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綰綰的有短暫的僵硬,隨即就笑了,“你說什麼?”
“你懷孕了,三個月。”
她被重新放到牀上,脫下鞋子,始終沒有抗拒過,只是一雙眼睛看晚安的方向,“晚安?”
“是,你懷孕了。”
好半響的死寂,她才淡笑嘲弄着,反應很寡淡,“這樣啊。“
薄錦墨擡手替她蓋着被子,“先休息,待會兒讓她陪你吃飯。”
這個她指的自然是晚安,他也自然很清楚她是不可能若無其事的跟他一起相處。“怎麼,”她扯脣露出笑容,涼薄嘲弄得厲害,“爲了這麼個孩子,你還打算把我一起給收了?”
她雖然好像看不見,但是眼睛裡譏誚的意味很濃厚。
他沒有回答,只是問道,“你想拿掉他?”
她仰起臉龐朝他肆意的笑,三分挑釁七分冷漠,“我想拿掉他,你以爲你保得住?”
孩子在她的身體裡面,她真的想弄掉,除非他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守着她。
即便如此,也免不了出意外。
薄錦墨盯着她明豔的五官卻異常蒼白的臉色,突然之間無法篤定了。
他了解這個在他身邊團團轉了十幾年的女人,外強中乾,嘴上說得再狠,心也是軟的。
但她現在恨他。
不是咬牙切齒歇斯底里,而是輕描淡寫的深埋於骨。
他開腔,不溫不火,“這孩子我要,所以爲了你哥哥,這段時間你給我乖乖的,好好吃飯,按時休息,不要想打他的主意。”
她一張臉果然冷了下來,“你什麼意思?”
薄錦墨淡淡然的道,“雖然把手伸到紐約去有點遠,但是米悅她實在太弱了。”
弱到他伸手就能捏死。
這話裡的意思,盛綰綰聽懂了,晚安自然也聽懂了。
她沒有出聲,就這麼雙眼無神的坐着。
“我去看看事情辦得怎麼樣了,葬禮辦好了我會帶你去,現在躺下睡覺,吃晚餐的時候我再過來。”
他直起身子,轉過身,“照顧好她,有事打電話給我。”
很快,他就出去了,不忘伸手帶上門。
晚安走到牀邊,擡手摸了摸她的短髮,低低的道,“如果你想走,我會幫你的。”
盛綰綰失笑出聲,淡淡的道,“你傻了,你怎麼會是他的對手。”
晚安閉了閉眼,她又怎麼會不明白,她抿脣輕聲問道,“這個孩子,你想不想要?”
“我不知道,”她闔上眼眸,“晚安,我很累。”
“我明白。”
“你回片場拍戲吧,你是導演缺席不好,別人會說你仗着顧南城撐腰不夠專業。”
晚安蹙眉,“不用。”
“你去吧,我一個人沒關係,他不是挺寶貝這個孩子的嗎,不會有人對我怎麼樣的,你的正事要緊。”
她不是娛樂圈的人,但是因爲晚安自小的夢想就是導演,所以這個圈子她多少了解一點,有些演員爲了不拖累劇組的進度,親人過世都只能強忍悲痛繼續演。
何況晚安是導演,她走了整個劇組都要停。
“沒事,我請了鬱少司替我一天,今天我陪你。”
晚安這麼說,盛綰綰也就不再說什麼,“好。”
“你睡會兒吧,臉色看上去很不好。”今天盛叔叔的事情,幾乎剝奪了她所有的精神力,更別說現在一個孩子壓在她的心口。
她慢慢的躺了下去,喃喃的道,“我睡不着。”
晚安溫溫軟軟的哄着她,“睡不着就躺着休息,盛叔叔臨走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別讓他擔心。”
她躺下去,很快就閉上了眼睛。
整個人蜷縮在被子下,像一隻受驚的蝦米。
薄錦墨在天黑之前回到了病房,晚安聽到聲響就立即睜開了眼,她看着那一身氣息森然淡漠的男人,眉頭擰起,眼神不善,很冷淡。
“你替她收拾東西,”他波瀾不驚的道,“我帶她出院。”
“你要帶她去哪裡?”晚安脣畔的弧度譏誚,“盛家嗎,想讓她跟陸笙兒在一個屋子裡陪着你?”
薄錦墨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走過去將牀上沉睡過去的女人打橫抱了起來,“如果你不打算陪她吃晚餐,就自己回去或者叫南城來接你。”
晚安看着他的動作沒有阻止,因爲知道阻止不了,“你連哄她吃飯的本事都沒有,還想帶她走。”
薄錦墨深深靜靜的看着她,“我有無數種辦法讓她乖乖張嘴吃飯,但是醫生說孕婦應該保持心情愉悅,所以我想你哄她吃,能免去不必要的不開心。”
晚安平靜的道,“那就讓我照顧她,爲了她身心的健康。”
“你的電影不拍了嗎?”
“綰綰和她的孩子比較重要。”
薄錦墨勾了勾脣角,淡淡的笑,“相信我,跟犧牲你的工作甚至是前途相比,她更願意把自己給我照顧。”
他抱着懷裡的女人自晚安的身側走過,“當然,如果你有閒餘的話,時不時的過來陪她聊天,我很歡迎。”
晚安看着他出門,眼睛一眨不眨的問道,“你愛她嗎?”
薄錦墨的腳步頓了頓,也不過幾秒鐘,就繼續了。
毫無疑問,晚安肯定會跟上去。
在車上的時候盛綰綰醒來了,她冷着臉蛋看了眼半抱住自己的男人,“去哪兒?”
“回紅楓別墅住。”
“又想軟禁我?”
“如果你乖一點,就不用被軟禁。”
她回覆了一個冷笑,“我爸的葬禮沒完,我住醫院。”
“事情會辦妥,明天白天帶你去,今晚休息。”
“陸笙兒她不孕不育不能給你生還是怎麼的?”
男人闔着眸,“爲了你爸跟你哥,你聽話點。”
“呵。”
有晚安陪着,或者也是爲了孩子,盛綰綰一言不發的把晚餐吃了,又讓晚安送她回了臥室,除了冷言少語,基本很配合。
晚安關了燈帶上臥室的門下樓,才發現顧南城已經到了,兩個身高差不多的男人面對面的站在走廊處,半隱半暗,看得不是很真切。
她也不知道,他是來接她的,還是爲了陸笙兒來找薄錦墨的。
脣畔帶出淺淺的弧度,自嘲又淡然。
陸小姐真是不幸,又幸運。
不過總比她和綰綰幸運。
她的手扶着樓梯,慢慢的走了下去,兩人都極其的敏銳,差不多同時看了過來。
僵持的氣氛似乎因爲她的出現而被衝散了。
顧南城薄脣抿成一條直線,眼眸寒涼而印着無聲無息的陰沉,他在看見晚安的瞬間便邁開長腿朝她走來。
不等她說話,便扣上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
晚安蹙眉,“顧南城……”
薄錦墨低低的笑出聲,“這麼着急做什麼,我不會傷害她。”
晚安這才發現,薄錦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取下了眼鏡,沒有了鏡框的遮擋,他整個人看上去多了幾分詭異的冷魅。
她的手腕被男人生生的捏疼了。
但是他看上去依然是那派冷貴的淡漠,狹長的眼眸深邃極了,跳躍着幽藍的火焰,淺淺的彎出弧度,“等你把盛綰綰完全掌握了,再來跟我談判。”
“南城,一心二用,你會很累。”
顧南城幽深的眸溢出極淡的笑,“讓她知道你弄瞎了她的眼睛,你會更累。”
薄錦墨眼底那抹幽暗的光凝固了,好半響,他才淡淡的道,“時間不早了,你送晚安回家吧。”
顧南城輕輕呵出一個音節,便握着晚安的手腕帶她出去。
外面寒風凌冽。
男人腿長邁開的步子大,晚安的長靴是高跟的,踩在雪地上本來就不快,更加跟不上他的腳步。
她蹙眉看着走在前面的男人,只覺那股暗色的力氣要從他的身上溢出來。
咬着脣,有些踉蹌的想要跟上他。
腳下一歪,她整個人都往一邊倒去。
她聲音不高的低叫了一聲。
顧南城反應極快,一把摟住她的腰,才避免她摔在雪地上。
他低眸看着她被風吹着的臉蛋,手將她帶進了懷裡,低頭親了親,很溫柔的道,“sorry,我走太快了。”
晚安的手扶着男人有力的手臂,下巴埋在柔軟的圍巾裡,仰着臉蛋朝他笑,“是啊,你太快了。”
顧南城薄脣抿成一條線,一雙眸極深的凝着她,幾秒鐘後,直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踩着雪朝着車停的地方走去。
“你跟薄錦墨吵架了?”
外面的光線太暗,晚安被他抱着也無法看清楚男人臉上的神情。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眸光隱匿在深處,“沒有,你別多想。”
因爲這樣的姿勢,所以晚安是靠在他的肩膀上,從這個角度只能清楚的看到男人的下巴,不着痕跡的緊繃,似乎在忍耐什麼。
她垂了眸,沒說話。
顧南城抱她上車,“她怎麼樣了?”
“你問綰綰嗎?”
他發動引擎,隨口回答,“嗯。”
“就那樣吧,盛叔叔剛剛過世,好不到哪裡去。”
倒車把賓利慕尚開出紅楓別墅,他的手扶着方向盤,“孩子她準備生下來?”
晚安沉默了一會兒,方回答,“不知道,”她的嗓音很低很輕,“大概需要想想吧。”
車燈筆直的照着前方,落下一層昏黃的色調,他彷彿只是不經意的問道,“你不是很瞭解她?”
晚安低頭,“她自己都不清楚,我怎麼會清楚。”
一條生命,不是隨隨便便能下決定的。
晚安的手指輕輕的摩擦着安全帶,塗抹了幾次藥膏,手指上的凍瘡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她擡眸看着前方,淡淡的笑。“陸小姐她很想知道綰綰留不留這個孩子嗎?”
“笙兒說她不會留下。”
不留在安城,還是不留下孩子?
“薄錦墨用西爵威脅她,讓她把孩子生下來。”
而且,他也只說了要孩子,至於綰綰本人如何,他沒有表態,綰綰似乎不感興趣所以也沒有問,也許是心照不宣。
顧南城對此沒有表態,只是專心的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