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紹清這一覺睡得很沉,好像忙碌了十幾年,想要一次性睡個夠一樣。
“他怎麼到現在還不醒?!”秦欖站在葉紹清病牀前,指着主治醫生質問,恨不得下一刻就上去掐死他。
主治醫生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陪着笑解釋:“秦少,葉院長之前就有些勞累過度,這次傷了元氣,需要慢慢恢復,我敢向您保證院長肯定沒事的!”
秦欖動了動嘴皮還想要說些什麼,坐在沙發上的慕寒淵沉聲打斷:“夠了秦欖,我知道你擔心,醫生不都說紹清沒事嗎?他流了那麼血,是該好好休息一下。”
秦欖不耐煩地衝主治醫生擺了擺手,然後看着對方倉皇離開。
就這兩天,慕寒淵跟秦欖幾乎每天都來,亞斯也時常會過來幫忙,當然更多的時候是幫助秦欖收拾強子那羣人,葉紹清一天不醒,他們就多受一天折磨。
綜綜看秦欖神情嚴肅,扭着肥肥的小屁股從安羽傾懷中下去,然後“蹭蹭蹭”跑到秦欖跟前,然後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糯糯安慰道:“小叔,你別擔心,每天都有綜綜陪着,二叔很快就能醒來的。”
果然看到秦欖臉色好看了很多,俯身將綜綜抱進懷裡。安羽傾見狀搗了搗大神的胳膊:“寒淵,現在綜綜說話纔是最頂用的。”
慕寒淵十分欣慰地笑笑,笑意真心卻淡,安羽傾看他眉宇間溢出淡淡的疲憊,立刻心疼得厲害,起身就拉着慕寒淵出去了。
輕輕關上房門,安羽傾轉身就抓住一個正要從自己身邊走過的女護士,禮貌地問道:“實在不好意思,請問現在還有空置的病房嗎?”
女護士是醫院的老人,也是這一層的管理,自葉紹清管理醫院開始就一直待着,自然認識慕寒淵,她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安羽傾是什麼意思,立刻點頭示意安羽傾跟自己來。
將他們帶到一間閒置的VIP病房,女護士笑着離開。慕寒淵等人走了才從後面抱住安羽傾,聲音低沉中透着幾分疲憊:“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安羽傾轉過身同他對視,眼中帶着明顯的不贊同:“還好意思問我,昨晚又是一夜沒睡,早上開完會就過來了。真的是我不說你你就不拿自己當回事。”
大神索性坐在牀頭,將腦袋埋進安羽傾懷中,有些無賴地說道:“不是還有你嗎?你提醒我就好。”
安羽傾被他這樣一弄真的是一點兒脾氣都沒有了,手指從他黑髮中順過,柔聲問道:“要不要睡會兒?”
“你陪我。”
“自然。”
慕寒淵就枕着安羽傾的腿睡着了,迷迷糊糊還在惦記葉紹清跟田柚的事情。紹清這次爲了她是真的連命都不要了,之前再怎麼彆扭,在生死麪前應該也有了決斷吧。
田柚的確是有了決斷,她坐在病牀前守着葉紹清,看着陽光軟軟鋪撒在男人身上,好像再重一點兒就要無法承受一般,忽然覺得這樣守着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的人是有意義的。
亞斯他們是怎樣處理李遣還有強子那些人的,她一點兒都不想知道,只希望葉紹清能夠醒來。像從前一樣兇自己也好,冷眼相對也好,溫柔低語也好,就是不要這樣,一點兒生氣都沒有。
葉紹清瞅着時機差不多才醒來,其實早一天他就有意識了,但是朦朧中能夠感受到田柚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於是眷戀好一陣就又睡過去了。明明只是睡得時間太久導致體虛,後背的傷再疼也不過是皮外傷,可他就記住了慕寒淵之前說的臉皮這東西可有可無,於是將無賴發揮到了極致。
一聽說葉紹清醒了,大神一羣人立刻風風火火趕到了醫院,一進門就看到葉紹清蔫兒吧唧地靠在牀頭吃着田柚喂到嘴邊的清粥,要不是大神跟秦欖同他認識了二十多年,從男人眼中讀到了絲絲得意,那雙狐狸眸子可是有神采得很!沒準真的就被他騙過去了。
秦欖緩緩搖頭:“世風日下。”
慕寒淵斜睨了他一眼,淡然道:“說得他葉紹清好像正直過一樣。”
葉紹清一點兒都不正直,不然也不會狠下心將田柚哄得團團轉,對他田柚真的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連喂口水都要先試試溫度。
趁着田柚出去打水的空擋,秦欖跟慕寒淵趕緊坐到葉紹清面前,大神一臉鄙視地問道:“裝完了?”
葉紹清只是笑,然後雙手撐着牀板努力往上,秦欖這才驚覺他是真的沒力氣,趕緊上去扶他靠得舒服一些,秦欖又驚又氣:“不是,合着你剛纔真的是裝的啊!”
不是身體見好裝虛弱,而是比這個還要虛弱卻在裝有些恢復。他是做給誰看的,慕寒淵不用想也知道。
葉紹清閉着眼睛靠在牀頭,淡聲道:“你都是槍林彈雨中趟過來的,什麼時候見過差點兒傷及要害還能活蹦亂跳的?”
慕寒淵微微蹙眉:“到底怎麼樣?”
葉紹清這才睜眼,衝他們寬慰地笑笑:“放心吧,還好,我趁機偷個懶,也不用像之前那麼累,有本事醫院的大夫架着我上手術檯。”
田柚打完水往回走,剛走到走廊拐角就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略微有些熟悉,田柚忽然眸色一亮,走上前去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對方好像受驚了一樣猛地跳起來。等她轉過頭來田柚輕笑,果然是孟千古。
“怎麼站在這裡?是想來看紹清吧,進去吧。”田柚笑得柔雅,不見一點兒攻擊力。
孟千古微怔,然後倏然紅了臉,連忙後退兩步:“不是的田小姐,我就是聽說他受傷了,單純的作爲朋友來看看。”
田柚看她手足無措的模樣忍不住輕笑,第一次覺得這個小姑娘真的挺可愛的。她恐怕會覺得自己因爲她之前同葉紹清的關係而生氣,可是經歷了男人拼死相護的那一晚,自己即便是個石頭也該開竅了。
那個男人,是真的在放下身段努力愛她,而她也再也沒有從他口中聽到關於孟千古的任何事情。
看田柚只是笑卻不說話,孟千古一時間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只能尷尬地站在原地,琢磨着這麼多人都在,他肯定不會有事。
纔想要做回鴕鳥,孟千古忽然抿了抿脣,擡頭鄭重地看向田柚,輕聲說道:“柚子,我有話想跟你說。”
田柚反應過來,點了點頭:“你說。”
“其實……其實我跟紹清現在真的沒什麼!那天你們訂婚,你把那鐲子套在我的手腕上,等你走後紹清失魂落魄地親自取下來,沒有半點的猶豫,我就清楚他滿心滿眼都是你。可是紹清跟慕總一樣都是重情的人,他畢竟愛過我,那個的擁抱不過是對過去的告別,我們沒想到你會看到,更沒有想到會給你帶來這麼大的傷害,但是請你相信,我同他……”
“我明白。”孟千古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田柚柔聲打斷,她對着孟千古輕輕搖頭,表示一切都接受,“千古,一直以來是我小心眼,總是介意你跟紹清的過去,今天你能這麼說我很高興,至於紹清那邊,我知道你擔心,我也絕對不會誤會什麼。”
“真的?”孟千古頓時眼神放光。
田柚失笑:“嗯,跟我一起進去看看他吧,以後都是朋友。”
“嗯嗯!”孟千古狠狠點頭。
看着孟千古明顯歡快起來的身影,田柚終於明白爲什麼當初葉紹清會選擇她,的確是乾乾淨淨的女孩子,明明出身世家,雖說是旁系但好歹跟着孟皓煊姓,竟然連一點兒嬌縱都沒有,單純得好像剛懂事的小女孩,讓人連討厭都討厭不起來。
田柚跟孟千古先後打開病房門進去時葉紹清正在跟秦欖說笑,看到門口的兩道身影明顯一愣,然後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秦欖下意識轉過腦袋,結果下巴差點兒掉下來。
倒是安羽傾十分淡定,衝着她們兩個揮手:“嗨,怎麼來了?”
孟千古小心翼翼指了指葉紹清,笑得溫和:“我就是過來看看他。”
葉紹清率先反應過來,點了點頭:“謝謝千古,我很好。”說完下意識看向田柚,眼神明顯有點兒慌亂。卻見田柚笑容柔雅地朝他走來,先擡手摸了摸男人的額頭,然後淺聲說道:“退燒了,比起昨晚上好很多。”
葉紹清下意識皺眉:“頭還是暈。”
田柚果然緊張起來:“怎麼會這樣?”
“血液還沒有補充好。”男人沒心沒肺地笑,田柚一顆心頓時柔軟得不成樣子。
慕寒淵罕見地翻了個白眼,之前是誰說他做人不要臉面的?更不要臉面的在這裡!
孟千古的到來讓大家都緊張了一下,但看田柚跟她處的十分融洽便清楚她們是真的釋懷了,孟千古坐在安羽傾身旁看着葉紹清不時跟田柚撒嬌,眼底有淺淺的欣慰,落在大神眼中,男人輕輕點了點頭,事到如今,應該是塵埃落定了。
所有人都覺得葉紹清從前很寵自己,可是看到今天這一幕,只有孟千古很清楚。葉紹清只屬於田柚,因爲他從來不曾,對自己撒嬌過,自己也從未見過他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