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茗的婚前聚會散場的時候場面挺亂的,有的人瞎胡鬧,扯着嗓子罵領導罵教授罵自己不能出人頭地沒出息。有的人坐在椅子上發呆,冷不丁的傻笑,可不管誰叫他的名字他都不應,好像被自己關在了一個別人碰不到的地方,慢慢緬懷一些東西。而金茗被人灌了幾杯酒的傻姑娘拉着童佳期和江染染兩個人哭的稀里嘩啦的,嘴裡不知道說些什麼呢,但就是讓人瞧着心裡發酸。
童佳期抱着金茗,一下下的拍着她的後背安慰她,哄着她。
十年了,再怎麼深的感情有了十年的空白也都丟失了最初深深地感情,只剩下彼此陌生的熟悉感了。可這會兒,金茗撲進自己懷裡毫不設防的在她懷裡哭的像個孩子,一瞬間就把童佳期的心都哭軟了,哭疼了,把十年間的距離和空白全都填滿了。她們好像回到了那些讀書時候的歲月,年少無知,卻又真誠互諒。
她抱着金茗瘦弱的肩膀,一下下的撫摸她的頭髮,身邊的江染染也心疼的看着這個喝醉的傻姑娘,臉上充滿了不解和氣憤。
人們都說結婚的時候是女人生命中最開心的事,就算是留戀家人傷心落淚,也肯定不會哭成這個樣子,除非是心裡苦,受了委屈。她心裡苦,所以才能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傷心的哭成這個樣子,而她在乎的人始終只有一個——龔輝。
龔輝朝着金茗伸手卻被自己的未婚妻推開,他尷尬的站在旁邊,手都不知道插在哪個口袋裡纔好:“茗茗,咱們回家了,別哭了。行嗎?”
金茗嗚嗚的哭着,一把將他推開:“你走……走開!”
“我聽人說孕婦的情緒波動很正常,她本來不能喝酒的,別人灌她你怎麼也不攔着點呢?你看,金茗跟你鬧脾氣呢。”江染染笑着爲這個場面做出了個稍微合理的解釋,她一個外人自然不會去管龔輝是不是欺負金茗了或者是誰讓她受過委屈了,這種話讓金茗家裡人問出來比較合適,她不行,她的身份不對。
在童佳期安撫金茗的這個空擋裡,江染染把準新郎拉到旁邊,看似閒聊的問道:“龔輝,你和我們家金茗認識多久了?”
“我們倆大二的時候就在一起了,過了今年的紀念日,就正好8個年頭了。”龔輝倒是記得清楚。
“哦。”江染染也沒說什麼,就是笑了笑,有些氣場全開的樣子,用一種嚴厲不好惹的孃家人口吻說道:“龔輝,我跟你不熟,但我和金茗也是發小的朋友了。別的不說了,金茗是個好姑娘,好好照顧她,別負了她。”
“這個我知道。”龔輝笑得很忠厚老實,誠懇的說道:“沒有金茗就沒有今天的龔輝,我肯定不辜負她。金茗是個好女人,我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氣。”
“那就好。”江染染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銳利,她知道龔輝看的出來,也不想掩藏:“金茗從小就懂事兒,就算家裡人不疼,還有姐妹會疼她呢。你運氣好能娶到這樣的賢內助,以後要是讓我們知道你欺負她,我們這些小姐妹可不是吃素的。”
龔輝有些尷尬的哈哈大笑,他以爲江染染可能知道點什麼,所以才說:“以前的事兒都過去了,我保證不會再做什麼讓她不開心的事兒了。我和她結婚肯定就是想要好好走一輩子的,你們放心。”
江染染覺得自己的職業病在關鍵時刻還是能產生一定作用的,就這麼兩句話,她就把龔輝那點心裡話掏出來了。她一掃面上故作嚴肅的表情,脣邊露出了絲親切的笑容來:“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生意場上的人也最忌諱言而無信,你說,我就信!”
龔輝有些無可奈何的說道:“江同學,你可真不像個簡單的女人。你也太厲害點了吧?”
“這你可冤枉我了,”江染染笑道:“不是女人不願意簡單,而是這個世界太複雜了。簡單會讓自己吃虧,我這個人偏偏最不喜歡的吃的就是虧。”她走到童佳期身邊,順手把金茗連蒙帶哄的拉出來,不然童佳期再怎麼彪悍的小身板也招架不住一個哭傷的女人。
童佳期剛纔抱着金茗抱得手都酸了,這會兒懷中的佳人不在了,她正好甩甩手捏了捏肩膀。
金茗在龔輝的懷裡又鬧又打,不一會兒又緊緊地抱着人家哭得好不可憐,好像只要自己還在他的懷裡,所有的傷痛和心酸就都能被平復下來。她把自己所有的感情和所有的依賴都放在這個男人身上了,不然又怎麼會爲他傷心,又爲他展顏?
童佳期頗爲感慨,見到老同學醉成這個樣子便說:“龔輝,不如我開車送你們倆回去吧,你喝了酒不方便開車。”
龔輝看了金茗一眼,這才點了點頭:“那就謝謝你了。”
“客氣什麼。”童佳期笑容爽朗,大方得體的樣子給人很好的印象。比起江染染的表現,在龔輝心目中,這位童小姐絕對是柔弱的小白花了。
江染染站在她身邊嘆了口氣道:“童佳期,還是我開車吧,不然我怕咱們幾個待會兒‘四屍五命’。”
“啊呸呸呸呸呸!”童佳期白她一眼:“江染染你會不會聊天啊?!”
“我說的是實話,我最喜歡說實話了你知道。”江染染攤了攤手,表示自己很無辜。
童佳期不爽的盯着她說:“你開就你開,哪兒那麼廢話?非要揭我的短你才高興!”
他們幾個朝着停車場走過去,龔輝攙着金茗走的很慢。
重新路過酒店大門的時候,一股混雜着酒氣、飯香以及香水味的奇怪味道疏忽而至,一團淺藍色的影子突然從門裡跑出來,跌跌撞撞的就不知怎麼那麼巧的撞到了龔輝的身上。猝不及防之下,龔輝鬆開了抱着金茗的手,要不是童佳期眼明手快的話可能會摔到金茗,那可是不得了。
反觀那團淺藍色的影子卻在龔輝身邊軟軟的倒下,較弱無力的靠在了他的身上,龔輝也只能下意識的伸手拉住她,可那女人卻像一條纏人的藤蔓,順勢抱住了龔輝的脖子不撒手。
不只是龔輝,就連童佳期和江染染也有點傻眼。
“於……於小姐……”龔輝的臉上陣紅陣白的,於靜這女人在他身上蹭了幾下,熱烘烘軟綿綿的身體,讓他覺得挺不自在的。
於靜臉上掛着哀怨的神色,眼睛裡撒着點點淚光,那張其實長相平淡無奇的臉因爲這抹幽怨的神色而顯得略有些楚楚動人,讓人看了忍不住心疼。當然,這幅楚楚動人的樣子看在童佳期眼睛裡就沒什麼感覺,可龔輝原本想把她推開的手卻猶豫了。
“男……不要離開我……我註定要做人世間最漂泊的浮萍了麼?”於靜的眼睛深情款款的盯着龔輝,眼淚一直從眼角滑出滾落,那些黑色的眼線也被她的眼淚糊成一團,在她那張顯得不那麼健康的慘白的臉上留下兩條黑色的線。她的聲音慢慢降低,就在大家以爲她快睡着了的時候,於靜的聲音陡然間高了兩度,像是質問負心漢似的喊道:“你知道嗎?!”
這一嗓子,可把江染染和童佳期給嚇到了。
於靜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襟,看起來痛徹心扉的樣子,用悲慟的聲音說道:“浮萍是沒有根的呀……我只能飄啊……我不願意飄着。”她的手沿着龔輝的胸口,慢慢的摸上了他的脖子,他的臉,用那種海枯石爛至死不渝般神情的眼神看着龔輝,緩緩說道:“男,你知道嗎?你就是我的根,有了你,我就有地方落腳。有了你,我就能在任何地方生根,爲你盛開一池的蓮花,爲你生爲你死!”
江染染聽到這種酸腐的對話感覺自己聽得快要吐了,可童佳期卻覺得自己要炸了,被氣炸的。
她黑着臉把金茗塞到江染染的懷裡,走過去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死貼在從龔輝的身上的於靜扯下來,聲音裡帶着濃濃的不悅:“於小姐,看清楚對象再訴衷腸,他是龔輝,不是你的什麼男!”
於靜不知道是真的最糊塗了還是怎麼的,一把扯過童佳期的胳膊,眼神凌厲又絕望的瞪着她,淒厲的問道:“是你!是你對不對?!是你搶走了我的摯愛!是你把他迷惑了!”她大力的搖晃着童佳期的身子,鋒利的指甲在童佳期的身上落下了兩條觸目驚心的傷口,這下不僅童佳期不淡定了,連江染染都看不過眼了。
江染染抱着金茗不方便,正想上前的時候,童佳期卻一改平時低調柔弱的樣子,揚起手來“啪”的一聲打在於靜臉上。這一下,把於靜打的安靜了,也把龔輝給嚇住了。
童佳期用平淡的語調嚴肅說道:“於靜,於小姐。我不知道你究竟醉的有多厲害,但是我要告訴你兩件事。第一,這是金茗婚前宴請同學好友的聚會,不是你個人的秀場,你心裡有多麼委屈多不痛快我不知道,你在這裡撒潑好沒道理。第二,不管你多愛那個男人,也不管你自己心裡的苦有多深,你根本沒有必要這樣傷害自己這樣痛苦,因爲有的時候‘失而不得’纔是對那個人最大的懲罰。我說的話,你明白了嗎?你醒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