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地冬天的風颳得叫人臉疼,尤其鎮南王之前爲了躲避火舌和煙燻,還披了溼透的棉襖,此刻身上已經因爲極快的奔跑一陣冷一陣熱,腳上更是冷熱交加,麻的險些沒了知覺。
可他不能停下來撓一撓再接着跑,後面那個吳峰,實在是個太恐怖的對手。
好在這些年他從未疏於訓練,一身的功夫從未丟掉過,因此在副將等人的掩護下,總算是暫時甩脫了身後難纏的蒼蠅。
他從太原知府府衙裡逃出來的時候天還是漆黑,如今再停下來,天邊卻已經能瞧見魚肚白了,風大,偏偏此刻還下起了大雨,他躲在一處破廟裡,終於算是暫時逃出生天。
只是身邊的人,去行調虎離山計策的有二十餘人,跟着他逃出來的有二十餘人,到如今跟在他身邊的,卻只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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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將摸一把臉上的不知是汗還是雨的水,咬牙切齒的道:“王爺,咱們如今......”他雖然恨恭王這個差點把他們置之死地的人入骨,可是卻也知道如今情勢比人強,恭王掌握了吳千離,又殺了白鸛和林沖,逼的他們如同喪家之犬隻能四散逃命,儼然已經又把晉地牢牢握在手裡,眼下這個局勢,想要報仇就實在有些天方夜譚了,及時想法子留得命在纔是正經道理。
鎮南王逃了一整晚的命,饒是再如何精幹也有些疲倦,加上身上一陣熱一陣冷的,他知道極有可能是要病了,肅了臉色吩咐下去:“天亮之後,這太原就要變天了,恭王必定是要立即收回兵權的,太原就徹底握在了他手裡,之後......之後他就該全城搜捕我們了,我們能逃的現在一時,卻絕逃不過一世,依我看,四天都撐不過。”
恭王不是無能的人,這麼多年他能把晉地緊緊攥在手裡就可見一般,現在看來,馬圓通等人能在晉地鬧出那麼大幺蛾子,跟恭王也不無關係。
副將聽的心都有些灰了,抿了抿脣看着自家王爺:“既如此,當速離太原。”
恭王若是抓到了他們,不是用來威脅朝廷就是用來祭旗,不管是哪一種,對於鎮南王來說,都是比死還要難受的結局。
鎮南王搖了搖頭,覺得腳底的痠麻越發嚴重,重到已經無法挪動的地步,不動聲色的將手撐在了膝蓋上:“我撐不住了......”
副將這才發現他額頭直冒冷汗,臉色潮紅,不由大驚,試探着伸手去探,鎮南王的額頭滾燙,像是一個火爐,只差冒煙了,就更是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那......”
鎮南王是他們的主心骨,可是現在情況危急,他們要是帶一個傷病人上路,只怕不出太原就要成爲人的盤中餐。
鎮南王仍舊維持着一貫的冷靜,倒是並不慌張,擺了擺手:“不急,恭王既然能收買太原知府,之前我寄回去的奏章想必也一道截了,京城那邊久收不到我的消息,自然知道事有蹊蹺。”
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啊!現在這個時候,京城那邊就算立即派人來,恐怕也來不及救他們的性命。副將皺起眉頭:“可王爺剛剛纔說,恐怕咱們最多撐不過三天......”
“是撐不過三天,所以要做別的打算。你回京城去報信。”鎮南王當斷即斷,指了副將不等他說話,就下了決定:“我率人去晉中。”
副將愣在當場:“可是多事之秋,恐怕崔家也未必護得住您啊。”
整個晉地都是恭王的人,縱然崔家在晉中是土霸王又有什麼用?到時候第一個就是被恭王收拾的,現在鎮南王要去哪裡,無異於自投羅網。
鎮南王卻主意已定,揚手打斷副將的話:“不必再說了,我是奉皇命來晉地收復兵權的,不管怎麼樣沒有這樣灰頭土臉回去的道理。晉中雖然也屬晉地,可晉中新任知府卻是殿下在陽泉之戰中新近提拔上去的,胡應明是個聰明人,他會知道怎麼做。恭王一時之間恐怕也顧不上來收拾崔家,就算能顧的上.......他或許忘了,三邊裡頭,可不止有一個西北。”
聯繫上崔紹庭,照樣還有翻盤的時候,他絕不能在這個時候回京城去,否則他若是死在被追殺的途中,自然是由得人編排,若是回去了,朝中如果有恭王同黨,他肯定也要背上莫須有的罪名。
戰役纔剛剛打響,恭王也不必太過得意,還不是時候,遠遠不是時候。
他見副將愣神,伸手一揮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記,壓低聲音交代:“快去,這一路多加小心.....我手底下不出孬種,你可要活着回京城報信,給我說個明白,別叫聖上以爲我被奸人攛掇了去。”
副將抿脣,神色凝重的應一聲是,給鎮南王咚咚咚的磕了幾個響頭,飛快的消失在了破廟裡。
剩下的就只有鎮南王三個親衛了。
“趁着恭王如今還沒時機顧得上全城搜捕我們,我們趁亂出城。”鎮南王忍着身上的不適咬牙站起身,低聲又說了一聲:“快走。”
這個時候了,也不是勸鎮南王休息的時候,真要是敢在這裡休息,恐怕晚上就得被吳峰他們給包了餃子,親衛們不敢耽誤,抹了一把汗,到底想了個法子,出門轉了一圈,偷來些平民的不起眼的衣裳,各自換上了,又給鎮南王也換上,用來掩人耳目,這才護着鎮南王撿小路走,幸好他們都是兵油子,自來是慣會跟人打交道的,如今恭王到底也還沒光明正大的宣佈身份接管兵權,因此花了些銀子,就順利的出了城。
出了城,纔算是可以歇口氣,他們又特意尋了個偏僻處的小村子,先叫鎮南王養病-----鎮南王病的實在是太重了,傷寒這東西,一旦發作,便是鎮南王這樣的老江也被折騰的去了半條命。
鎮南王晚上醒來,三名親衛有兩名守着他,還有一個說是在外頭打了個野雞,正給他熬雞湯,鍋碗瓢盆都是從寄居的人家借的。
他咳嗽了幾聲,發覺自己實在是乏力,就知道不是逞強的時候,想了想,交代其中一名親衛:“提前去崔家報個信。”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親衛,又特意叮囑:“另外,告訴崔家,恐怕錦衣衛裡有內奸,若是有錦衣衛藉機去崔家查探消息,儘快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