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沒有找到棉布,只有紗布。”白英將水盆放在地上,又將手中的東西遞了來。
“幫我將臉巾絞乾。”三娘將紗布放在牀上,等着白英將水盆裡的布巾絞乾遞過來,快速地用沒有傷到的手將宣韶後背上的血擦乾淨了。再在白英的幫助下用紗布將宣韶的傷裹好。等忙完這一切,臉上身上皆已是溼淋淋的了。
“小姐你的手要不要包紮一下?”白英有些擔心道。
“夏日裡,傷口小包紮了反而不宜癒合。”宣韶雖是很疲憊的額樣子,但是可能是由於疼痛的緣故,倒是比開始的時候清醒了一些。
“白英,去準備些鹽水來。”失血過多,是需要喝鹽水補充鹽分的吧?三娘努力思索着自己知道的知識。只是開始一時驚慌,忘記還要用鹽水清洗傷口了,不知道會不會感染。
白英看了宣韶一眼,躬身退下了。
“上次給你的八珍丸還有嗎?”宣韶的聲音讓三娘回過神。
“還有,你等等。”三娘低頭翻找自己隨身帶着的小荷包,很快就找到那隻與牀上的創傷藥一樣的小瓷瓶。
宣韶看着三孃的動作愣了一愣,原本蒼白的臉色竟然有了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緋紅。
“吃幾粒?”三娘揭開瓶蓋,問垂着眸子的宣韶道。
“兩粒。”
三娘倒出了兩粒藥丸,先捻起一粒遞到宣韶脣邊。
宣韶看着那粒藥丸沒有動靜。
“需要水嗎?”三娘蹙眉問道,可看到宣韶那如蝶翼般抖動的眼睫三娘突然想起了什麼。他是因爲想起了男女大防,覺得她的行爲太過親密了?
三娘無奈,人命關天還能想到這個。看來是死不了了。
剛想問宣韶能不能自己吃藥,宣韶已經微微張嘴含住了三娘手中的藥丸。隨即吞了下去。三娘便也不說話,繼續將另一顆也餵了他吞下。
宣韶吃了藥丸,閉目休息了片刻,臉色雖然還是蒼白虛弱,精神瞧着竟是好些了,三娘想起自己上次吃這八珍丸好像也是可以提神,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副作用。
三娘將擺在牀上的藥瓶匕首等物收好,掃到地上那一枚沾滿了血的暗器,便彎腰將它拾了起來。菱形暗器上菱角鋒利無比。周遭還開了四個血槽,難怪宣韶會失血暈厥。
“小心手。”
宣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睛,皺眉對拿起暗器好奇打量的三娘道。
三娘抿嘴一笑:“已經吃過它一次虧了,怎麼還會被它傷到?我很小心的。”卻是將那枚暗器用宣韶衣服上剪下來的布包好了放到一邊。
看着宣韶那後背已經被剪出一個大洞的衣服。三娘突然想起應該找一件幹盡的衣裳幫他換了的。王璟雖是小他幾歲。但是生得本就比同齡之人高大結實,想必他的衣服宣韶能穿。可是,誰幫他換就成了一個難題了。還好如今是夏天。不用擔心着涼。
宣韶見三娘盯着他後背看,不由得有些不自在,想起自己現在後背上的衣服還被剪開了,雖是因包了紗布,但終究是衣衫不整。
還好這時候白英進來了,三娘轉移了視線。宣韶鬆了一口氣。
“宣公子,你喝一些水然後休息一下吧?”三娘指了指白英手上端着的那一碗鹽水道。
見宣韶沒有反對。白英便上前將碗裡的水餵給宣韶。
宣韶喝了一口,皺了皺眉,但還是將水都喝了下去。
“你從哪裡學到的這些?”宣韶突然問道。
會將匕首用火炙之法切開傷處,還知道喂傷者加了食鹽的水,一般的閨閣女子是不懂得這些的。
三娘聞言微笑道:“曾經淺淺看過一些醫書,卻是從來沒有機會用到過,不知道做得對不對。”
宣韶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三娘轉眼看到一旁的浴桶,突然又覺得自己渾身都癢了起來,一番忙碌下來她感覺衣服都貼到了背上,她似乎能聞到自己身上發出的汗味。可是浴桶中的水已經都涼透了,而且這裡因爲多了一個宣韶也不能在房間裡洗澡了。
“還有熱水嗎?我去後面的淨房洗洗。”丫鬟婆子們也都要洗澡,她怕熱水一時燒不過來。
“廚房那邊剛要給奴婢送水呢,奴婢去安排一下。”白英轉身就要出去。
“等等。”三娘叫住白英,想了想問道:“我們可有帶什麼補血的藥材。”
雖是不能出去請大夫抓藥,但她記得趙嬤嬤有準備藥材讓她們帶在路上的。若是當中有能補血的就好。
白英想了想,搖頭道:“補身子的藥都送到趙府了,只留普濟丸之類的一些應急的成藥。”
“對了,我記得走的時候祖母有送給我一些上好的阿膠和紅棗,你去找一找,然後交給廚房熬了。”三娘突然想到。
白英聞言呆了呆,不確定道:“小姐可是要給宣公子喝?”
三娘點了點頭:“聽說阿膠補血的效果很好,既然沒有別的藥材,那就只能用阿膠了。”
白英看了三娘一眼,見她表情很是認真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不由得提醒道:“可是,小姐。阿膠是給女子補身的,男子……”白英臉色有些古怪。
三娘笑道:“可有男子不能用阿膠一說?”
白英仔細想了想,好像確實沒有說男子一定不能服用阿膠的,便搖了搖頭。
“那就是了,萬事從權,你去就是了。”她記得前世的時候堂兄摔傷了腿,流了好些血,奶奶就給他吃過阿膠湯,也沒見有什麼不適。
白英只得領命去了。
白英將淨房那邊安排好了,三娘讓白英守着門,又去叫了白芷來陪着去洗了澡。還好張嬤嬤因爲還要留在兗州爲老夫人處理一些田畝上的事情,此次未有跟着一起回青城縣。出門在外一切從簡,起居只用一個丫鬟,她以前也並非沒有過這樣的安排,到是不會惹人懷疑。
三娘洗過澡,打發了白芷回去休息,回到房裡又讓白英也去洗一洗再過來。
見宣韶已經閉着眼睛在休息,便將牀頭的油燈移到了靠窗的榻邊,一面等頭髮乾乾透了,一面隨手翻了幾頁書。
她很少在晚上藉着油燈看書,因此看了幾頁便覺得眼睛有些酸澀,便將書放下了。看了看牀上的宣韶,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暗暗猜測宣韶的身份。
開始的時候因要幫宣韶處理傷口,無暇他顧,想在想起來便覺出了不對。照宣韶所說那些追蹤他的人能在這肥城之中大張旗鼓地找人,那必定就是一些明面上的勢力。可是若宣韶是江湖中人,或是朝廷通緝的要犯那還說的過去。
問題是宣韶他是莊親王府的人,是宗室。這樣的身份一般的明面上的社會勢力不敢招惹他,官家的勢力不會與之敵對纔是,怎麼會弄得如此狼狽?
正這樣想着,白英已經收拾好回來了,手中還端着一碗濃黑色的湯汁。
“小姐,這是阿膠參棗湯。”白英將那晚散發着阿膠獨特香氣的湯汁遞給三娘看,眼中有些猶豫。
三娘點了點頭,起身往牀邊去,示意白英跟上來。
“宣公子,宣公子,喝藥了。”三娘輕聲喚道。
牀上的宣韶像是睡着了,並無動靜。
“小姐,宣公子好像睡着了,要不等他醒了再喝?”白英輕聲道。
三娘本想點頭,可是見宣韶那長長的眉睫竟然微微顫動了一下,不由地一愣?他這是在裝睡?三娘不由地有些哭笑不得。
本來在三娘看來,宣韶雖然只有十五六歲,但是跟同齡的少年比起來少了一分浮躁輕狂,多了幾分沉穩歷練,不知不覺三娘就將他當成成年人看待了,她倒是不知道宣韶也有這麼孩子氣的時候。
想是以他的耳力,剛剛必定是聽見了她吩咐白英的話了,這會兒裝睡定是不好拒絕她的藥又不願意喝,所以便想讓她們知難而退。
可是她們現在沒有別的藥材,肥城裡的藥店和醫館又不能去,要想盡快恢復身體喝阿膠湯是最合適的了。
三娘有些無奈道:“宣公子,將身體儘快養回來纔是最重要的。我們手中如今沒有別的藥材,你又失了這麼多的血,不補一補身體怎麼吃得消?你自己也算是半個大夫,怎麼可以諱疾忌醫?”
牀上靜默了半天,三娘很有耐性地等在一旁,終於,宣韶睜開了眼睛蹙眉看向白英手中的那一隻青花瓷碗。
“阿膠是女子食用的。”
三娘不由得有些想笑,但是她怕她要是笑出來宣韶定是更加不肯喝了。於是她板着臉嚴肅道:“宣公子,藥材只有適用不適用,哪裡就分什麼男女了?再說自古以來,吃阿膠的男子不在少數,你又不是開先例的那一位。”
“還有男子吃過?”白英好奇道,她一直也是以爲阿膠只有女子纔會用來補血和養顏。
三娘一本正經道:“那是當然,最早服用阿膠的就是男子。你們沒聽過這樣一首詩嗎?‘授我仙藥,神皇所造。教我服食,還精補腦。壽同金石,永世難老。’據說這就是第一位服用阿膠的男子所做的詩。”
這還是當年她笑話堂兄吃女人吃的東西的時候,堂兄洋洋得意地念給她聽的,據說作詩的人是曹植,至於事實是不是這樣她就不知了,反正這裡的歷史裡也沒有一個叫曹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