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裡吵成一團,要不是岑必樑撲上去攔在了太孫身前,前赴後繼的,因爲聽見說的確是周唯昭指使的張天師毒害建章帝的朝臣們險些都要撲上去把他咬死。
就算是這樣,那些文臣們也義憤填膺,樑彤尤其恨,恨得咬牙切齒,實在忍不住,一步一步的逼近岑必樑,此刻也顧不得尊卑上下,更顧不得什麼君臣有別,指着周唯昭痛罵了一聲:“昏庸!無恥!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也做的出來!”
殿中如同是一壺沸騰了的水,咕嚕咕嚕的往外不斷冒着泡,蒸汽險些要把人都給蒸發了,讓人如同迷迷瞪瞪的處在迷霧裡,昏昏欲睡。
可到底沒人能睡得着,樑彤掙扎着在同僚的阻止下還是又往前猛地跑了幾步:“你怎麼對得起陛下對你的疼愛,怎麼對的起這飽受戰亂的天下百姓?!”
他之前已經撞過一次柱子了,身體還沒好全,這次也是強撐着要來看結果纔來的,如今被這樣大的刺激給刺激的臉發紅頭髮暈,咬牙切齒的瞪着周唯昭,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岑必樑縮在袖子裡的手不自覺的動了動,護着周唯昭再後退了一步,雖說一切都是按照他們預想當中的節奏在發展,可是激起的憤怒卻遠比他們想象當中的嚴重的多。
有了樑彤這個捨生忘死不要性命的二愣子衝在前頭,其他的言官御史們也跟打了雞血一樣,激動非常,一個個老淚縱橫破口大罵,再也顧不得儀態,要不是岑必樑和付友德陳德忠幾個拼命攔着,恐怕又會發生在太極殿鬥毆的事。
周唯昭面上並沒有什麼狼狽之色,他目光放在榻上的建章帝身上,再從建章帝身上移到旁邊站着的,面色複雜的太白真人面上,然後才轉向了樑彤等人。
樑彤被他的目光看的一怔,可是也僅僅就是這麼一怔,緊跟着他就惱怒起來,這個不孝子做了這樣惡毒的事,逼走皇叔,毒害祖父,現在居然還能做出這麼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來,實在是過分至極,他脫下了腳上的鞋,覺得只有把鞋打到周唯昭那道貌岸然的臉上才能發泄心中的怒氣和怨氣。
可是他沒能做到,因爲他正準備這麼做的事後哦,盧皇后到了。
“皇后娘娘!”有幾個御史神情激動的跪倒在地,看着帶着東平郡王目不斜視的進來了的盧皇后:“皇后娘娘,您是來處置不肖子孫的嗎?!”
盧皇后沒有答話,看着在岑必樑身後,視線也朝自己看過來的周唯昭,心裡驀然一酸,什麼不孝子孫,恭王和太子纔是真正的不肖子孫,可笑這些自以爲正義的老臣們還感激涕零的對着恭王搖尾巴,覺得是恭王受了委屈。
她才張了張嘴巴,旁邊的常首輔就朝着盧皇后行禮:“請娘娘主持公道!”
一句話剛落,樑彤等人的滿腹怨氣也顧不上了,紛紛順着常首輔的話大哭起來:“請娘娘主持公道!”
皇帝昏迷不醒,太子是個廢人,如今只有盧皇后能主事了。
盧皇后鎮靜的坐在上首,手攥着建章帝的手看下去:“好啊。”她說:“不知道你們打算怎麼讓本宮主持公道?”
這還用說嗎?樑彤都來不及開口,朝臣們都已經爭先恐後的提起了要求。
“先把太孫關進宗正寺!等塵埃落定之後再處置!”
“先立代天子,國不可一日無君!”
盧皇后目光沉沉,面無表情的哦了一聲:“罪名已經定了嗎?說是張天師下的毒,審了嗎?有認罪文書嗎?”
朝堂之上頓時靜默一片。
是啊,朝堂裡亂糟糟的,聽太白真人說真的是中毒,又在張天師進貢的丹藥裡找出了那種毒藥,還有張天師身邊的慈雲道長主動指證,他們只想的到皇太孫謀害了陛下,只想的到這簡直跟外頭傳播的流言相互印證,竟然忘記了要審了。
“既然沒有審問過,怎麼就現在定了罪了?!”盧皇后面色鐵青,憋了這樣久的怒氣終於發作出來:“你們憑的是什麼?!就憑你們的一張嘴嗎?!”
很快有人反應過來,給事中孫科上前跪在地上,梗着脖子看着盧皇后:“這一點是臣等思慮不周,可是現在事情已經擺明了,皇后娘娘這是要維護太孫殿下嗎?”
女人總是愛胡攪蠻纏,還是得快點把代天子的事給定下來,和女人能說清楚什麼道理?
緊跟着又跪倒了一大片人,烏泱泱的請盧皇后以大局爲重,先把太孫關押在宗正寺,再行商議其他事。
東平郡王站着沒動,抿着脣看了一眼周唯昭,想上前說出這都是恭王的陰謀,想要把之前來通風報信的小火者揪出來放在世人面前,可是他才走了幾步,就被盧皇后的話阻止了。
“拿出證據來!”盧皇后呵斥了一聲,絲毫不爲所動,連常首輔也不去看,脊背繃得筆直的坐着,神情肅穆:“沒有證據,我什麼也不信。你們上下牙一磕,就說這必定是我孫子在背後主使,怎麼,現在審案連文書都不用了,連畫押也不要了?就算是張天師所爲,那也是張天師的事,跟太孫有什麼關係?你們審過張天師了?他親口說是太孫指使的了?如果沒有,你們憑什麼說是太孫所爲?!”
大殿裡頓時又安靜得令人窒息,經過這幾個月流言的洗腦,大家都已經認定了是周唯昭給建章帝下的毒,何況張天師是周唯昭的師傅,照顧了他七八年,一直來往密切,不是周唯昭在背後撐腰,張天師是瘋了嗎?
可是就跟盧皇后說的一樣,這些都是臆測,做不得證據,樑彤等人眼睛都紅了。
“有證據!”衆人正惶惶不安措手不及,外頭馮應龍就提着官袍下襬跑進來:“太孫殿下身邊的人來大理寺投案了!”他匆忙跑進來,氣息紊亂,神情複雜,似乎是抱定了天大的決心,視線直勾勾的盯着上首的盧皇后,又漸漸把目光轉向常首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