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程濡和宋琰說了一晚上的話,第二天清早纔去了寧德院宋老太太那裡,用過早飯候着宋珏來請安了,就問他:“怎麼樣?”
賭坊已經封了,上上下下都是何知州的官差在把持,錦鄉侯府的別莊也都有官兵在搜,韓止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不能插上翅膀飛了,肯定要回錦鄉侯府去求援。
他剛跟東平郡王和大範氏鬧翻,那邊肯定也不會幫他,此時此刻,他除了去錦鄉侯府拿些銀錢往西**正清那裡跑,沒有其他辦法。
宋珏就點了點頭:“昨晚上錦衣衛就已經守在了錦鄉侯府門口,雖然錦鄉侯府進出的人猛然多了好幾倍,可憑着他們的眼力,硬是從這麼多人裡發現了韓止的貼身隨從。現如今錦衣衛已經跟着他出城了。”
錦衣衛跟何知州都卯足了勁兒,韓止再厲害也是肉體凡胎,碰上錦衣衛這些殺人不眨眼的,就是個死字。
宋老太爺手指點在桌面上,又問宋珏:“東宮那邊沒什麼動靜?”
照理來說不該一點動靜都沒有,畢竟雖然賭坊的事他們能徹底撇開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可章潤的事兒他們總該不敢袖手旁觀-----章潤畢竟是章淵的兒子,要是手裡還有其他的關於揚州弊案的證據交上去,或者被錦衣衛咬出來,那大範氏東平郡王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宋珏看一眼杵在一旁的宋琰,忽而偏頭問他:“若你是東平郡王,你會怎麼做?”
他們的確對宋琰關心的不夠,一是因爲他年幼喪母又在崔家養病兩年的緣故,二是因爲他後來險些被那場火燒死,被送去了蜀中讀書,三年了纔回來一趟,難免對他縱容了些。
可是有些錯是不能犯的,宋琰吃過一次虧就該長個教訓,他們也該好好的教導他。
這兩天崔應書和宋老太爺都在跟他分析朝中局勢,這兩年揚州弊案和西北崔紹庭的事也都化繁爲簡的跟他說了,儘量深入淺出的叫他能弄清楚。
宋琰因而知道爲什麼宋楚宜會將計就計離間韓止跟東平郡王的關係,要處理韓止這條毒蛇,就要先斬斷他的後路。現如今就正是時候。
“若我是東平郡王,不管章潤到底會說出什麼,都要想辦法殺了他滅口。”宋琰說出滅口的時候,已經沒有最初被人命觸動的那份心悸了,大概是覺得祖父和舅舅說得對,人命在有些人眼裡,就是隨時都能拿來犧牲的:“還有韓止......他現在跟東平郡王鬧翻,和範良娣的關係也不如從前那樣緊密。最重要的是,東平郡王一撤股就出現賭坊被封這樣的事,他一定會以爲這是範良娣和東平郡王這是在落井下石......”
他看着宋程濡和宋珏都朝自己看過來,仔細的想了想又道:“要是這個時候被抓,他一定會抱着魚死網破的心理。因此我若是東平郡王,就不會容他活着被帶回京城受審。”
宋珏不置可否的把目光轉向了宋老太爺和宋老太太,不自覺的把聲音放緩了許多:“東平郡王今天請了刑部李侍郎在聚義樓裡吃酒。”
刑部李侍郎,傳聞他夫人已經相看中了賴成龍的二女兒,打算娶回來給嫡長孫當嫡妻。
這個時候東平郡王請他喝酒,有什麼目的不言而喻。
宋老太爺點點頭:“幫他們一把。”
宋琰就有些吃驚的仰起頭看着宋程濡:“祖父,您是說要幫着他們殺了韓止?”
“想不通?”宋老太爺接過宋珏遞上的茶,氣定神閒的啜了一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韓止捉回來了又怎麼樣?”
又怎麼樣?宋琰僵在原地,半響纔開始梳理宋老太爺的話。
他從來沒跟人勾心鬥角過,這兩天聽到的事情對他來說無異於天方夜譚。如今仔細想想,是啊,韓止捉回來會怎麼樣?
連章天鶴這樣手握重權的封疆大吏,也能在許良和賈英鑫手底下死的不明不白,文書還做的天衣無縫。何況是韓止?他之前的勢力都是來自錦鄉侯府和東宮範良娣,現如今他自己犯了事,錦鄉侯府的勢力不能動用,範良娣只會嫌他死的慢。
他就算回來了,也沒用。
何況以東平郡王和東平郡王身邊那陳閣老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容他活着回來。
看他這副模樣就知道是想明白了,宋老太太扯一扯宋老太爺的袖子,示意他要循序漸進。宋老太爺就點點頭:“好了,以後遇事一定要動腦子,凡事要三思而後行。”
宋老太太招手把他喚到跟前,看他懨懨的,忍不住笑了:“人吃五穀,就沒有不犯錯的。你祖父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只知道死讀書。要不是後來出了爭產的事,侯府變了天降了爵,你曾祖父大病一場,你祖父也不能是這麼個模樣。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這次的事兒你是做錯了,可你年紀還小,只要能改,就是好事。”
教孩子,得一步一步的來,祖父伯父兄長唱紅臉,她和孫女兒們自然就得唱紅臉。否則用力過度,一個好好的孩子就容易被毀了。
宋老太太說着,身子往後靠在引枕上,問宋琰:“你的那個師弟......”
這件事宋琰已經跟宋珏提過,宋珏就接過了話頭:“琰哥兒沒理會他,把他扔給了賭坊。後來何知州把他當賭徒抓了。”
宋老太太看一眼宋老太爺,吩咐宋珏:“叫你二弟拿着帖子去一趟何知州府上,別叫那人嘴巴里說出什麼不好聽的來。”
這種齷齪人,到了這個地步,一定會拉扯宋琰來求保命。
她看着宋琰笑了一聲:“********負心總是讀書人。這樣讀書讀得心肝脾肺腎都黑了,聖人之言都拋在腦後的人,才真正是死了也是活該。落到這個地步是他自己找的,誰也怨不得。”
宋琰並沒開口求情,從走出賭坊那一刻起他已經料到了阿衡的下場,聞言只是抿脣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