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大款來包場了?宋舞霞嘲諷地笑笑。她從來不是有錢人,所以這種事只在電視裡見過。對她來說,搬哪裡不都是住,但以她對胡三的瞭解,雖然沒見過他打女人,可一旦知道了這事,說不定立時就要把那個錢大人打“扁”。
不管對方是個什麼大人,但總歸是大人,山賊怎麼能和官鬥呢?可這一時半會的,陳二狗又不在,宋舞霞一點安撫胡三的信心都沒有,於是只得蹲下,柔聲對雙胞胎說:“雁兒,雀兒,姨媽想吃桂花糕,你們帶着爹爹去街上買,好不好?”
“好!”兩個小姑娘異口同聲,高興地點點頭,拉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站着一臉爲難的婦人,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宋舞霞,討好地說:“小姐,老闆也知道這事爲難小姐了,可我們只是做生意的,聽說這位錢大人以後就是柳縣的知縣大人了……”
知縣!宋舞霞側目。“如果能和知縣大人的家眷打好關係……”她思索着這個可能性,畢竟山寨的未來就在父母官的一念之間。這般想着,她對婦人說:“既然是錢大人的家眷,我去見個禮再搬也不遲。”
一聽宋舞霞願意搬走,婦人立馬笑逐顏開地讓開了一條道,提點道:“錢大人住在附近的館驛,因爲那邊地方狹小,所以錢夫人就帶着錢公子來我們客棧了。”
宋舞霞對婦人笑笑,表示感激,想想自己把兩個陌生女人留在房間似乎不太好,就讓兩人跟着出來了。
剛走到外面的走廊,就見樓下坐着一位金光閃閃的婦人,她的懷中摟着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沒由來的,宋舞霞的心一陣抽痛,那種遺失了最重要的東西的感覺又回來了。
“小姐,你怎麼了?”碧玉與翠羽急忙扶住了她,碧玉小聲在她耳邊說:“小姐,那位錢夫人不過是錢家的姨娘,不如讓奴婢去見見她。這裡雖然是客棧的後院,但小姐是未出閣的姑娘……”
她說了一大堆,宋舞霞只覺得呼吸困難,腦海中不斷有畫面閃過,可她就是抓不住。感覺到自己站都站不穩,她只能從衣襟中拿出一個盒子交給碧玉,“你把這個給錢家公子當見面禮吧,說我們待會就搬,如若他們不棄,改日一定當去府上拜會。”
碧玉有些擔憂地看着她蒼白的臉色,對翠羽使了一個眼色。翠羽輕輕握住了宋舞霞的手腕,對同伴搖搖頭,轉身扶着宋舞霞回了房間。
一進房間,翠羽爲她倒了一杯水,恭敬地說:“小姐,請喝水。”然後低眉順目地站在一旁。
宋舞霞拿起杯子輕輕碰了碰嘴脣,作勢喝了一口,並沒有飲下里面的茶水。她可沒忘記,這個時代有很多人不希望她活着。見翠羽低着頭,她打量了她幾眼,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奴婢叫翠羽,今年十六。”她的聲音不高也不低,不亢也不卑。
宋舞霞正等着她像碧玉那般說說自己的來歷,可她卻不開口了,安靜地站在一旁,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
“你們怎麼會被姐夫買下的?”宋舞霞只得繼續詢問。
“我們是丫鬟,所以寨主把我們買下了。”
這句回答說了等於沒說。宋舞霞一時不知道如何與她相處,只好默默地拿起杯子飲了一口,舌頭感受到了水溫,她才發現這是剛剛翠羽給她倒的那杯。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吐出來還是喝下去。
翠羽上前一步,遞上了一個空杯子,“如果小姐不喜歡飲溫水,待會奴婢讓掌櫃的另外送一壺熱茶。”
很明顯翠羽看到了她的爲難,所以給了她一個臺階。宋舞霞頓時有一種做壞事被抓到的尷尬,只好“咕咚”一口嚥了下去。
翠羽依然低着頭,放回了杯子,然後默默退回了原來的位置。房間中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到。
“咚咚咚”輕盈的腳步聲打散了屋內的沉默,然後是輕輕的敲門聲:“小姐,奴婢是碧玉。”
“進來吧。”宋舞霞如釋重負。
“小姐,這是錢夫人的回禮。”碧玉把一個盒子放在桌上,退開幾步半低着頭說:“錢夫人說,既然小姐身體不適,就在這裡住着,今日她有些累了,改日再請小姐相見。”
“哦?”宋舞霞驚訝,不禁對碧玉刮目相看。她打開桌上的盒子,裡面是一隻玉簪。她不懂得玉,但簪子青翠欲滴,珠圓玉潤,一看就是好東西,想必碧玉在三言兩語間就哄得那位錢夫人極爲高興。
“你都對錢夫人說了些什麼?”宋舞霞饒有興趣地問。
“回小姐,奴婢聽寨主說過,小姐住在綠石寨,又聽小小姐說,陳……”她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如何稱呼,“……陳管家去縣衙見管事了。於是奴婢就對錢夫人說,小姐住在碧琰山莊,這次是陪莊主來縣衙辦事的。奴婢擅作主張,請小姐責罰。”
綠對碧,石對琰(琰的意思爲美玉),把寨改成了山莊,宋舞霞驚訝地看了一眼碧玉。雖然她很不習慣有人跪在自己面前,但她並沒叫她起來,只是問道:“你讀過書?”
“以前奴婢服侍錢家小姐的時候認過幾個字。”
又是錢,宋舞霞不相信這個世界有巧合,於是說:“我從未去過甘州,不知這錢家是?”
“回小姐,錢家與陸家一樣,世代居於甘州。陸家的二少爺娶了錢家三小姐。說起來,新上任的錢大人與甘州錢家也算是同支,所以奴婢知道這位錢夫人不過是錢家的姨娘。因爲錢大人的獨子是她生的,所以頗受錢大人喜愛。”
聽碧玉的話,宋舞霞愈加覺得,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那麼這兩個丫頭很有可能是陸博濤送來的。不然爲什麼陳二狗派去甘州買丫鬟的人說,買不到合適的,現在卻讓他們在柳縣買到了與陸家有千絲萬縷關係,十分了解新任知縣的丫鬟?爲了進一步確認,她似閒話家常般問道:“對了,你剛纔說你以前是服侍錢家小姐的?”
“回小姐,奴婢與翠羽以前都是服侍錢家五小姐的,後來奴婢們的爹孃得罪了錢夫人,全家都被賣了。當時錢三小姐已經嫁給了陸二少爺,於是五小姐求三小姐買下奴婢和奴婢的家人。後來奴婢與翠羽就在陸家服侍錢三小姐,奴婢們的家人被送去了陸家的莊子,再後來,奴婢與翠羽被陸夫人送給了張夫人,於是跟着張老爺來了柳縣,沒料想不過幾個月,張老爺家道中落,奴婢們被賣給了人牙子。今日莊主正好經過,就把奴婢們買下了。”
碧玉說完這一大通,宋舞霞差點就被一堆的“奴婢”繞暈了,不過她還是聽明白了碧玉的意思,她們的家人都被陸家捏着,所以她們一定會很忠心。不過在宋舞霞看來,這份忠心是對陸家的,而不是對她。
見宋舞霞沒有說話,也沒有叫她起身,碧玉從懷中拿出幾張紙,“小姐,這幾份是奴婢之前的買賣與贈予文書。張夫人怕奴婢們年歲大了,找不到好人家,於是把文書給了奴婢。”她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翠羽。翠羽也拿出幾張紙放在桌上。
宋舞霞拿起來細細看着,都是一些很平常的契約,與現代的合同異曲同工。不過令人驚歎的是,每一份的契約後面不是當事人的手印,而是官府的印章。看着那些紅印,宋舞霞微微一笑,她不相信大楚對丫鬟的買賣會如此嚴謹,如此法制化。“看起來對方是費盡心思想讓我留下她們。”她一邊想着,一邊把文書放在了桌上,輕輕拍了兩下。
“碧玉,你差不多也有十六了吧?”
“是,奴婢下個月就滿十六了。”
“你們年歲也不小了,是時候出嫁了。我看這樣吧,我把你們送回甘州與父母相聚,就當爲兩位小小姐積福。”
宋舞霞這話一出口,碧玉與翠羽不禁面面相覷。
正當兩人不知道如何迴應時,樓下傳來了小女孩的叫嚷:“你纔是野丫頭!”
“對,你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