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雨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手上一陣異樣傳來,她垂眸一看,瞳孔微縮,白皙的手背上貼着兩片醫藥膠布,冰涼的針水正順着針頭流入血管內。
她下意識地就要去拔,卻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喝止:“不要動。”
扭頭看去,孟爾冬拿着一袋快餐盒子走進急診室,將食物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按着她的手說道:“放心吧,這種針水不會傷害到孩子。醫生說你營養太低了,孩子都兩個多月了,還是瘦的跟根柴似的。”
想到那個女醫生鄙夷的眼神,孟爾冬就覺得無地自容,那眼神分明說他虐待她好不好,但隨即想到那醫生誤會自己是孩子的爸,他就覺得無端的高興。
便宜了啊,風清雲若是知道,指不定會氣的跳起來殺了他。
想到這點他就覺得愉快。
宣雨這才按捺着,摸着額頭說道:“怎麼來這裡了?”
“你都快燒着了,能不來嗎?”孟爾冬瞪了她一眼,滿眼的不認同,說道:“再不送來你就燒成白癡了。”
宣雨瞪了他一眼,微微闔眼,問:“現在什麼時候了。”
“北京時間七點整。”孟爾冬掃了一眼手上的歐米茄腕錶,打開買來的粥品,香氣四溢,又升起她的病牀,拿起勺子親自喂她:“張口。”
本來沒有什麼胃口,但聞到那香味,宣雨的肚子也一陣咕嚕響動,還真餓了,乖乖的張口嚥下那熬得濃稠的瘦肉粥。
一碗粥吃完,她手上的針水也已經吊完,孟爾冬喊來護士替她拔了針,纔將身上的大衣披在她身上,帶着她離開。
窗外夜色如稠,烏天蔽日的沒有半點月色,只有霓虹燈在閃爍,高樓矗立在路旁,大幅的燈影搖曳,燈光酒綠,這個城市真的是繁華到了極點。
宣雨撐着頭看着那搖曳的燈影,心竟然無端的平靜下來,如同一片平湖,風過了無痕。 щщщ •ttka n •co
“將我送回帝景吧。”宣雨看着燈光淡淡的開口,聲音平而無波。
孟爾冬看了她一眼,什麼話也沒有說,也沒有問,僅在心底嘆了一口氣,車子向着帝景開去。
“我不上去了。”孟爾冬陪着她一起站在樓下,仰頭看着十六樓的方向,那裡,燈光隱在夜色中,朦朦朧朧。
心裡一片清明,那上面有誰在,他們都很清楚,他不便插入他們之間的事,只能站在旁邊。
孟爾冬看着宣雨的側面,將她摟進懷裡,在她頭頂說道:“去吧,好好的說,別激動,凡事有我呢。”
宣雨微微的闔眼,嗯了一聲,鼻音濃重,鬆開他大步的向樓裡走去。
孟爾冬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心想,什麼時候,她竟又這麼的瘦了?
風清雲坐在宣雨家中的沙發上,等了好幾個小時,菸灰缸上已經裝滿了菸頭,空氣有些污濁。
聽到密碼門鎖傳來的聲響,他站了起來,定定地看着推門進來的那個身影,目光落在她身上的大衣上。
宣雨在玄關處脫了鞋,換上棉拖鞋,擡眼,便看到他滿臉陰沉的站在客廳當中,眼中帶着怒意。
她側頭看了一眼身上的大衣,微怔,卻不過是一瞬,將大衣脫下,隨意的放在一旁,淡聲道:“你來了。”
“爲什麼不開機?”風清雲看着她平靜的臉容,心中的那股子怒氣越發的大了,冷眼看着她走到廚房倒水。
寧願她鬧,寧願她發怒,寧願她指着他大吼大叫,也不願意看她這麼的平靜,平靜得像個局外人,冷眼旁觀,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這個樣子的她,真的令他很煩躁,也很不安,那感覺就像是要失去她一樣。
“忘了。”宣雨抿了一口溫開水,緩緩的走到客廳坐下:“坐。”
她的語氣客氣得像是對一個陌生人說話,有禮而疏離,更讓風清雲感到抓狂。
“你去哪裡了?”他不坐,只是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沉聲問話。
宣雨撫摸着杯沿,說道:“冬子家。”
“你。。。”風清雲雙眼一瞪,走到她跟前冷睨着她,咬牙道:“你非要這麼跟我說話嗎?”
宣雨擡眼看向他,爾後又垂簾,淡泊地道:“不然呢?你想我怎麼說?啊,還沒恭喜你,要當父親了。”
是的,恭喜你,你要當爹了,如果幸運的話,我的孩子,會更早的叫一聲爸爸,可是,他(她)卻未必有這樣的福氣。
“宣雨!”風清雲的聲音兀然拔高,心頭像是有一把無名火在熊熊燃燒,很想要她不要這樣,不要這麼說,她難受的同時,他也很痛苦。
宣雨卻像感受不到他的怒氣一樣,低垂着頭,自顧自地說道:“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兒,不是嗎?你都三十三歲了,別人這個年紀孩子都有幾個了,你確實是遲了些,我。。。”
身體一下子被他抱着,手中的水杯一個不穩,落在腳邊的地毯上,清水將長毛毯子給浸溼一片。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好嗎?你可以打我,可以罵我,也可以恨我。但是不要這樣好嗎?”風清雲的聲音在她耳邊低低地道,帶着懇求,帶着痛色,帶着哽咽。
宣雨的喉頭一緊,死死的咬着脣,卻阻止不了眼中的淚水滑落,無聲地墜在他的肩頭上,悄無聲息。
她使勁的將淚水憋回去,推開他,看着他良久才道:“這都是意外,或許你會這麼說,你根本不知道也想不到會這樣。清雲,兜兜轉轉,或許連上天也不願意看我們在一起,你看,當我們決定了要面對的時候,它卻又給我們開這麼一個玩笑。而且,是一個不可逾越的玩笑。”
“不是這樣的,你給我時間,我會處理好的。”風清雲急急地說道。
“怎麼處理呢?真的讓她墮胎,讓你拋棄她,背上千古罵名嗎?清雲,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個道理你懂嗎?”宣雨露出一個苦笑,撫摸着他的臉頰,看着他眼中泛紅的血絲,像是從喉嚨深處扣出一句話似的道:“清雲,我們分手吧。這回,是真的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