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的梧桐樹葉被風一吹,就大把大把的順着風飄在地上,巴掌大的樹葉掉在石桌上,不一會兒就把棋盤連同石桌一起蓋住了,好似給石桌鋪了一層黃毯。
茶是喝不成了,棋也不用再下了,宋程濡拂了拂衣裳上的落葉,領着他們一起進了書房,第一句話就是問宋仁:“我聽說後天晚上宮裡就要舉行宮宴招待這些使臣,你已經去和他們說過了?”
宋仁搖了搖頭:“還不曾去,覺得這差事來的莫名,還以爲有些什麼蹊蹺,打算回來先問過父親。”
雖然機變不足,可是有這份難得的謹慎,也足夠守成了。宋老太爺滿意的點點頭,衝他道:“去,爲什麼不去?你就裝傻當不知道這背後的深意,既是上峰叫你做的,你照着做就是了。”
好處他們領了,可是這份人情,他們可並不想認。
範良娣到底是一介婦人,實在是把事情想的太過簡單輕易了,以爲賣個好,那面幫陳閣老脫身的事他們宋家就能當沒發生了?哪裡有這麼好的事呢?
論黑吃黑,恐怕陳閣老和自家祖父都是不相上下的,宋珏和宋楚宜都忍不住笑,宋仁回頭一想也笑了,高高興興的應了聲是:“是,兒子知道了。明日就去驛館和東瀛使者說。”
宋珏又問宋程濡:“祖父,那什麼時候纔算是報仇的時機到了?”總不能就這麼幹巴巴的等着陳家露出馬腳來吧?以陳閣老那個老狐狸的心性和城府,恐怕就算是等到宋珏自己都成了宋仁這個年紀了,都等不到他主動行差踏錯,更別提這個老狐狸還一等一的狡猾會來事了。
宋程濡嘆着氣搖了搖頭,指了指宋珏又去看宋楚宜:“這一點可見你就不如你妹妹,這機會哪裡是要等的?是要自己,等要等到猴年馬月去?機會當然是要自己創造的。”
宋珏立即反應過來自己祖父的意思,看看笑的也是一臉狡猾的宋楚宜,就知道這一大一小兩隻狐狸既然早就料到了陳閣老會脫身,就一定還有後招,不由得按捺不住好奇問她們:“那這時機怎麼創造?”
宋程濡搖頭不肯說,趕他們出去做自己的事:“我這兒還有一大堆事兒沒完呢,再耽擱下去,今晚又不知要鬧到多晚。你們待會兒去寧德院同老太太說一聲,告訴她晚間的酒席還是擺在楚洲館,今晚是十六,恰好還能賞賞月。”
宋仁留在宋程濡書房沒走,宋珏卻纏着宋楚宜直快走到寧德院,一路走一路打算撬開她的嘴:“好妹妹,你就告訴告訴我,究竟打算怎麼着吧......否則心裡憋着一口氣,叫我今晚怎麼睡?”
章天鶴已經上吊死了,死之前還簽字畫押認了罪,孟繼明馮應龍都是一丘之貉,連向來公正嚴明的陶鼎湖也出人意料的當了個聾子瞎子,在這件事上保持了沉默。宋珏知道這種情況下要再揪出陳家來實在難如登天,可就是因爲知道,聽見宋程濡和宋楚宜都似乎對這事兒已經有了應對之策才更加好奇,他亦步亦趨的跟着宋楚宜走了幾步,見宋楚宜住了腳,立即鑿了一下她的頭:“再跟我賣關子,下回別想我幫忙了!”
宋楚宜就怕宋珏的糖炒栗子,聞言果然立即伸手護住了頭退了幾步,兔子一樣的看着宋珏:“大哥再打我的頭,我就要去告訴祖母了。”可是抱怨歸抱怨,該告訴的也沒含糊:“大哥難不成忘記了這回遭殃的除了一個章天鶴還有誰嗎?早前在太極殿丟了官,立即被下獄了的可是王英啊。”
王英又怎麼?宋珏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再思索了片刻才遲疑着問宋楚宜:“你的意思是,王英還能在臨死前咬一口陳閣老等人不成?”
可咬了也沒用啊,孟繼明和馮應龍他們都上上下下如今都長了同一張嘴,深諳瞞上不瞞下的道理,決計不會叫王英說出來的話到建章帝那裡的。
遠處玉書提着燈籠來了,她如今歸了給宋琰使喚,她既來了,宋琰肯定也跟在後頭呢。宋楚宜不想在宋琰跟前再提這話兒,趕緊和宋珏把話說的又透又亮:“哥哥怎麼犯糊塗了?王英自然是沒那個本事也沒那個膽子敢反咬一口,何況人都已經死了,就算咬了也被孟繼明他們處理了。可是他還有個姻親方孝孺呢。”
方孝孺跟着陳閣老的年數不少了,可以說是鞍前馬後不辭辛勞,甚至連親家也搭上了。可是陳閣老臨了該撒手就撒手,方孝孺更會發現陳閣老早早就做好了準備,出面的都是他自己和王英等人,就算鬧出來了事,陳閣老也有後手能高枕無憂。
沒有人真的能無條件對着誰哈巴狗兒似地跟前貼後的被使喚,方孝孺也是因爲有利可圖纔會跟隨陳閣老,而一旦他發現這點子利益都得不到,腦袋還隨時不保,陳閣老根本不把他們的命當回事的時候,還會這麼忠心耿耿嗎?
人跟人之間的關係就是這麼微妙,從前方孝孺一門心思的替陳閣老辦事,以後可就未必了-----雖然他自己也對親家和親生女兒和女婿外甥等人見死不救,可是這種人是不會覺得自己有錯的,只會把責任推到別人頭上,加上他本身又是貪生怕死的人,日後再也不可能做到對陳閣老和以前那樣信任了。
這個時候,只要稍微有人給他拋出一點兒好處,同時在他耳根子旁邊說些什麼,他就會倒向旁人的。
陳閣老以爲自己能全身而退,可是他卻不知道,咬了人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收起利爪當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早就說過了,誰敢伸這個手,她宋楚宜就敢把誰的手給剁下來!
現如今陳家不僅伸出了手,還握着刀,她要是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他們還真以爲長寧伯府好欺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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