似兩人很熟悉一樣。若是叫別的暱稱,也許他心裡也不會有這麼疑惑,畢竟這個稱呼原本屬於另一個人。
“沒錯。”巴格揚着嘴角輕笑,卻不多話。
嚴愷之的心裡一咯噔,似乎摸到什麼頭緒,可又不敢確定,有種又是激動又是壓抑又是緊張的奇怪感覺縈繞在心頭。“那你的意思是……”
可惜嚴愷之剛開口,外頭就有人在喊巴格,聽那人喚得着急,似乎有什麼大事,巴格打斷了他的話,給他作揖告辭。
“嚴爺你還是多休息,在丞霂來之前,墨兒還要靠你。”
雖然沒有得到巴格的回答,他心裡似乎已有了答案,見他轉身離開,又喊了一句:“等等。”
巴格蹙了眉,不解地望着他,“還有什麼事嗎?”
嚴愷之把春多拿給他的新鞋找了出來,遞給巴格,只見他臉色變得嚴肅,他誠懇道:“勞煩先生還給音滿,替我多謝她錯愛。”
巴格接過鞋子,表情嚴肅對他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終於送走了巴格,緊張了多日的心終於鬆了下來,如今再看韶華的臉,嘴角忍不住勾起了好看的弧度,似乎已經看到韶華那明眼星眸。這一刻,他等得太久了。
可讓他意外的是,跟着春多一起回來的還有英九。
“都督,軍情緊急,請速回川北。”
看他一臉肅穆跪倒在眼前,嚴愷之望了春多一眼,只見他無辜地搖了搖頭。其實春多剛下山就被守在路口的英九攔截住,原以爲是哪個不知死的過路歹人,正想喊人出來幫忙。可英九卻衝他抱拳行禮,神情緊張地求他帶進山,並拿出都督府的令牌,說有緊急事情要找嚴愷之。
春多心裡吃驚,知道嚴愷之在白山的人不多,這人又有都督府的腰牌,難不成真是都督府出事了。
按理沒有族長的同意,誰都不能進山,可英九見他遲疑,直愣愣給他跪下,嚇得立刻點頭答應。
不過看嚴愷之見到他時的意外和驚喜,春多心想到底還算是做了件好事。然而嚴愷之破天荒留他在屋裡照顧韶華,帶着英九離開,雖然不知道他們有什麼秘密要說,但是嚴愷之見到英九以後的神情變化,以及毫無掩飾的威風氣勢,春多被這忽然變得高大的形象給吸引住了。
把英九帶到一處無人的地方,嚴愷之才正色詢問:“怎麼回事?”
英九也沒囉嗦,簡單扼要把這些日的事情描述了一遍:“多羅使臣進京求娶蘭芝公主,結果被皇上回拒了,連皇上賞了不少珠寶美人也不要就離開了。宮裡大概以爲他們只是回去覆命,哪知道他們半路就叛變,內外夾擊,圍攻川北。還放言說當初多羅使臣送公主回京省親,半路被我國的人強行擄走,並殺害了他們的使臣,如今要爲當年的恥辱雪恨。”
“放屁!”嚴愷之氣得大罵,沒想自己才離開川北多久,多羅竟然敢這麼囂張,“當初已經把人送到他們明水王宮,恩怨情仇都已二清,哪來的恥辱雪恨!這分明是打着幌子,想要吞了川北,真當我死了不成!”
英九順着他的話,也忿忿地說:“我就是說啊,蘭芝公主回宮這麼多年,從未許親,多羅使臣早不來晚不來,偏偏等到皇上替公主招婿的時候出現,這顯然就是惹事。”
雖然早有預料多羅必然是尋機挑釁,可沒想到會挑在這個時候,嚴愷之凜下眼神,忖思了片刻,掃向英九:“你來了,都督府怎麼辦,川北怎麼辦?”如今英九是都督府的大總管,若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輕易離開,所以嚴愷之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英九早知他會這麼問,立刻肅立回答:“都督放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只是您不在府裡,只能守不能攻。”
嚴愷之還是相信英九,正欲答應,想到韶華未醒,每日湯藥都需要他來照顧,立刻猶豫了起來。“好,我這就……不行,我不能走。”
跟着嚴愷之這麼多年,見慣了他的雷厲風行,第一次見到嚴愷之會躑躇不前,英九大感意外,連失語都不覺。“爲何?都兵臨城下了,都督,難道你放着多羅人攻城嗎?”
“自然不是!”嚴愷之怒而視之,隨即想到自己的失態,蹙眉說道:“丞霂呢,他什麼時候到?”
從春多口裡得知韶華病危,需要丞霂前來相救,英九還以爲他在開玩笑。丞霂不過是一個六歲的垂髫小兒,哪裡會懂得什麼救人,可是當他看到韶華的情況,也不得不跟着擔憂起來。
英九回答:“他們都在涼城,多羅士兵圍困川北,若是要繞道,恐怕要繞行,最快應該明日能到。”
嚴愷之表情甚爲擔憂,又道:“一路可安全,川北距離涼城不遠,但兩道多山林怪石,極易藏匿,萬一半路埋伏。”
英九表情平靜,寥寥幾句解釋了軍情,卻令聽者不由得捏一把冷汗,“都督放心,涼城出兵神速,早已將那使臣逮捕。但是正因如此,所以他們一路推進,如今已在川北城外,五百米處紮營。”
顯然嚴愷之明白情況的嚴重性,臉上神色肅然,繼而又問:“探子怎麼說。”
英九輕微地嘆了口氣,顯得有些遺憾,“把守十分嚴密,進不到裡面,不過……看樣子似乎多羅王親自出馬了。”
嚴愷之稍稍感到吃驚:“穆倉親自出馬,難道他來真的。其他呢?”
“沒有了。”英九想了想,搖搖頭,具體的情況都得等嚴愷之坐鎮都督府才能夠了解清楚。他這次出來都是冒着極大危險,心想着若不是遇到春多,只怕他都要帶兵硬闖了,“都督,您看怎麼辦?”
嚴愷之很快冷靜了下來,內心分析着多羅的情況,“他們未必敢動,不過是安逸了太久,在大青麾下雌伏了太久,心開始野了,可是他們沒那個膽。”忽然冷笑了一下,“竟然把使臣丟在我大青境內就該宣戰,不顧使臣安危,這可不是理智的做法。”
英九沒有回答,只聽嚴愷之又問:“那使臣呢?”
“被關在都督府裡。”
事到如今,他也沒辦法再安於白山,既然穆倉親自出徵,想必這會是一場硬仗。他現在能做的事就是趕緊回去,速戰速決,否則
“好,你等我一下,我這就跟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