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清雯說話很難聽,蘇正源也被她氣到了,黑着臉問她:“童清雯你一個長輩怎麼能和孩子說這種話?”
“我說這話怎麼了?之前我們家蓓蓓受那麼大的委屈都是因爲她,還在她家門口割過腕。咱倆剛來的時候是誰看着她們家門框上的一點紅色就哭了的?不是你蘇正源?現在你跑來這裡裝什麼慈祥?你是童佳期她親爹還是她後爹啊你要這麼慣着她?”童清雯說着突然開始“嗚嗚”哭起來,蘇蓓蓓出事這段日子裡原本風韻猶存的女人一下老了十幾歲,黑髮裡夾雜了幾根白頭髮,眼角的細紋深了許多,還有那個眼袋,一看就是經常哭鬧的。天底下哪兒有媽媽不疼女兒的?孩子就是她身上割下來的一塊肉,她從小就寵着愛着,突然孩子受了委屈,她心疼的快要死了。
蘇正源見她一哭,煩躁的掏出一包煙來。可他想起這是在童佳期家裡,自己抽菸有點不合適,索性又把那包煙連着打火機一塊又塞回去了。
就算是心裡一個勁兒的告訴自己她們母女倆是因爲愛慕虛榮自招的惡果,可童佳期還是心軟了。她倒是不怕童清雯跟她耍橫,可她就怕對方哭:“老姑,我沒別的意思。我最近也確實忙,不然你看我現在也沒有工作,肯定是要和肖宸去他工作的地方住一陣的。我都能和自己老公分開了,證明我確實在市裡有事走不開,不是隨便找個理由搪塞你。”
童佳期這個丫頭一向高傲的很,從來不向別人低頭,就算是當年他們母女倆離開了童家這丫頭片子硬是一滴眼淚沒流過,以後真的就沒再找童清遠要過半毛錢。這樣的丫頭要是心狠起來哪兒還能管的了她這個不親近的老姑和那個總給她惹事兒的表妹啊?要不是武小曼讓童佳期記掛着點自己老姑和大姑,恐怕這丫頭早把她們忘到腦後去了,老死不相往來。
眼瞅着童佳期也有些鬆動了,童清雯那麼聰明的女人就知道這丫頭肯定是吃軟不吃硬,這便好言說道:“佳期,你老姑我從小就被你爸還有你爺爺寵着,有時候說話辦事就欠了點,你別跟老姑計較。”
童佳期聽她說着話,脣邊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不動聲色的喝了點水。
童清雯又說:“老姑之前以爲我們家閨女這輩子可能就這樣了,我和你老姑父都商量過要養她一輩子了,原本是挺絕望的事兒,可誰知道後來又峰迴路轉來了個新姑爺。老姑心裡着急,就怕蓓蓓這個事兒被我們哪個細節做得不好就給攪黃了,他們小兩口說要請客吃飯,還要叫上你們兩口子一塊熱鬧熱鬧,我就恨不得立刻把你們倆都給請過去。人家不都說冤家宜解不宜結麼?更何況咱們是一家人,更不要因爲一點點小事就傷了和氣,你說對吧?”
蘇正源見老婆難得說了幾句順耳的話,趕緊又接着她的話說道:“佳期,這次請你們小兩口吃飯,一是讓你以蓓蓓表姐的身份幫忙給他們小兩口的這個婚事把把關,二來也是想借着這次機會讓蓓蓓給你陪個不是認個錯,以後你們姐妹兩個心裡別總留下疙瘩。”
童佳期看出來了,這兩口子今天過來就沒打算無功而返。反正軟的硬的連番上,打定注意讓她去赴宴了。她深深地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行吧,我聽老姑和老姑夫的消息,哪天去哪兒吃哪個包間,我一定準時到。”
“那行!太好了。”蘇正源顯得格外開心,“那我和你老姑今天先回去了,回頭日子和地點都定下來了,我讓蓓蓓親自和你聯繫。”
“沒問題。”童佳期對他們笑了笑,特別的善解人意,特別的好說話。
“那佳期,你忙吧,我和你老姑今天就回去了。我們幫着蓓蓓收拾收拾,明天還要出院呢。”蘇正源顯得很開心,連日來陰鬱的情緒一掃而光,讓他的腰桿比之前都硬了好多。
童佳期送他們兩個到門口,突然想到了他們兩個來了雁門市好像一直在病房裡陪着蘇蓓蓓住着呢,於是說道:“老姑老姑父,你們倆是不是還沒有落腳的地方?之前蓓蓓把我和我媽租的那套房子的鑰匙還給我了,正好那套房子我還沒來得及去退掉,你們如果有需要的話不如就住過去吧?好過在外面住賓館,還是自己家的地方方便一點。”
“不用,小張幫我們張羅了住的地方,聽說他打算要跟蓓蓓結婚的時候家裡就已經開始幫他們裝修新房了。有錢人家請得起工人,活兒乾的就會快一點,估計再過四五個月蓓蓓就能住過去了,到時候也有我們兩口子的一間房。”童清雯的一言一行中都滿是對蘇蓓蓓和這個張二少要結婚的事兒表示滿意,提到結婚和房子一類的事兒,她老人家笑的連眼睛都快沒了。
“哦,那挺好的。”童佳期也只是笑,不多說了,省的說多了又惹童清雯不高興,反正他們和自己的生活沒有多少交集,儘量別在鬧僵了就好了。
蘇正源兩口子走了以後,童佳期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屋子,抱着兩本厚厚的史料進了書房拼命的啃。高正陽的設計裡面不只有時尚的理念,更有傳統文化的風骨。她之所以會那麼評價高正陽的作品是因爲她在讀史料的時候才發現高正陽設計的衣服從每一個小細節裡都能凸顯一個朝代文化形成的原因。比如遊牧民族無論男女皆是矯健的騎手,因而褲裝十分颯利貼身,腰線的設計就更顯穿衣者的矯健身姿,通常這種服飾中他也會融入一些蒙族服飾的元素進行中和,心思十分巧妙。
她想要設計出最適合的首飾,先要分析衣服所暗指的朝代,所要表現的特色,以及當季最流行的風尚是什麼。做筆記和分析是她最近兩天經常要趕製的任務,因而需要全神貫注的投入。
吃飯?家裡解決。
睡覺?困得不行了再說。
圖紙?不合適的就現扔在地上吧,反正她以前在公司自關小黑屋的時候也是這麼做的。
蘇蓓蓓的電話是在第三天一大早上打過來的,那時候童佳期還趴在桌子上睡着,聽到電話鈴聲的時候一擡頭,差點把她自己的脖子給扭斷了。蘇蓓蓓開門見山,直接告訴她吃飯的時間地點包廂,童佳期正睡得迷糊,一個勁兒的“啊?嗯?”個不停,對方沒辦法了,只能無可奈何的說道:“我把地點和時間給你用短信發過去,希望你今天能來。”
“好……”童佳期尚在迷糊狀態,蘇蓓蓓已經放棄了和她說話,索性掛了機。
她趴在桌子上又耗了好久才能撐起身子到洗手間裡刷了個牙,閉着眼睛含着薄荷味兒的牙膏,就連冷水也不能拯救她睏倦的靈魂了。
江染染總說她是個不修邊幅的女人,每次穿衣服都是隨手往身上套,一點美感也沒有。其實她不是不修邊幅,只不過是懶而已,懶得去花時間去打扮。
下午四點左右的時間,童佳期換上了一件碎花連衣裙,然後繞着屋裡去找那雙無論穿什麼衣服都會套上的鞋子。推開衣帽間的鞋櫃,已經困了一整天的童設計師瞬間清醒過來,盯着滿櫃子尺碼相同但品牌和款式大不相同的鞋子,驚訝的合不攏嘴。
櫃子裡的單鞋不多,都放在了下層,因爲現在的天氣依舊很熱適合穿高跟涼鞋,所以它們佔領了鞋櫃的半壁江山。鞋子大部分是今年的新款,鞋跟都不超過5cm,穿起來格外舒服。不用去猜,她也知道這些是誰爲她準備的,能將她的尺碼和喜好記得那麼清楚的人屈指可數。
童佳期換上了衣服和鞋子,隨手拎了個之前和江染染一起買的小手包出了門。她臉上沒有化妝,只塗了一層淡淡的隔離霜,因而顯得格外白淨。今天的主角是蘇蓓蓓,所以她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不能搶了蘇蓓蓓的風頭。
下班高峰時段,雁門市市區格外的堵,同一條路要花比平時多兩三倍的時間才能慢慢的挪出去。
到了酒店,菜差不多都上齊了,屋子裡只有蘇蓓蓓爸媽以及他們小兩口四個人。童佳期走進去的時候笑着說道:“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沒事兒沒事兒,佳期你快坐吧,挨着你妹妹坐。待會兒小張的表妹也要帶朋友過來,把門口的位置讓給他們兩個就行了。”童清雯今天打扮的格外漂亮,大概也是多了幾分“丈母孃”的自信和底氣。
相比之自己家裡的人,張二少那個外人就顯得親切的有些詭異了。他親自幫童佳期拉開了椅子,熱絡的寒暄道:“表姐來啦,快坐快坐。”
童佳期還沒忘了這個男人之前囂張的嘴臉呢,這會兒見他客客氣氣的樣子,她就覺得彆扭的緊。
“表姐夫怎麼沒有來呀?是不是區裡工作太忙了?你可得囑咐他注意身體。”張二少別有深意的說道:“表姐夫愛操心,什麼該管不該管的事兒都來摻一腳,恐怕會累壞了身子吧?”
童佳期還沒說什麼,只聽蘇蓓蓓“啪”的一聲將茶杯扔在桌子上,不悅的諷刺道:“姓張的,你是女人嗎?那麼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