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車輦,宋舞霞心事重重地回到秋水閣。趙嬤嬤已經在屋裡等着她了。
見主子進門,趙嬤嬤顧不得規矩,徑自把綠桑等丫鬟關在了屋外,焦急地說:“小姐,如今的情況,您可要打醒十二分精神,切不可慌了手腳!”
“嬤嬤的意思是?”
“奴才不敢妄自揣測聖意,只是……”
“只是什麼?”
“大小姐是庶出,是皇商丁家明媒正娶的嫡長媳,而太傅是追封的異姓王爺,大小姐被追封爲郡主,於理已是不妥,兩位小小姐因此被封爲縣主,恐怕御史們……”
“皇上所封郡主,縣主皆只是名號,並無封地,我想這只是皇上想借此羞辱丁文長……”
宋舞霞話未說完,趙嬤嬤猶疑地叫了一聲“小姐!”,噗通一聲跪下了,艱難地說:“當年,老奴蒙陸公子相救才保住了老命。老奴不該忘恩負義……”
“嬤嬤,你到底想說什麼?”宋舞霞欲扶起她,她卻低着頭,僵着身體,執意跪着,內心似乎十分的矛盾。
“嬤嬤!”宋舞霞又喚了一聲,喪氣地說:“嬤嬤,不瞞您說,自我從昏迷中醒來之後,最相信的人除了姐夫,就剩下你,碧玉和翠羽了。我不記得以前的一切,更不懂朝堂上的事,如果連你都對我藏着、掖着,只怕我只能淪爲別人的棋子……”
“小姐……”
“你聽我說完。”宋舞霞頓了一下,瞧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確定無人之後才把昨日遭遇的事仔仔細細對趙嬤嬤說了,只隱下自己給丁文長送信,欲試探張子善一事,隨後憂心忡忡地說:“我怕我正在被人利用着,可我卻連對方是誰,目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趙嬤嬤依舊跪着,許久無語,最終卻似下了什麼重大決心,緩慢而沉重地說:“昔日,後宮謠傳,太后之子夭折。是先皇忌憚外戚勢力,忍痛殺子;今時,皇上遲遲不立太子,又十分寵愛馮妃之子,恐怕原因也在於此。”
說完這句,趙嬤嬤緊緊閉上了嘴,而宋舞霞已然明白了。如果陸妙彤的兒子成了太子,再按照太祖皇帝的遺訓娶了陸家嫡長女,那這天下……
她不知道鄭晟睿在政治上的表現如何,可單單看他做的事情,爲了女色不擇手段,隨隨便便就把大臣拉出去腰斬。他錯得越多,越會失了人心,皇位就愈加不穩。根據前世所學的歷史知識,被逼退位的皇帝,垂簾聽政的太后不是沒有,甚至,陸妙彤會是第二個武媚娘嗎?
宋舞霞越想越迷糊,恍惚中又想到了張子善對陸博濤的懷疑。可轉念想想,鄭晟睿畢竟是成年人,怎麼會那麼容易受陸家人的擺佈?她不解地搖搖頭。試圖驅散心頭的疑雲,輕聲說:“皇家的事不是這麼容易能明白的,鄭晟睿頒下聖旨,自然想好了如何應對御史們,眼下我只是擔心丁家……”她皺了皺眉,“這事必定讓丁家再次成爲天下人的笑柄,那軒兒……”
“小姐,丁家雖深得太后及長公主的喜愛,終究逃不出一個‘商’字,最多被人非議幾句,更何況,聽林媽媽說,丁大少終日眠花宿柳,夜不歸宿……”
“他不止小妾紅顏知己多,還喜歡嫖ji?”宋舞霞剛剛對丁文長生出的一絲好感馬上蕩然無存了,沉着臉說:“看來應該快些解決軒兒的事。”
趙嬤嬤不明白宋舞霞所指何事,剛想詢問,翠羽在門外回稟,宋修文帶着胡三回來,正在福祉軒喝茶,請她過去相見。
因李嬤嬤說雁翎、雀翎剛剛睡熟,宋舞霞帶着丫鬟先行折了回去。進了院子,她一隻腳剛踏上地面,只聽一聲大吼:“妹子!”肩膀就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胡三毛茸茸的大臉已經映入了她的眼簾。
“郡主!”陳二狗跟在胡三身後,恭敬地行了一個禮,眼中含着重逢的喜悅。
頓時,宋舞霞的眼睛有些溼潤,終於有了見到家人的感覺。
“哭啥。大哥現在可是郡馬爺了,皇帝還親自替老子改了名,老子以後就叫胡單了。”他一邊說,一邊往車子裡面張望,尋找着女兒的身影。
宋舞霞還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中,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宋修文帶着宋允琪跟了上來,這才勉強壓下激盪的情緒,明白了胡三話語中的含義,用詫異的目光詢問宋修文,順便解釋了雁翎、雀翎沒有一同出現的原因。
宋修文笑着把衆人引進了正屋,解釋蘇四孃親自去準備晚膳了,之後才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起了三堂會審的經過。
原來所謂的刑部,大理寺,御史臺會審不過是走個場。胡三被帶上堂,宋允琪承認是自己出言不遜,頂撞了姑父,陳二狗把喝酒,打架,被抓的經過一說,一切被定義爲誤會,胡三與陳二狗當堂釋放,而抓了他們入獄的官差被安上了玩忽職守的罪名。
案子不消一個時辰就審完了。而宋修文與胡三之所以傍晚纔回,因爲皇帝感念太傅的教導之恩,貴妃娘娘又想見見姐夫,所以他們進了宮,在餘慶宮吃過午飯,這纔回了昌平王府。
敘述完整件事,宋修文又補充,因爲從會審開始,金公公一直代表皇上旁聽,所以他沒機會送信回府。
宋修文話音剛落,橫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兒子。宋允琪一個箭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說:“是侄兒連累姑父坐了冤獄,侄兒錯了,請姑父責罰!”說完便欲跪下。
胡三急忙拉住了他,大聲說:“過去的事,老子哪記得這麼多。”說着猛拍了兩下他的背,“你小子平日都不吃飯的嗎?身體咋這麼不經打?”
從小嬌生慣養的宋允琪那禁得住胡三的掌力,被他拍得連連咳嗽,連聲說:“姑父別誤會,侄兒真是臥病在牀,不能言語,纔沒有去官府解釋……”
“是啊,大妹夫,允琪從小體弱。因爲他臥病在牀,我又不明所以,所以案子才耽擱了這麼久。”宋修文一邊解釋,一邊瞪了一眼兒子,厲聲說:“還不向姑父磕頭認錯。”
“這都哪跟哪啊!”胡三完全糊塗了,他只是真心覺得宋允琪的身體太差了。
宋舞霞在一旁看着胡三的茫無頭緒,宋修文父子的高深莫測,覺得一陣頭痛。她當這個郡主已經夠憋屈了,讓胡三當郡馬不是把他放在火上烤嗎?鄭晟睿到底想幹什麼?
“妹子,妹子!”胡三一邊攔着宋允琪磕頭,一邊向宋舞霞求救。
“大哥,姐夫真沒其他意思。”宋舞霞急忙拉回思緒,幫着胡三解釋:“姐夫尚武,又生性耿直,他覺得男人都應該學武,所以……”
“原來大妹夫還是習武之人。”宋修文依然笑容可掬,看了一眼纖細瘦長的兒子,“既然如此,在郡馬府修建完之前,還請妹夫指點一下犬兒。”
“什麼?”宋舞霞與宋允琪一起驚呼。前者驚訝,後者錯愕,只有胡三很高興地點頭,爽快地說:“這樣也好,如果你讓我在這裡白吃白住,又不收我銀子。我會過意不去的!”
“皇上賜了郡馬府給姐夫?”宋舞霞問的是宋修文。
“是啊。”胡三再次點頭,搶着說:“這皇帝挺夠意思的,不但要給我個大宅子,以後……”
“莊主!”陳二狗驚叫,對着胡三搖搖頭。
宋修文若有所思地看着兩人,胡三渾然未覺,哈哈一笑,對着宋舞霞說:“放心,以後大哥一定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妹夫此言差矣。”蘇四娘笑着跨入了屋子,親熱地拉着宋舞霞的手,“清兒與陸公子有婚約在身,以後當然要嫁去甘州,豈能跟着妹夫呢?”
“陸?”胡三看着宋舞霞。
“大妹夫也認識博濤嗎?”宋修文試探着問。
“是啊,姐夫與陸公子也算有一面之緣。”宋舞霞急忙解圍,想着胡三如果住在昌平王府,就等於自投羅網,明擺着讓人監視,急忙推脫:“大哥,王府女眷甚多,不如讓姐夫……”
“妹夫暫住在王府是皇上的意思。”宋修文平淡地陳述。
“妹妹無須擔心。”蘇四娘附和,“我已經命人去收拾禧春軒了。”
禧春軒在二門外,是給男客人準備的客居,與宋修文會客用的福祉軒僅一牆之隔。如果胡三住在這裡,就等於把自己放在宋修文的眼皮底下。
因爲一下子得到了太多的意外, 宋舞霞的腦子亂哄哄的,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不過既然胡三住在昌平王府是皇帝的意思,那事情就沒回旋的餘地了。
回憶了一下昌平王府的佈局,她輕聲建議:“不如讓姐夫住在泰和軒。一來郡馬府的修繕不知需要多少時日,而禧春軒是客居,萬一有客人留宿,恐怕多有不便;二來,泰和軒靠近允琪住的如意堂,這樣姐夫教允琪練武也比較方便。”
“妹夫要教琪兒練武嗎?”蘇四娘一邊問,一邊用眼神詢問丈夫。胡三住禧春軒是宋修文的意思,可宋舞霞說的也算合理,她在等丈夫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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