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姑娘看見三娘與王璟也是一愣,隨即柳眉一豎。
“黑炭臉怎麼會在這裡?”
“放肆。”劉氏喝道:“這是你表哥,誰教的你沒大沒小?”
一旁的趙慧兒聞言,撇撇嘴道:“她平日裡對我這個表姐也是這般沒大沒小的。”
劉氏眼風凌厲地瞪向趙慧兒,趙慧兒嚇得下意識往趙凡身後躲。
“娘,您別生氣,仔細着別又氣病了。”趙秀娘急急上前,幫劉氏揉了揉胸口。
“月娥!還不快過來給你表哥賠罪。”趙秀娘朝沈月娥喊道。
沈月娥本是不服想回嘴,可一擡頭看到劉氏手又不自覺地抖了抖,咬了咬脣,朝着王璟就是乾脆利落的一個鞠躬。
“對不起,表哥,都是我的錯。”
王璟被她沒頭沒腦的動作嚇得後退了一步。
劉氏見她聲音僵硬,不由得無奈得搖了搖頭。
“你這又是哪裡的禮數?好好的上前跟你表哥表姐見個禮。”
沈月娥聽話地上前,跟王璟與三娘見禮。
“你們是在哪裡見過?”劉氏看向王璟問道。
王璟聞言摸了摸頭,看向三娘。
三娘見趙秀娘有些擔憂地看過來,朝着劉氏一笑道:“進府的時候遇到的,哥哥因不認識表妹,冒犯了。”
王璟聞言沒有出聲。
劉氏看了三娘與王璟一眼又看了看低頭玩手指的沈月娥,終究是沒有再追究。
劉氏又拉着三娘與王璟在榻上說話,沒說幾句就聽到外頭有人報說大爺回來了。
不多會兒就看到李氏與一個方臉濃眉的男子走了進來,三娘與王璟知道這就是舅舅了,便又上前去行禮。
趙守業笑着問了王璟的功課,又問了三娘平日裡的消遣。
“娘。廚房已經備好菜了。”李氏上前陪着笑道。
劉氏淡淡點了點頭道:“擺飯吧。”
飯廳就設在劉氏院裡的前廳,一張可圍坐二十人的紅木鑲大理石鏍鈿圓桌上擺了各色菜式。
“明日將桌子換了,換個小一些的。坐着熱鬧。”劉氏指着桌子對李氏道。
李氏笑道:“媳婦也早想着要將這桌子換下來了,媳婦記得秀娘住着的院子裡有一張紫檀木雲蝠紋圓桌,比這個小一號。放在那院子裡空着也是浪費,明日媳婦就讓人換到這裡來。”
劉氏淡淡道:“秀娘住着那院子。怎麼就浪費了?她就用不着?”
李氏小心看了劉氏一眼道:“瞧我糊塗了,媳婦是想現在秀娘還住着肯定是用的着的,等她回了家就又閒着了。那院子本是要給慧兒住的,她一個小丫頭用不上那桌子,放着倒是浪費了。”
劉氏聞言卻點了點頭道:“那院子是大了些,慧兒一個小丫頭是暫時用不着,就還是留給秀娘和月娥吧。”
李氏聞言一愣。急道:“媳婦說的是桌子,並非是院子。”
劉氏卻裝作沒聽見,牽着三娘與月娥往桌上坐了。
李氏朝趙守業使了使眼色,趙守業卻正好低頭與趙凡說話,李氏氣得差點扯爛了手中的帕子。
趙秀娘一直低着頭沒有說話。
趙家像是沒有男女不同桌這麼一說,一家人就這麼圍在了一張桌子上吃飯。
三娘坐在劉氏身邊,劉氏手裡不停往三娘碗裡夾菜,三娘一聲不吭,劉氏夾什麼她吃什麼。
一頓飯下來,三娘覺得自己有些撐了。劉氏卻很是高興的樣子。
吃完了飯,趙守業略坐了會兒外頭便有管事來找他商量查賬的事情,李氏多陪了一會兒也帶着兩個孩子走了,孫氏院子裡就剩下三娘王璟與趙秀娘母女。
“娘。吃一顆銀杏丹吧,您今日情緒起伏大了些。”趙秀娘找出一個藥瓶對劉氏道。
“你只會天天盯着我吃藥!生死富貴皆是命,有什麼看不開的?”劉氏瞪了秀娘一眼。
趙秀娘聞言卻是忍不住捂嘴低泣了起來。
“娘,您就當是爲了我與月娥,好好仔細着身子吧。您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與月娥還不如隨了您去了。”
“胡說八道!”劉氏聞言舉起了手中的柺杖就往趙秀娘身上招呼,眼見着要打到趙秀娘身上了卻是一偏,敲在了地上。
“把藥拿來吧。”最終劉氏氣呼呼道。
趙秀娘上前伺候了劉氏吃了藥丸。
“聽說那位治好了太妃娘娘中風之症的蔣太醫跟着禮親王來了兗州,若是能請到他給娘看診,說不定孃的病就能好了。”秀娘將藥瓶收到了自己懷裡。
劉氏搖頭道:“我們又不是皇親國戚,高官顯貴,太醫哪有這麼容易請的?何況傳聞這位蔣太醫雖稱爲國之聖手,卻是隻顧埋頭鑽研藥理,不肯輕易看診。上回兩廣總督的父親生病要去請他看診都找不到人。”
三娘在一邊聽着卻是暗暗挑眉,這位蔣太醫上回在普集鎮的時候她也是聽過的。
“你放心吧,我這條命還能熬上好幾年,死不了。”劉氏頓了頓,道:“聽說今日沈家來人了?他們是來幹什麼的?”
趙秀娘聞言低頭不語。
劉氏見狀又要舉起手中的手杖。
“外祖母,他們是來給我和娘送衣物的,順便告訴我們,原來我們住着的院子已經挪給新婚的三堂哥用做新房了,要我們回去之後住到後偏院裡去。”沈月娘壓抑着怒火道。
劉氏聞言閉了閉眼:“沈家老太太去世的時候沈二郎若是不與大房的人鬧翻,如今也不至於如此。”
趙秀娘又是忍不住低泣:“那也是大房的人欺人太甚,將老太太留給二郎的首飾鋪子偷樑換柱。若非他們如此作爲,二郎也不會爲了爭一口氣坐船出海去行商……嗚……”
劉氏嘆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趙秀孃的頭髮:“這都是命,你命不好。當年你與你大姐出嫁前,我給你們算了卦,竟是無一好掛,求的籤文也都是下下籤。”
屋裡氣氛正不好,趙氏身邊的曾嬤嬤來報說王家來人來接少爺和小姐了。
因張嬤嬤派人來報信的時候就說過三娘與王璟將會住到王家的別院裡,因此劉氏聽了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叮囑路上要小心,馬車趕慢一些之類的。
三娘與王璟都耐心地聽了,直到劉氏在也想不出要注意什麼,才作罷。
曾嬤嬤笑道:“老夫人您快別捨不得了,讓小少爺和小小姐趕緊回去歇着,他們今兒趕路也累了。明日他們還會來看你呢。”
“你們明日不用急着來,睡醒了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什麼時候來。早了我也沒起身呢。”劉氏立即道。
好不容易等劉氏交代完了,曾嬤嬤送三娘與王璟出孫氏的院子。
“嬤嬤找個小丫鬟領着我們出去就行了,外祖母身邊還需要人伺候呢。”出了劉氏的院子,三娘道。
“是啊,伺候祖母要緊。且這一路上道兒也黑,您年紀大不方便看路的。”王璟也道。
曾嬤嬤聞言看了王璟一眼,柔聲道:“小少爺和小小姐都是好性子,和當年的大小姐一樣。”
三娘道:“嬤嬤在外祖母身邊想必有很多年了吧?”
“是啊,我是陪着老夫人家進趙家的,後來我的女兒又伺候了大小姐。只是她年紀大了大小姐三歲,不能陪嫁,便一早配了人。”曾嬤嬤感嘆道。
曾嬤嬤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丫頭剛從外邊進院,便朝她招了招手,那丫頭很快走了過來。
“鶯歌,這是王家五少爺和三小姐,你來見個禮。”曾嬤嬤道。
鶯歌聞言,忙屈身行禮。
三娘見她面容十分清秀,尤其是一雙眼睛,雖不大,在明亮的燈盞下卻很是清澈。舉止也很大方沉靜,不由地對她很有好感。
“鶯歌是我的外孫女兒,我那苦命的女兒只留下了這麼一個孩子。”院門十尺,都被燈籠照的亮如白晝,曾嬤嬤的聲音讓人聽着很是蕭索。
“鶯歌,你領着五少爺和三小姐出去。”曾嬤嬤很快就收斂了情緒,對鶯歌道。
“是的,嬤嬤。”鶯歌點頭應了,領先半步,側身帶路。
三娘與王璟別了曾嬤嬤帶着丫鬟們跟在了鶯歌后面。
三娘與王璟身影漸漸被遠處的黑暗吞沒,曾嬤嬤卻站在原地一直沒有挪步。她略微暗沉乾燥的嘴脣緊抿着,面上卻是一絲表情也沒有。
“你是在哪裡當差的?”三娘問鶯歌道。
“奴婢是在老夫人房裡管着老夫人的四季衣裳的。”鶯歌笑道。
三娘微微驚訝,一般來說管首飾衣裳的都是房裡的大丫鬟,鶯歌才十歲左右的年紀就做着劉氏房裡大丫鬟的差事,倒是難道。
不過想想她的曾嬤嬤的外孫女,性格瞧着也沉靜討喜,便覺得到也合理。
到了二門,馬車已經候着了,來接人的是張嬤嬤。
鶯歌見人已經送到,便行了一禮迴轉了。
三娘與王璟上了車。
一路上,王璟顯得有些沉默,三娘多看了他幾眼,也不貿然相問。
最後王璟自己憋不住,抓了抓頭說道:“妹妹,你說的對,我今日不該不問青紅皁白就去說人不對。這事不是月娥表妹的錯。”
三娘笑道:“那你以後做事是不是會三思而行?也不會貿然出頭?”她最怕王璟的直性子會給他帶來麻煩,這種性格很容易被人利用。
王璟連連點頭:“妹妹放心,我以後定不會再這麼衝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