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太君眼風輕淡地掃過外甥孫的臉,道:“我問的可不是你。”
這下方仲可不好再說什麼了。項庭真想了一想,眼睛注視着談太君道:“不怕太君笑話,庭真眼下是什麼都沒有,就算有什麼,以太君的身份地位,所求的恐怕也非庭真能給得起。我與太君素無交情,又非太君的親子侄,當真是沒有什麼值得太君出頭幫忙的。只除了……”她咬一咬牙,終還是出言道,“庭真什麼都沒有,只除了這一條性命。纔剛庭真大難不死,這條命便是賺回來的,倘若太君肯出手相助,庭真的性命便是太君的,任憑太君處置。”
談太君聞言仰首大笑,指着項庭真道:“哈哈,你不如直接告訴我,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呢,你這不是明擺着耍賴嘛,還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我這行將就木的老婆子要你小姑娘的性命做什麼?我又不是狐狸精,撕了你的皮扮上了就能美貌無雙!”看到項庭真還想再說,她笑着擺了擺手,道,“好了好了,你是什麼都沒有,我只是想看看你來找我是抱着什麼心氣兒,原來你可以連命都不要,那敢情好,連命都可以不要的人,將來也沒有什麼事是成不了的了。我看好你!”
項庭真聽她這麼一說,懸着的心不由一鬆,卻也是不敢肯定,只小心翼翼道:“太君的言下之意,可是願意幫助庭真了?”
談太君“咯咯”地笑着,卻沒有馬上答應她,開口卻是問:“隨你一同前來的人呢?那個長得有點像古天樂的小夥子?人在哪兒?”
項庭真不明所以:“長得像古天樂的小夥子?”
方仲倒是明白過來了,忙不迭道:“姨婆說的是聞意遠罷?沒有姨婆的許可,他也不敢進來,正候在外頭呢。”
談太君揚手道:“讓他進來。”
方仲忙依言去了,過不多時,便把聞意遠帶了進來。聞意遠朝談太君行了一禮,擡頭便見這姿態不凡的老人正用丈母孃相女婿的目光盯着自己瞧,不覺有點納悶,面上只恭敬道:“未知太君把小輩召進來,所爲何事?”
談太君目光戀戀不捨地流連在聞意遠臉上,道:“還真以爲是古天樂本尊來了呢。”
聞意遠這下聽出門道來了,他目光落在談太君身上,道:“尋秦記?”
談太君始料未及,驚詫地瞪着他:“不會吧,你又穿了?今年演什麼?”
聞意遠心下大爲意外,口上利利落落地接道:“竊聽風雲!”
談太君一下樂了,“呵呵”笑個不停,“可算是遇熟人了!”
聞意遠也是甚爲意想不到,“想不到咱們是老鄉。”
談太君驚喜地笑了半晌,方指着項庭真問他:“這小妮子是你的什麼人?”
聞意遠看了一眼如墜雲霧的項庭真,毫不避諱道:“我心儀的女子。”
談太君一拍大腿,爽快道:“成了!就衝這點,我幫定她了!”
聞意遠拱一拱手道:“這筆人情賬算在我頭上!”
談太君樂呵呵道:“這個自然!”
項庭真和方仲二人在旁聽着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卻是半句也沒有聽明白。倒是項庭真粉面泛起了一抹緋紅,甚是難爲情,一時插不上話,只好拿眼睛氣鼓鼓地瞪着一臉得意的聞意遠。
談太君轉首看向她,笑着拍一下手道:“小妮子,你大可放心了,我自會替你出頭擺平那什麼扶正之事。且不必拿你的性命來還,自有這小子替你擔着。”
項庭真不覺有點不好意思,臉上更是滾燙得厲害,下意識道:“多謝太君出手相助,只是我不想承聞公子的情,還是……”
談太君卻也不等她說完,一把將她的手拉過,用力搭進了聞意遠的掌心中,也不管她一臉的面紅耳赤,爽朗笑道:“我瞧你們兩小口就是一臉夫妻相,還扭捏個什麼勁,趕緊湊成一對兒吧!你想要的那個一生一世一雙人,只有這個小子能給你!”
項庭真不由怔了一怔,在觸及聞意遠掌心的時候,分明感覺到心的亂跳。耳聞着那句“一生一世一雙人”,她的心神微微盪漾,原來,她還是嚮往的,還是心懷寄望的,只是她的一心人……她慢慢擡頭看向聞意遠,這個陪同她歷經風吹雨打的人,會是她的一心人麼?
這個思緒才起,她止不住暗自吃驚,忙又把念頭壓下。哪裡想到這苦心籌謀的相求會成了如今這局面?一時哭笑不得,又不能將自己的手抽回,唯得尷尷尬尬地立在原地囁嚅難言罷了。
聞意遠笑着反握住了談太君的手,不經意地鬆出了項庭真的手,一邊道:“精誠所致,金石爲開,也是需要時間的。您老人家的心意我們曉得了,可別把庭真給嚇壞了。”
談太君笑道:“這麼快便護着她了,小子你可真是泥足深陷了。”她看一看聞意遠那帶血的衣衫,轉頭對方仲道,“聞公子身上有傷,你帶他下去上個藥包扎一下,他可是我老太婆的貴客,你給我小心伺候着。”
方仲忍着笑意,恭恭敬敬地答應了。項庭真也順道向談太君告辭,於是一行三人便退出了內堂。
客廂中,當聞意遠將上衣脫下,露出了那半寸深的傷口時,方仲倒抽了一口冷氣,一邊爲他清洗傷口,一邊道:“兄弟,險些連性命都搭上了,值當麼?”
聞意遠趴在八仙桌上,優哉遊哉道:“什麼值當不值當的,不是還活着嗎?沒死成便是值當。”
方仲嘆息道:“依我看來,爲了那項三姑娘,你真的會連命都不要。這不,三天兩頭地求我替你牽這個線,那是別人的家務事,你非要橫插一手,還是爲了項三姑娘。可我冷眼瞧着,她這個侍郎府的嫡千金,似乎看不上你,你做什麼還要一頭往裡栽,替人做嫁衣,我恐怕你到頭來只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