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太太見陳三老爺聽住了,心裡的大石頭莫名的就放下了一半,哎喲了一聲親手把茶往陳三老爺手邊又送了送,拍着胸脯下了保證:“方夫人親口跟我說的,也是因爲我跟她一起放利,一起遭了災人家才告訴的我,否則你以爲哪裡來的這般好事?”
她見陳三老爺皺着眉頭有些猶豫,就推了推陳三老爺的胳膊沉重的嘆了口氣:“跟您生氣的確是我的不是,我也是真的急的沒了法子了。兒子女兒都要用銀子,您的前程也要使銀子,可您看看,家裡理咱們不理?”
這些都是陳三老爺心裡的隱痛,陳老夫人對他面上和善,內裡卻是刻薄至極。偏偏陳老太爺尊重嫡妻,認定陳老夫人並沒有偏心......這些家事算起來就是一筆爛賬,根本算不清楚。可是有一點陳三太太是真的半點沒有說錯,這家裡沒人是真心替他着想的。就算是父親,也沒替他的前程上過心,以父親的說法來說就是,陳家已經富貴到了這個地步,他爲人糊塗出去當官反而容易被人當成耙子來對付陳家,還不如在家呆着。
可是他在家呆着,辛辛苦苦的考中個同進士做什麼?
父親一力提攜的二哥還更荒誕,可是不照樣風生水起的一路混到了五品?哪裡像他這樣悽慘?同樣都是父親的兒子,這心長得也實在是太偏了。
陳三太太又緊跟着火上澆油:“何況真不是我抱怨,三老爺您自己睜開眼瞧瞧咱們的晴兒被人刻薄成了什麼樣子?明天去清虛觀,除了我,老太太根本沒點個人陪着......明天可是童家做道場啊,咱們家跟童家平時也多有往來的,於情於理也不該是我一個已經訂了親的未來親家一個人帶着女兒去,可老太太硬是這麼定了。人家要陪着明玉去過幾天的皇后娘娘辦的祈福道場......您不知道老太太當着晴兒的面怎麼賞賜明玉東西,光是頭面就少說也有兩三千銀子,可對着晴兒卻一毛不拔,還出言譏諷......”
陳老太太說話不會難聽,卻一定會踩人痛腳,不吐髒字兒但是叫你十天半個月都擡不起頭來是常有的事兒,陳三老爺想起知禮懂事的女兒被這樣貶低,心裡的火氣蹭蹭上涌。
陳三太太見火候差不多了,就坐在椅上垂了頭,一副萬事都由陳三老爺作主的姿態:“話我已經跟三老爺分說清楚了,半點也沒瞞着您。是要在這家裡窩窩囊囊的過一輩子看人眼色,還是自己替自己掙出個前程,替兒女爭了這一口氣,全看三老爺您.......”
畢竟外出交際她一個女人家可不能做,很多事都要由陳老太爺的親生兒子陳三老爺出面。
陳三老爺坐了半響,看着窗外被風颳得拍打着窗戶的樹枝,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又重新走到陳三太太身邊,壓低了聲音問她:“你確定這事兒不會泄露出去?”
畢竟是要打着陳閣老的名義去收受別人的錢,允諾別人會替他辦事,要是到時候走漏了風聲被人知道了,連累了家裡,陳老太爺不會放過他。
“方大人自己也收了人家的錢,他傻了會告訴別人?”陳三太太忍不住跌腳:“方夫人也老實告訴我了,這事兒方大人原本是打算介紹給二老爺的......二老爺那邊才真是無所不至呢,您這才哪兒到哪兒?哦,只許他們二房吃拿卡要,不準咱們也分一杯羹了?大不了鬧出來到時候一起死!”
陳三老爺也發了狠,同樣是陳家的子孫,他孃的,他爹打下來的基業憑什麼他就一點兒光也不能沾,大房二房的錢都多的沒地方使,唯有他們三房扣扣索索的,連底下下人們都對他們三房多有瞧不起的。
這不公平,豁出去了!他點了頭:“你明天就去告訴方夫人,我曉得方大人的難處,這事兒的確由我這個兒子跟父親開口更合適,叫他們儘管把人介紹過來,接下來的事,我自然包了。”
要是陳老太爺實在不肯,大不了再想別的辦法,錢先弄到手再說。何況聽說陸家那個待考的陸丙元本身就是江南首屈一指的才子,只是想探探路拜拜碼頭罷了,考上應該沒多大問題,到時候他到底在後頭使了力還是沒使力,天知道。
第二天熬到了道場結束,陳三太太先叫馬車把女兒送回了家,自己直奔方夫人家裡去找方夫人。
方夫人有些京察:“怎麼你這個時候過來?老夫人她們知道你過來我這裡嗎?”
陳三太太做事這麼冒失,要是露了痕跡被陳家發覺了不對那可就糟糕了,因此方夫人的語氣就有些不好起來:“咱們不是說過的,有什麼事等下人們互相通知了,去酒樓見面的嗎?現在你這麼冒冒失失的過來,要是到時候你家裡發現了,連我也要沾惹上是非。”
陳三太太有些不好意思,見方夫人生氣又有些害怕,忙搖頭:“您放心您放心,到時候我就說來你這裡坐坐,我也只是來這一次,她們不會注意到的。現在家裡都忙着過幾天老太太帶着明玉一起去的那場道場呢。”
見方夫人的眉目緩和了一些,陳三太太就試探着說道:“上次您不是告訴過我陸家的事兒......我回去跟老爺說了,我家老爺也說,他也是陳家的子孫,未必他說話就不管用。好嫂子,求您幫幫我.......就給我們家老爺引見引見這位陸家的老爺......”
方夫人面上露出一點疑惑:“陳三老爺親口答應的?可別是你自己自作主張,到時候事情辦不成可說不清楚的。”
陳三太太就忙搖手:“真是我家老爺答應的,我哪裡有那個本事,自然是爺兒們答應了才作數,我纔敢來找嫂子。不然我也沒辦法一個婦道人家出去拋頭露面的不是?您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