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腳步聲傳來,兩個人的談話也暫時制止,西顧深呼一口氣穩定情緒,慕葵生也迅速抹掉了眼淚垂下頭去。
樑媛蓉走了進來,看見沉默坐在沙發上的兩個人,有些詫異,這倆孩子當初感情不是挺好的嗎?現在這是怎麼了?
樑媛蓉好歹也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經歷的也算不少,心裡琢磨了一下,多少有點眉目了。
阿謙以前喜歡西顧,慕葵生這孩子看着對阿謙也是真心實意的。
不管阿謙有沒有將葵生當成是西顧的替身,但是這層關係在這,怕也是影響了兩個孩子的感情。
想到這裡時,樑媛蓉有些嘆氣,人這一生不能做到萬事都順當的道理,她很懂,很明白,但是她希望這些小輩們未來可以順順當當,別再有任何摩擦隔閡,平和安穩的度過這一生,足夠了。
幾個人沒有坐太久,西顧剛回來,奔波一上午,慕葵生身子又不好,樑媛蓉分別打發兩個人回房間休息。
西顧沒有推遲,七年前,她在談家,覺得這裡不是家,因而覺得彆扭,但只要忍一忍,她覺得可以過得去。
七年之後,依舊是談家,在知道安然身世之前,她甚至將這裡當成一個溫暖的地方,也愛着這裡所有溫暖的人,但是現在,這裡讓她覺得很悶,悶的胸口喘不過來氣。
她躺在牀上,懷裡抱着REX,好似只有這樣心裡才能舒服一點,對她而言,REX就是沈涼時,有沈涼時陪着她,一切的一切,便都不算什麼。
……
慕葵生回了房,將僕人打發出去,一個人坐在牀上,內心悽婉的厲害。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很無辜,事實上,就像西顧說的,她很自私。
最初接觸安然,她喜歡這個孩子,用心的照顧着,沒有想要從這個孩子身上得到什麼,也沒有真的想要霸佔什麼。
但是無疑,自從安然在她身邊之後,談易謙去看她的次數比以前多了,她爲此感到欣喜。
她幻想過如果安然是談易謙對她的最後一絲留戀,那麼她願意一輩子養着安然,不用以媽媽的身份,任何身份都可以。
安然最早學會喊得那個詞是爸爸,不是媽媽,那一天,談易謙很高興,那時她那麼久以來第一次見到他如此高興。
安然喊她媽媽的那天,談易謙在,他們正在用晚餐,彼此沉默,沒有太多的話語,那個時候,安然已經一歲多了。
安然被保姆抱過來,似乎是餓了,她準備接過來餵奶,安然那時候睜着一雙大眼睛迷濛的看着她,突然就喊了一聲,“媽媽……”
那個時候,她指尖發涼,臉色很白,她的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驚嚇。
她看向坐在餐桌對面的男人,解釋道,“我……我沒有教過她,我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我……”
談易謙眯着眼睛,看着她,什麼話都沒說。
後來,談易謙離開了,大概半個月左右纔再次回來,那一天,在客廳,他問她,“這段時間,安
然有沒有再叫過你?”
她咬着脣,戰戰兢兢的說,“叫過……幾次,但是,我沒應!”
“可是孩子,總需要一個媽媽的!”
談易謙目光突然就落在外面,神情之中有點落寞,像是問她,又像是喃喃自語,他問,“你覺得,西顧還能醒的過來嗎?”
慕葵生的心口突然就很涼,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談易謙突然就扯脣笑了一下,他說,“不管她醒來不醒來,一切都成了定局,我將自己逼入死境,讓自己沒法去回頭沒法去後悔,西顧遭受現在的這些,我很憤怒以及生氣,我想讓所有將她害成這樣的人不好過,可是真正該怪的人是誰,我其實不知道。”
“似乎所有都是一環套一環的,走錯一步,以後的步步都是錯,譬如,我藏走了西顧,譬如,瞞着所有人帶走了西顧和沈涼時的孩子,再譬如,孩子開口的第一聲是喊了我談易謙做爸爸……而其實,在她開口喊出這聲爸爸後,一切都已經被無法改變局,因爲喊了我爸爸,她便再也沒法喊西顧媽媽了,她還那麼小,我不知道這能不能當成是她自己的選擇,我能不能當成,她是選擇了我?”
“……”
慕葵生不知道怎麼說,但是她心底相信談易謙一定不想讓一切變成這樣的,她心疼他,也心疼安然,還有西顧。
如果可以,她很希望西顧醒過來,她希望自己所愛着的人都可以幸福。
她的人生,其實本來就很失敗。
從依附母親,再到依附哥哥,後來依附談易謙,她像個寄生蟲一般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她無數次的想過去死。
可是就連死,她都沒有選擇的權利。
母親臨終前囑咐她,“葵生,你以後好好聽你哥哥的話!”
所以,她之後就很聽哥哥的話,哥哥不讓她出門,她就不出門,哥哥讓她別和談易謙來往,她就不和談易謙來往,哥哥說的一切都是爲她好,所以她聽。
出國前,她並不知道哥哥惹了麻煩,哥哥送她去機場時,也囑咐她,說,“葵生,去了那邊好好聽醫生和談先生的話,好好治病,有事情……有事情記得找談先生……”
所以她開始很聽談易謙的話,談易謙說什麼就是什麼。
內心裡,也覺得談易謙是個可以依賴的人,而且,她很喜歡他,特別特別的喜歡他。
呆在談易謙的身邊,她沒有想過得到什麼,後來,有了點小小的奢望,比如,如果一直呆在他身邊就好了,如果他能愛上她就好了。
這一切,聽着多麼像是夢,因爲不可能的,談易謙心有所屬,他愛的人,是西顧。
她想過的,如果西顧醒來,談易謙和西顧在一起了,她一定會離開的,哪怕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離開之後要去哪裡。
最後變成了現在這樣,怪她的懦弱,也怪命運給予他們的東西太多,可她心底清楚明白的知道,她從來就不是那個被傷的最深的人。
相較於談易謙,相較於西顧,相較於沈涼時,她已經好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