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景寬存了這個心思,身邊卻並沒什麼人可以商量-----父親大人正遠在西北,他要是寄信過去,能不能收的到不說,就算收的到,這一來一回只怕最少三月,到時候黃花菜也涼了,思來想去,登門先去拜訪岑必樑。
岑必樑爲人六親不認,可是有一點卻是極好的,那就是他是個絕對的忠臣,凡是於國家有利的事,他向來會做。何況自從岑必樑在陳襄那件事上幫過一把鎮南王府之後,事實上鎮南王府同岑必樑的關係也親近了許多。
聽見葉景寬說贊同自己調兵北上的主意,岑必樑先是一驚,而後才面含笑意,招手先讓人退下了,才問:“你怎麼忽然跟我說起了這個事?”
他還以爲這事兒不論如何太孫都不會插手,畢竟現在常首輔是太子太傅,從前周唯昭就同常首輔交情不錯,現在有了這層關係,更不會不給常首輔面子。沒想到葉景寬卻上門了,而且沒什麼廢話,不遮不掩的就把來的目的說了,這讓他好感倍增的同時又覺得自己倍受重視,很是受用。
葉景寬實話實說,並不說宋老太爺給周唯昭建議的事兒,也不說旁的,搖搖頭:“這倒不是太孫殿下的主意,是我的意思。”
岑必樑一時沒聽懂,狐疑瞧他一眼,不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誰不知道周唯昭身邊葉景寬既是親戚又是心腹?他來,說不代表周唯昭,這可真是太稀奇了。
葉景寬先同岑必樑講常首輔他們的那一套道理,見岑必樑皺眉就道:“我曉得尚書大人您是明智,可是咱們話說回來,國庫的確是負荷不了這麼大筆開銷。這幾年的事情有多少,尚書大人您也看在眼裡,兵部是您在管着,國庫難不難,難道您還能沒體會?”
這自然是有體會的,武庫司的武器都比從前少了許多,這還是戰時,他深深嘆了口氣,鬍子一抖一抖,忽而又瞪眼看着他:“你又說我說的對,怎的倒是又站在常首輔那裡說話?”
葉景寬向來好脾氣,從來會說話,見岑尚書瞪過來也不怕,苦笑着搖頭:“這哪能是爲常首輔說話?是告訴您,爲什麼您說這話,朝廷裡沒幾個應聲的。說到底,還不是因爲知道朝廷現在拿不出銀子來了?既然拿不出銀子來,自然說話也就什麼底氣了。”
岑必樑知道葉景寬說的再對不過,垂下頭來半響沒有說話,風吹進來不少桃花瓣,他看着地上紛紛灑灑順着灑在地上斑駁的光鋪了一地的粉紅花雨,好似心也同這落花似地了:“可是若不這麼做,那西北危矣,西北岌岌可危,咱們京城又能怎麼辦?現在聖上已經說過,勸降者殺無赦,又說建議南遷者立斬。可真要是到了那一日,西北真的守不住了,那聖上還真的就呆在京城等死?西北不能丟啊......”
崔紹庭就算是被譽爲戰神,他到底也是個人不是神,現在打進來的又不光是韃靼人,還有內亂的恭王和韓正清,他哪裡可能招架得住,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從調兵支援。
葉景寬連連點頭:“晚輩知道,晚輩知道。”說罷又看着岑尚書:“小輩也是跟您一樣的意思,實話實說,家父還在西北,我作爲兒子的,哪裡有不盼着家父能平安些的。剛纔同您說銀子,真不是勸您打消主意,是想告訴您,要是有了銀子,那朝廷裡反對的聲音定然會小許多,就是聖上,他本身也是知道調兵北上支援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到那時候,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岑尚書倒是沒往這方面想過,他是兵部尚書,又不是戶部尚書,有沒有銀子,他倒是沒考慮過,而且戶部成天叫窮,印象裡就沒說有錢的時候,他是真覺得戶部在推諉。
現在聽葉景寬這麼說,先是一愣,然後仔細思索一番,才問葉景寬:“可銀子從哪裡來?”
葉景寬不就是不知道所以纔來問的麼?照樣把皮球踢給了他:“晚輩就是這麼個想頭,鹽商倒是有錢,從前也不是沒有過鹽商捐錢的先例,可是這幫周扒皮,要他們解囊......”
岑必樑卻聽的連眼睛都亮起來,葉景寬說得對,歸根結底朝廷現在擔心的就是銀子不夠,而既然銀子不夠,自然是要想法子籌銀子,至於從哪裡籌銀子,現在不是明擺着嗎?揚州織造那幫人還有江南的那批鹽商簡直可以說是富得流油,只要能說動他們......
“不!”他肯定的搖了搖手,只覺得找對了方向心情大好:“未必就說不動,這事兒......有戲!”
他打發了葉景寬,當天夜裡就召集了幕僚門客議事,他是兵部尚書,這事兒做好了,就是史冊也有他的一筆,何況就算不爲這名,他也得爲了西北的百姓和大周的國祚着想。
葉景寬回去先同榮成公主說了一說這事兒,稍晚些進宮給建章帝請了安,尋了個機會去找周唯昭,把自己去找岑必樑的事給說了。
“這事兒景川和宋珏都顧慮的對,鹽商固然有錢,可說句不好聽的,他們也不是能得罪得的人。這事兒要得辦成,還是得有人站出來出這個頭。而岑尚書素來就是支持調兵北上的,再沒比他還更合適的人了,這事兒由他開口自然是最好,殿下不必再插手了。”
他道:“畢竟現在這時候對您來說事事都不能掉以輕心,這畢竟是得罪人的事......”
周唯昭沒料到葉景寬的動作這麼快,有些爲他的速度吃驚,聽他這麼說略微思索一會兒才答應了,又道:“只要他提出來了,以他的性子自然是非得辦成這件事不可。可是到時候誰去揚州呢?誰去又成了個問題,壓不住的一事無成容易吃虧,壓得住的......只怕也未必就肯這麼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