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出門急沒帶什麼東西,可是人倒是帶了不少,母子三人加上乳孃丫鬟就夠把福林家擠得熱熱鬧鬧的。好在小寶懂駕車,省了個車伕,不過福林剛看到一車的婦孺差點沒被嚇到。心想嚴愷之這膽子也太肥了,就這麼看着自家妻子孩子離家出走,竟然也不讓人跟着,要是半路發生個什麼事,他不得後悔一輩子。
胡八娘看不慣福林的搖頭晃腦不吭聲,扯着他回屋裡說話,“福林,你說嚴爺不會真的在外面生個私生子回來吧?”
福林沖妻子翻了個白眼,“這個我怎麼知道,不過看樣子,八成是了。”雖然他不至於認爲男人就得三妻四妾,不過就算有也算不了什麼,以嚴愷之的模樣身份,走在大街上喊一聲,得有半城的娘子出來排隊。只是韶華心情已經如此低沉了,福林就不敢踩着她的氣頭說些不應該的事。
相對於福林,胡八娘自然是韶華陣營的人,一聽到嚴愷之居然在外有私生子,立刻急了起來:“如果是,那我師父怎麼辦?”
福林把她那到處亂晃的身子給按回座位上,“又不是搶她正室的位置,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哪個男人不是……”正想感慨男人風流的天性,胡八孃的手卻比他的話還快,順勢就掐上的耳朵,“誒~別掐別掐,我是說嚴爺這樣是不對的!”
胡八娘一鬆手,福林立刻跳了三步遠,吃疼地想着這女人真狠得下心,這麼大的手勁,再加上她產子後的身軀。福林有些感慨,爲何韶華生了那麼多孩子,身段還是恢復得那麼快呢。
不知道丈夫在偷偷嘀咕什麼,胡八娘罵了一句:“我看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福林習慣性地撇嘴反駁,“沒好東西你當初不也巴着上來。”胡八娘一個揚聲,瞪了過去,“你說什麼?”福林立刻就歡笑討好的笑臉,“沒、沒什麼,我是說咱們要不要給嚴爺捎個信,他一家大小都在咱們這裡,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怕負責不起。”
心裡對嚴愷之還憤憤不滿,不但出去勾三搭四養私生子,居然還放着妻子帶着兩個幼兒出遠門而不理。胡八娘存了心要讓嚴愷之好看,堅決地搖搖頭:“我勸還是別,你沒瞧見我師父剛剛那樣子,十足跟嚴爺是鬧翻了,現在嚴爺要是過來,咱們這裡就是戰場。要是砸了花花草草也就算了,連累你我下水可就不好看了。”
福林被嚇了一跳,急忙走過去,“那你還留着她在咱們這裡住下。”
他沒敢說其他早在韶華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派人去通知嚴愷之了,不管怎麼說,人是在他們家了。要是以後夫妻和好了,反過來算舊賬,他可就冤了。
胡八娘對丈夫的大驚小怪感到不以爲然,“那總不能讓她帶着兩個孩子出去晃盪吧。”一雙眼睛圓咕嚕地轉了一圈,精明地說道:“等一會兒,我去探探情況先,要是嚴爺派人來,你就攔住。反正我師父現在是不想見嚴爺的。”
福林可不大相信胡八孃的話,“你怎麼知道,你又不是夫人肚子裡的蛔蟲。”
“這個叫做女人的默契!你懂嗎?”
“不懂!”
“我說我剪了你的根,毀了你駢頭的容,你信嗎?”
“信!不對,我沒駢頭。”
“滾一邊去。”
再三叮囑丈夫不得讓嚴愷之進自家門,否則就帶着韶華母子回太守府去住,福林聽着只能點頭賠笑地答應,胡八娘這才滿意地放過丈夫,搖着臃腫的身子,慢悠悠地離開。
爲了招待韶華的到來,胡八娘特意讓人佈下了一桌子好菜,結果韶華卻連露個面都沒有。寶兒出來賠罪,說韶華現在根本沒心情吃東西,整個人怏怏地躺在牀上。胡八娘聽了一急,立刻丟下筷子,立刻就衝到韶華的屋裡來。
房門被胡八娘擠得差點崩壞,她忙不好意思地進來道歉,卻發現桌子上的東西一下子都沒動過。
小寶衝胡八娘眨眨眼,讓她幫忙勸,胡八娘點點頭,結果小寶的碗,端到韶華面前,溫聲勸道:“師父,是不是我讓人做的東西不和你口味?要不我這就讓人重新準備,你等一下……”
胡八娘身子容易臃腫,可動作確實神速的,說着頓下碗就要走,韶華瞧了急忙喊住:“八娘回來,我只是沒胃口,你別忙活了。”
胡八娘聽了又走回來,心事重重地說道:“師父,您要不吃點東西吧,別餓壞了身子,您還有娘子要伺候呢。”
到底是在別人家裡,韶華也不好拂胡八孃的面子,從牀上坐坐,胡八娘已經幫她墊好了枕頭,細心體貼讓韶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八娘,你別理我,你自己纔是,剛剛出月,別累着。”
胡八娘豪邁地拍了拍一身肉,再看看韶華削尖的臉蛋,心裡明白每次福林從都督府回來都要嘮叨一番,她大咧咧地說道:“我哪裡會累着,您瞧我這一身臂粗腰壯的,怎麼也不會累到,倒是你,都氣瘦了吧?”
寶兒和小寶都讓胡八娘這霸氣豪爽的性子給樂了,居然還捏自己臉上的肉玩,忍不住調侃道:“胡家夫人,我家夫人一直都這麼瘦,最近還是胖了一些。您要是能分點給我家夫人就好了。”
胡八娘一聽,垮了臉,還作出把肉揪出來貼給韶華的姿勢,“要是能分,我全都給她了。”
韶華終於被胡八娘這自娛自樂的精神給打敗了,無奈地笑了起來,胡八娘見了也高興,立刻拉着她的手說道:“我說師父,彆氣了,男人成親前風流點也是正常的,只要成親後踏踏實實過日子就行了。您瞧嚴爺對您多好,我每次看了眼紅。”
在福林面前把嚴愷之嫌棄得一無是處,實際上嚴愷之在胡八娘心裡地位還是很高的,夫妻倆經常拿韶華夫婦來比對對方。福林總是吐槽胡八娘認了韶華當師父,卻一點都沒能把韶華的優點學過來,胡八娘滿不在乎地說自己能學到韶華的缺點也就足夠了。然後就反過來指責同樣身爲男人,嚴愷之比福林就有擔當多了,要是早點遇到嚴愷之,她絕對不會嫁給福林,氣得福林好幾次不跟她說話。
聽多了別人的勸和,韶華也有些疲憊,她何嘗不明白嚴愷之的好,但是這不代表她就能忍受他的不好。
韶華嘆了口氣,幽幽道:“我不是不知道他對我好,我也不是非要跟他計較之前的事,只不過這孩子……放出去我不放心,擱在身邊我心煩。”
胡八娘一拳定音,認真地說道:“那這樣好了,給他買個屋子,讓他自己去住,反正餓不死就行,也別讓他回來相見。”
胡八娘這句話倒是說到韶華心底裡,她也想過這麼做,可是這只是結局,過程才更煎熬。她看着胡八娘,再不掩飾自己內心的情感,苦笑了起來,“如果這樣也倒還好,可是……八娘,你知道我對他從來都沒有這麼失望過。”
胡八娘挨着她身邊,拍拍她的手,一個勁地點頭表示理解,她也對嚴愷之感到失望。“我知道我知道,因爲嚴爺實在太好了,好到根本不像個男人。”這一說,把原本跟着情緒低落的寶兒給逗笑了,胡八娘還很不解地看着她。
“你還別笑啊,我聽福林說了,以前嚴爺在京裡可是多風光,走到路上都有娘子給他投香包,這要是投的是沙包,還不得把人砸死。像嚴爺這樣被小娘子捧着過來的人,能自己清清白白,沒妾沒通房,我覺得已經是十分難得了。”胡八娘收回視線,又落到韶華身上,“您也知道了,這都是以前的事,當初您不也還沒過門嘛,指不定是那個狐狸精使了什麼招數,把嚴爺給迷暈了,然後霸王硬上弓,嚴爺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啊。您說是不?”
小寶湊過來,接了一句:“胡家夫人,怎麼聽您的口氣,倒像是我家都督吃虧了。”
胡八娘立刻義憤填膺地說道:“虧!當然虧了,怎麼不虧。嚴爺有我師父這麼好的妻子在,怎麼可能看上別的娘子。再說了,現在誰都不準當初是怎麼一回事,男人都好面子,你能說他不是被人下藥才發生這種事嗎?”
小寶小聲嘀咕了一聲,被韶華瞪了一眼,立刻抿脣不語:“我家都督可不會糊塗!”
胡八娘卻不以爲意,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正確了,苦口婆心地跟韶華說道:“是吧,我都說男人好面子,就算被人下藥他也不會承認自己是被女人給上了,最多承認自己風流,反正風流總比被上聽上去好聽點。”
寶兒被胡八孃的話繞得已經心裡樂開花了,怎麼會有這麼逗的人,她彎了眉眼問,“胡家夫人,您真的是太守娘子嗎?”
胡八娘板着臉,很認真地點點頭,“你要不信我帶你回太守府,我跟我爹就一個模子出來的。”
寶兒笑眯眯地問:“那您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胡八娘故作難爲情,一手掩面,轉向一邊,嘆氣說:“還不是我大哥哥,欸,不提了,都是家醜,提了沒臉。”
“不會啊,我覺得您挺樂意講的,要不……”寶兒問得正起勁,韶華不悅地斥責她一句,“寶兒別胡鬧。”
胡八娘又恢復了樂觀的樣子,笑笑對韶華說:“沒事沒事,師父你這性子就是太較真了,其實沒什麼大不了,回頭讓嚴爺親自給您賠禮道歉,您也就原諒他了吧。”
聽了胡八娘這套說辭,韶華也無力生氣,只是嘆嘆息:“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