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染染被童佳期抓着,眼睛卻沒離開那個被制住的男人,心裡暗叫一聲糟糕。再一擡頭,看到那張憂心忡忡的臉,她驚呼一聲:“童佳期?!”
那羣鬧事的工人原本以爲來了什麼了不得的人物,沒想到只是來了一輛不起眼的破車,下車的也只是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和一個年輕的姑娘,顯然這兩個人就算是加入戰局也不可能以少勝多的。可他們倆爲什麼要站出來,而且還如此的有恃無恐?這個問題還沒等他們想明白,他們這羣人的領頭就被人一下卸了胳膊,原本鬧騰的那麼兇的人全都沉默下去不吭聲了。
那被折了手的男人連滾帶爬的回到了人羣之中,幾個人將他攙扶起來,臉色不善的盯着肖宸看。
在場那些被打的市委辦公室科員看見了肖宸,好像見了救星似的興奮大叫:“肖主任!肖主任來了!”都聽說過肖主任是當過兵的人,這會兒見他才一個罩面就把帶頭鬧事的漢子給制住了,怎麼看怎麼覺得厲害,他們臉上被抓出的幾條道子和人家那條胳膊一比,頓時覺得自己的傷都不能算什麼了。再瞅瞅田野田主任,可能是他命不好,不會站位置,那麼多的地方不呆偏偏要站在陳總的身邊,一下就成了工人們攻擊的對象,別說衣服撕了頭髮散了眼鏡碎了,就是那張小白臉上也被撓出了血。
乖乖,這下市長千金可要心疼壞了啊!
想着,幾個跟着田野過來辦事的科員都有一種把自己免費送給工人們多揍幾下的覺悟,不然田主任傷重他們幾個也就臉上多了幾條道子的話看起來着實不像話。
幾個和田野過來辦事的科員迅速的靠到肖宸身邊,順便往他開來的那輛車裡看了一眼……乖乖,那位怎麼也來了?!
車窗貼了膜,看不清裡面的人究竟長什麼樣子,可看那個大概的輪廓,衆人立刻了然,頓時也覺得自己倒黴。那位最討厭的就是“與民爭利”,看到他們差點和人家動手,說不好回去就是個冷板凳,要是萬一剛纔自己還手了,那就不是一個警告處分可以了事的了。
幾個小科員尚在感慨着劫後餘生的慶幸,還好還好……
可眼見着這羣暴民都沒了反映,公司的保安卻開始來了精神,上來就是想要制住這羣人。肖宸髙呵一句:“還動手?!”他的聲音不大,可卻讓一羣保安不敢輕舉妄動了。
童佳期感覺到了身邊的江染染胳膊一抖,臉上閃過了一絲奇怪的神色。在一陣令人尷尬的安靜中,肖宸安安靜靜的走入人羣中,那些漢子們有的人上前,有的人卻後退,唯獨那個被卸了胳膊的男人疼得頭上不停地滴落汗珠,可卻沒有退縮。肖宸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欣賞,在他的面前站定問道:“你是帶頭的?”
那男人疼得只能悶哼,眼神卻倔得很,其他人都不怎麼敢吱聲。肖宸一伸手,有些人往後退了半步,他眼睛裡沒有笑意,卻拿住了男人的胳膊,然後又是“咔嚓”一聲骨響,有些還有點血腥的年輕人立刻上前要和肖宸動手,卻被那男人攔住了:“都別動,他沒把我怎麼樣!”而他那條剛剛動彈不得的胳膊現在已經能動了,就那一下肖宸就已經把他脫臼的胳膊給接回去了,好比他剛纔出手那下一樣利索。
“哪裡人?爲什麼圍在這裡?”肖宸看了看周圍的幾個人,臉色不怎麼好:“孕婦也來湊熱鬧,真的不拿自己當回事了嗎?”
“你能幫我們解決問題嗎?我爲什麼要告訴你?”那男人聽見剛纔有人叫他肖主任,這會兒就點動搖了,感覺是自己找到了正主,真的能解決問題的人。
肖宸答道:“你說就是了,我不能辦的事絕對不會和你誇口。”
“我們都是給這家工廠打工的,半個月前……”男人收拾好了情緒,把這家廠子發生的事兒和工人們遭到的不平等待遇都說了個遍。陳總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精彩,說到最後連田野的臉都黑了。
肖宸聽完了下意識的朝車裡掃一眼,溫承朝他點點頭,那就是讓他按照自己的意思來辦。肖宸淡然說道:“你們先回去吧,這件事我記下了。”
“你說記下了就記下了?你能替姓陳的做主嗎?”
“就是啊,你讓我們回去,不就是爲了讓這個姓陳的和那個當官的趕緊跑嘛!”
肖宸一下就聽出了這裡面的貓膩,眼睛下意識的看向被童佳期護在懷裡的江染染,後者眼睛一飄,落在了別的地方。肖宸也不拆穿她,沉聲對其他人說:“我姓肖,叫肖宸,市委辦公室主任,如果今天我答應你們的事做不到的話,儘管來找我。”
同樣是下來視察的領導,一個就會躲在科員背後不願意出面和他們說上半句話,一個敢自報家門毫不怯懦的站在人前,高低立現。
好多人將肖宸圍在中間,雜亂無章的開始說出自己的遭遇。
童佳期幾乎是被那些情緒失控的人們擠出人堆兒的,這會兒已經完全看不到肖宸的影子了。但她知道肖宸不會被那羣人怎麼樣,同樣也很有分寸的不會爲難別人,這纔不去管他了。反而是她身邊的這個女人,她的消失和出現都太過離奇了:“江染染,你不是出國了麼?”
江染染扶着童佳期終於把剛纔掉了的那雙高跟鞋重新穿上了,她尷尬的笑了笑,隱約還能看到十年前的模樣:“你還不許我回來報效祖國啊?”
童佳期覺得這個女人真的一點沒變,簡直中二到了一定程度。
“童佳期你那是什麼表情?”江染染整理好了頭髮,又是一派端莊閒適:“你怎麼跑到雁門市來了?”
“我來這裡兩年了……”童佳期對自己之前的遭遇只是一筆帶過,江染染出國那麼多年,實在沒有什麼必要和她說離婚之類的瑣事。
江染染把自己的名片給了童佳期:“我現在也在雁門發展,這地方不像沿海城市,什麼市場都是飽和狀態,這邊機會多。”
“你是律師?”童佳期沒想到十年前這個連在人前說話都不敢的姑娘竟然有一天會從事這種工作。
江染染的笑容裡多了點點無奈:“我出國以後爲了吃飯就四處打工,後來一直跟着個70多歲的移民律師討生活,我要上大學的那年老律師死了,我一難過就走上學法律的不歸路了。”
童佳期莫名的開始覺得心疼,她想起了十年前她和江染染兩個人坐在操場的單槓上沒心沒肺唱歌的日子。有一天童佳期再也找不到江染染的影子了,童佳期以爲是她病了,後來就再也沒見過她,再後來就聽說了她爸爸被抓的事,很久以後纔有人告訴她說江染染出國了。
還小的時候童佳期的確怨恨過江染染的不告而別,後來她長大了有些明白,有些傷痕需要一個人安靜的修養,越是親密的朋友你越想讓自己在她心裡保持完美,也許當時的江染染就是有這樣的心態吧?
她從包包裡也翻出了自己的名片塞到江染染的手裡:“死女人,記得常常打給我。”
江染染神色有些意外,轉而卻瞭然的笑了:“童佳期,你一點都沒變。”
“嗯,我沒變。”
江染染低下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可惜我變了很多,不過我還是江染染。”
童佳期笑着點頭,江染染將視線放在肖宸的身上,問道:“他是你老公?”
“還不是,未婚……”
江染染嘿嘿一笑:“不錯,身板也很結實。”
童佳期無奈的盯着她瞅了一眼,不知道爲什麼江染染的眼神總能讓她聯想到很不純潔的事,“身板也很結實”的定義和作用又是什麼呢……
“童佳期,那邊那個總是偷偷看你的男人又是誰?”江染染朝着田野揚了揚下巴。
“只是以前一個認識的人罷了。”童佳期看向遠處的那個男人,只覺得他已經變得如此陌生。她看着田野的時候田野也在看她,兩個人默默的對視幾秒鐘後,童佳期突然對他笑了,而田野的臉色卻變得更加難看,甚至,失魂落魄。
因爲當一個人在乎你的時候纔會有愛,因爲愛過纔會有恨,可只有徹底放下了忘記了,纔會坦然面對。童佳期不愛他了,甚至已經快要徹底將他忘了,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楚這一點,可實際上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
想着,他突然怨恨起了人羣中的那個男人。市委辦公室明明有那麼多人可以來解決問題,爲什麼偏偏是肖宸來了?他爲什麼還要帶着童佳期過來?是爲了讓童佳期嘲笑一下他的無能嗎?
肖宸終於從人羣裡走出來,立刻注意到了田野深沉怨毒的眼睛。他聳了聳肩,朝着田野勾勾嘴角,絲毫沒有把他外露的敵意放在眼裡,甚至是不屑放在眼裡。
“解決好了?”童佳期不可思議的看着他。
“嗯。”肖宸的眼睛看向田野,“田主任,我相信你可以把後續事項做好吧?這家公司也該好好查一查了。”
田野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眼睛不着痕跡的朝他開來的車裡看。現在溫承在這裡,他只能聽命於人,恐怕陳總這個蠢貨這次是保不住了。
肖宸攔着童佳期的肩膀說道:“咱們走吧,你的朋友要不要一起?”
“不了不了,我律所裡還有事。童佳期我有空再來找你!”江染染婉拒了他們相送的邀請,和童佳期寒暄兩句一溜煙就跑了。
肖宸和童佳期上車以後,溫承興奮的拍着駕駛席的座椅說:“四哥四哥!咱們去追剛纔那個女人!”
“你追染染干嘛?”童佳期甚是疑惑。
溫承一本正經的說着極爲不着調的話:“去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