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那是不想給你落面子,是不是啊媽?”童佳期回過頭去,卻意外的沒有見到應該跟在他們身後的人。一擡頭,童媽媽正扶着牆,身體搖搖欲墜的晃,少頃功夫便一頭往下栽了下來。
“媽——!!”
看到童媽媽摔下樓梯的那一剎那,童佳期的心差點從胸口裡跳出來,整個人都涼透了,手腳更是不聽使喚。還好肖宸眼明手快,幾步躥過去,在童媽媽摔到地上之前穩穩的接住童媽媽的身子,饒是這樣,他的手臂還是蹭破了一塊皮。
“媽,你怎麼了?!你別嚇我……”童佳期的眼淚一下就涌出來了,握着童媽媽的手不肯鬆開:“李竹星你還愣着幹嘛?叫救護車啊!”
“別……別叫救護車……”童媽媽臉色慘白慘白的,眼睛都很難睜開了:“我不去醫院……佳期……媽媽不去醫院……”
“到底怎麼了?”童佳期的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落,童媽媽被肖宸抱在懷裡氣若游絲的看着她,極爲勉強的擠出一個笑臉來。童佳期心疼的不得了,柔聲問道說道:“媽,咱們去醫院看看好嗎?你這樣,我害怕……”
童媽媽搖搖頭,手指無力的拽了拽肖宸的袖子:“肖宸,咱們回家。”
肖宸臉色也很僵硬,童媽媽執意不去醫院,他一個做小輩的本該勸着,可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咱們回家”這四個字,壓在他心裡很重,重到他將本該堅持的事一下就被打破了。
“四哥,怎麼辦啊?”李竹星也慌神兒了,剛纔捧在手裡的東西早就被他扔到了一邊。童媽媽要是在他這兒出了什麼事兒,別說四哥會不會遷怒於他了,就是他自己心裡也不好受。
“幫我抱着點伯母,我去給老六打電話。”肖宸滿心疼惜的伸手擦掉童佳期臉上的眼淚,輕聲說:“別怕,有我呢,伯母肯定沒事兒的。”
童佳期流着眼淚,哽咽着點頭。
肖宸覺得童媽媽這個樣子很不對勁兒,好像她自己是知道些什麼的,但是卻又很怕童佳期知道,所以必須藏着掖着。
爲什麼?
他只知道有的病要是拖下去遲早拖出問題來,不能放着不管。童媽媽這樣諱疾忌醫……他突然想到了很不好的事。
“佳期,你帶着李竹星去把車提出來。”肖宸把鑰匙往她手裡一塞,然後聯繫姜寒午去了。
童佳期覺得自己的腳步都有些不利索了,踉踉蹌蹌的跟在李竹星旁邊。
“四嫂啊,你可別哭了……”李竹星是個大老粗,平時也沒幾個能上了心的女人,眼見着四哥媳婦哭成這樣了,他一個“自己人”就心疼的不得了:“伯母說不好是低血糖了,要麼就是坐着坐着起猛了,你可別胡思亂想。”
“是嗎?”童佳期還是流着眼淚,可李竹星的話讓她能稍微好受了一點,可她但凡的頭腦還沒有那麼迷糊的話肯定能想象得到,平常人哪兒有剛吃完晚飯就低血糖的?
一路上童佳期都握着媽媽的手,生怕自己挪開眼睛或者放開手,媽媽就不見了。她不敢確定沒有童媽媽的世界她究竟能不能活下去……
“佳期,媽媽沒事。”童媽媽靠在椅背上,臉色蒼白如紙,可她剛開口說了沒兩句話,立刻就將頭伸出窗外哇哇得吐了出來。
童佳期心疼得要死,剛剛止住的眼淚就開始成串的落下。
李竹星看童媽媽這樣不是辦法,下了車找來自己的員工捧了盆溫水出來給童媽媽擦臉漱口。這會兒童媽媽是真的再也沒力氣說話了……
“我看伯母可能是胃炎或者腸炎吧?不然這又是眩暈乏力又是嘔吐的說不通啊。”李竹星那兩條粗獷的眉毛糾結在了一起,兩隻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纔好。
肖宸聯繫好了人回來,看到童媽媽這種吐法,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伯母不要去醫院就先回家,李竹星你和童佳期兩個人在後面看着點伯母,我來開車。”
“四哥你悠着點!”李竹星飯店不管了,場子不看了,乾脆陪着他們把童媽媽帶回了肖宸家。
姜寒午和魏亞新兩個人早就等在了門口,眼見着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抱着一箇中年女人跑了過來,身後跟着的正是哭成淚人的童佳期還有一臉嚴肅的肖宸。
“別多問,先看看人怎麼樣了。”肖宸一擰門鎖,踢開房門。
姜寒午不知道從哪裡被人拉來,身上的醫生白袍還沒換下,眼見着童媽媽這幅樣子,他那張冷冰冰的臉都能凍死人:“病人什麼症狀?多久了?爲什麼不送醫院?”
“剛剛突然眩暈摔倒,虛弱嘔吐。”在場衆人裡,童佳期不停的流眼淚,李竹星慌了心神,只有肖宸還能保持冷靜:“伯母她不讓送醫院……”
姜寒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嘴皮子微動,但是沒多話。不過大家認識那麼多年,他什麼意思肖宸也明白。在姜寒午眼裡他一向是個冷靜自持由堅持自己原則的人,可他的原則因爲一對母女親手被自己打破了。別說姜寒午,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很意外。
肖宸沒說話,先一步進了臥室墊高了被子才讓李竹星把童媽媽放下。
童媽媽好像很累,眼皮都懶得擡上一下,可嘴裡還是咕噥着:“佳期……你先出去吧……佳期……”
“她在說什麼?”肖宸問道。
李竹星離得最近,仔細聽了一會兒才說:“伯母讓四嫂出去。”
“爲什麼要讓我出去?”童佳期哭的身上有點虛,要不是肖宸扶着她的肩膀,她早就摔倒了。
“出去吧,寒午是他們院裡最年輕的主任醫師,你應該相信他。”肖宸攬着童佳期出了門,抱着她的胳膊始終沒有鬆手。
魏亞新每當心煩的時候就想點上一根菸,可這個時間不對,場合也不對。他的手插在口袋裡,其實也有點尷尬。他家裡的女人們一個頂上一個強悍,她們從來不會哭,就算哭也要把眼淚當成刀子用,要麼刺破敵人心臟,要麼爲自己搶來自己想要的東西。可童佳期和那些女人不一樣,魏亞新知道也明白,所以看在眼裡才爲自家老四着急,也爲這個四弟妹着急。
“弟妹你別緊張,小六家裡有中醫的底子,後來自己又去學的臨牀外科,一般的病症難不倒他。”魏亞新只能說出這麼不疼不癢的話來安慰她了,要知道魏三哥這個人對不關心的人向來是理都不理,有人死在他腳邊上他說不好也會一腳邁過去看都不看一眼的。
“嗯……”童佳期把所有的擔心都強行壓在了心裡,這個時候她不能亂,她亂了媽媽就更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去洗個臉。”
瞧着童佳期進了浴室,魏亞新咳嗽兩聲,問道:“老四,之前這個伯母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我說的是發病的徵兆。”
“沒有。”肖宸很確定:“她的精神一向很好,我和童佳期的關係穩定之後她還和親戚到處去玩,家裡的負累也放開了些,應該是心情和身體都不錯。”
魏亞新搖了搖頭,沒說什麼。他身邊多是特權人士,身體狀況二十四小時的有人盯着,就連體溫的變化都有個紙質的報告給他們看,所以童媽媽這個狀況對這些公子哥兒來說纔是最棘手的。
童佳期擦乾了眼裡洗了臉,人也精神了一些。
肖宸順勢握住她的手給她一點點支持。
從相識到現在,他從沒見童佳期哭過。就算是被心愛的男人拋棄,就算是工作被人打壓欺負到沒人敢找她做設計,就算是被章雪萌奚落差點把她的自尊踩到泥裡,他都不曾見過這個女人掉一滴眼淚。而現在,大片大片淚水染溼的襯衣還穿在他的身上,童佳期也不是無堅不摧的女人,他第一次清楚的意識到這一點。
“我沒事。”童佳期擠出一個笑臉來,可還是不錯眼睛的盯着那扇門。
不一會兒,姜寒午從裡面走出來,臉色似乎緩和許多。
“寒午,怎麼樣了?”魏三哥迎上去問道。
姜寒午的眼睛在童佳期身上停留幾秒鐘才說:“伯母沒什麼大礙,不過身子比較虛。我和伯母說讓她和我回去調養一陣,連到我那裡走走看看,伯母答應了。”
童佳期早就按耐不住,跑到屋子裡去了。
童媽媽朝着女兒笑了笑,好像很累的樣子:“傻孩子,我說沒事你偏偏還要那麼緊張,害的我也緊張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剛剛都快被您嚇死了!”童佳期抱着自己的媽媽,渾身都在抖。可她卻額米有看見,他身後的男人們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肖宸壓低聲音問道:“究竟怎麼樣,你不擅長說謊。”
姜寒午那張像被冷水泡過的臉閃過一絲不確定道:“看情況可能真的是我想的那樣……”
“你想的那樣?”
姜寒午指了指自己的頭,沒說話。
肖宸知道姜寒午研究的科目是什麼,精神一下就緊繃了:“只是因爲眩暈?”
“不,因爲你們形容她嘔吐的樣子……呈噴射狀,應該是顱內壓的問題。”姜寒午悶聲說道:“具體情況還需要進一步的檢查才行,四哥,不能瞞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