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正式開拍後,她更是忙得沒有任何的多餘的時間來考慮談情說愛的事情。
一個月後,傍晚,雪融,天晴。
休息的空擋,晚安裹着厚軟的圍巾坐在椅子裡,眼睛盯着屏幕。
看完後,她蹙着眉頭,問一邊的助理,“副導呢?”
“他在那邊給簡致說戲。”
“幫我請他過來。”
“好的慕導。”
沒過一會兒,四十歲的穿着比較隨意的男人拿着手裡的東西走了過來,“慕導,什麼事?”
晚安仰起臉,臉上掛着舒適的笑容,“我剛剛看了昨天你拍的那場戲,我記得劇本里不是那麼寫的。”
“劇本里的確不是那麼寫的,但是拍的時候我認爲這樣會更好,更何況如今的觀衆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前女友撕逼的戲碼,可以增加矛盾,加大看點。”
晚安垂着眸,手指裡把玩着簽字筆,看不出她臉上的喜怒。
湯粟在圈內算是很有資歷的了,但是這麼多年來沒拍出過什麼有影響力的電影,再加上一兩年前得罪了夏嬈,直接被封殺雪藏。
這部電影前期籌備都是晚安親力親爲的,開拍前一段時間,鬱少司把他分了下來,給她幫忙。
畢竟資歷深,做事很有一套,也熟練。
昨天他拍的那一場戲是女二的。
像是思考了一會兒,晚安才擡起臉淺淺的笑,“我不認爲這場戲有要改的必要,按照劇本來拍會更好,不管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後,女二都不屬於惡角,刻意的將這個角色抹黑只會破壞整個故事的完整,蔡小姐寫這個劇本的時候就是想要這麼表達的。”
她的話說的很客氣,但是言辭之間半點沒有商量的意思,“下場戲推遲,這一場我待會兒補拍。”
“好的導演不會只是照着劇本來,慕導,你沒有經驗所以不懂。”
周圍的人都聽得出來,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掩飾不住的鄙夷泄露了出來。
晚安也不在意,只是淡笑,“我知道,只不過這場戲包括這個人物沒有被改的必要,拍出來並不會比原劇本好。”
這個劇本拿到手裡的時候她就眼前一亮,不說是出自誰之手,整個故事看下來更是令人驚豔。
“你覺得沒有必要?慕導,你年紀輕輕的還是不要太自負,我怎麼說都拍了這麼多年的電影,我比你清楚觀衆更喜歡什麼,這段就這樣演,最好是女二這個角色在之後的情節裡都做一下調整,那樣矛盾和衝突就更大了。”
晚安始終沒有打斷他的話,只是手中轉筆的動作沒有停,待他說話,她方眯起眼眸淺笑,語調不變,“不必改,蔡老師把握得很好,就這樣決定了,副導,麻煩你去安排一下接下來的場景。”
稍微敏感一點的人都能感覺得到,氣氛有些僵持和尷尬。
湯粟站着沒有動,就這麼看着坐在椅子裡的晚安,而晚安只是低着頭看劇本和屏幕,好像毫無察覺。
越月是導演助理,此時連忙站了出來打圓場,“那個,湯導,時間不早了,趁着天還沒黑,趕緊把這場補完吧。”
“慕導,鬱少的助理來找我擔任這部電影的副導的時候跟我說,你雖然只是新人,但是很有天賦,讓我在拍攝的過程中多提點你。”
晚安轉着筆的手終於停了下來,但她沒有擡頭,平靜的道,“副導的意見我考慮過了,但是我還是覺得按照劇本的拍效果會更好。”
周圍的工作人員雖然不多,但是也不少,而且混了這麼多年不少都是些熟悉的面孔,此時也沒有人說話插嘴,只有越月朝他使眼色,帶着點祈求的意思。
“慕導這樣一意孤行,我們很難繼續合作下去。”
晚安擡起頭,朝一側的助理道,溫涼淡笑,“月月,你去讓他們準備下,十分鐘後開始。”
“好的慕導。”
晚安把手裡的資料放到一邊,又看了眼腕上的時間,才淡淡的道,“如果副導您認爲,我什麼建議都得聽進去纔好合作的話,那我想我們的確很難合作。”
湯粟對她有意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不過明面上一直顧忌着,但是暗地裡沒少跟人扯七扯八的嘲笑議論她。
這些她也無所謂,不耽誤正常的拍攝,做了該做的事情,怎麼看她,那些都不重要。
她是空降下來的,被非議無可厚非。
“慕導這意思是要我離開劇組?”
在湯粟的眼裡,眼前二十三歲不到的女人不過是個靠着男人的恩寵自以爲很有才華的黃毛丫頭,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還聽不進他的建議,甚至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就只當他是個跑腿的使喚。
晚安微笑,仍是那樣的語速和語調,“沒有,只是希望副導除了能不時的給我意見和經驗之外,還能做好自己手裡的事情。”
“如果慕導能聽得進別人的意見的話,就應該重新考慮這場戲就應該這樣拍。”
晚安斂起笑容,淡淡的道,“我記得我好像說過,這件事情我已經決定了,副導,你能繼續忙你的事情嗎?”
湯粟看着她,臉上有些神色交錯而過。
慕晚安很年輕,可是她坐在這張導演椅上便自帶一股氣場,不是那麼的濃烈咄咄逼人,但是一旦起了爭執,她總能溫溫淡淡的壓你一籌。
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慕導,如果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是一意孤行,那麼很抱歉,我想我不夠資格提點你,給你當副導。”
晚安神色沒多大的變化,是她一如既往那股溫涼淡然的氣質,她好半響沒說話,也無法揣測她在想什麼。
“慕導,我希望你能明白,年輕的時候多聽聽前輩的建議對你只有好處。”
晚安闔了一半的眸,她淡淡開腔,“既然湯導覺得很爲難的話,那就沒必要強人所難,今晚收工後我會跟製片人說這件事情。”
她看了眼已經在快速準備的工作人員們,“沒什麼其他事情的話,我要開始了,天快黑了。”
湯粟看着她那副寡淡的神情,堆積的不滿一下爆發了出來,心頭怒意肆起,“如果不是鬱少司的助理親自上門找我,你以爲我願意你這麼個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當副導嗎?”
這麼說的時候原本是有幾分顧慮的,但是見她坐在那裡眉目不動,整張臉不見任何的波瀾,要多不把他放在眼裡就多不放在眼裡,一把甩開周圍來拉他的其他工作人員,“你要不是仗着自己是顧南城的女人,你以爲你能坐在這張椅子上?會有這麼多人巴結你,做人最好是要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斤兩,小小年紀就這麼目中無人,你以爲二十三歲能當導演就能做第二個鬱少司了?”
周圍除了死寂就是抽氣聲,沒人敢上來再勸什麼。
顧公子最近對他的小嬌妻有多千依百順就有多千依百順,奉承她還來不及誰敢教訓她。
話說的難聽點,連顧總親自上來都沒給她擺過臉色。
一個十八線在電影界只有苦勞不見功勞的副導。
“難不成湯導在娛樂圈這麼多年,既沒有拿得出手的電影,也沒有機會接劇本一流資金充沛大牌雲集的電影,是因爲自己不是女人,所以不能像慕導一樣輕而易舉的拿到這麼好的資源,所以到今天才只能給一個第一次拍電影的新人導演做副導?”
晚安挑了挑眉,看向說話的人。
簡雨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揚着下巴無畏無懼的道。
她最近常常出現在劇組,一來是簡致的姐姐,而來則也是因爲她念的導演系,算是這個圈子的,偶爾時不時會在劇組做零時工。
湯粟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虎着的臉更加的黑,“你說什麼?”
“我實話實話,剛纔您和慕導的爭執我都聽到了,這部電影雖然是時下最流行的題材,但實際上是很不一樣的,何必非要一味的迎着觀衆的趣味去,”
簡雨頓了頓,然後直接的道,“老實的說,作爲導演系的學生,再作爲將來的目標觀衆,我個人認爲,您這樣修改實際上很惡俗,而且拉低了原劇本的檔次。”
湯粟越是聽,臉色愈發的青白交錯,最後,他冷聲道,“吹噓拍馬屁的本事倒是一流,電影業就是毀在你們這種人的手裡。”
簡雨臉一紅,被諷刺得說不出話來。
好像巴結慕晚安的人很多,替她說話就是巴結她了。
晚安勾了勾脣,很溫柔的淺笑,“那麼就是不知道湯導,爲電影業做出了什麼貢獻?”
湯粟的臉徹底的青了。
說得好聽點叫經驗豐富,說得難聽點,不過是倚老賣老。
不知是誰拔高聲音叫了一聲,“顧公子來了。”
大概是黃昏前的最後一段時辰,襯得那穿着長款大衣的男人英俊儒雅,好看得像是踏着夕陽而來。
他溫淡矜貴,清雅俊美。
顧南城走過來,淡淡看了眼面色灰敗的湯粟,視線最後還是落在了晚安的身上,俯身在她的跟前蹲下,擡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低低的笑,“跟人吵架了?”
晚安看他一眼,“跟副導有點爭執。”她很快的道,“已經沒事了。”
“吃飯了沒?”
還不等晚安開口,一邊的越月就立即脆生生的開口,“還沒呢,慕導,這天也快黑了,我看這場戲待會兒也拍不完,不然挪到明天算了。”
晚安蹙眉沒說話,應該是在考慮。
越月看了眼男人薄脣噙着的笑,立即加力的勸說,“難得顧總抽空來探班,不如就先吃飯吧,我看大家忙了一天也都餓了,好不好嘛慕導。”
接觸的時間一長,身爲助理自然多少摸清楚了晚安的脾性,她私底下是很好說話的,除了在工作上比較嚴格之外,其他時候基本不計較什麼。
旁邊立即有人跟着附和起來,“是啊是啊,導演,下一場反正也是夜戲,就等吃完飯天都黑下來再拍吧。”
晚安點點頭,微笑,“好吧,那就先吃飯吧。”
簡雨負責分發盒飯,聞言也立即就要去工作了,才跑出去兩步,想起了什麼一般問道,“慕導,您和顧先生是在這裡吃呢?還是去隔壁的餐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