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又是晴天,莊子上的管事們帶着今年的供奉上京來了。
原本應該早些時候上京的,只是今年不知怎麼的京城通往各個州縣的道路都把守的十分嚴密,連他們這些各府上的管事們要上京都得一番波折,加上又連下幾場大雪,與京城這邊通過氣兒之後,便寬限了些時日。
這一大早,天還未大亮,莊王府外院的倒罩房便坐了好幾個人。
這裡是專門供下人們休息的地方,因是冬日,寬敞的屋子中央擺了一個直徑大約有一尺多的雙耳三足黃銅大碳盆,碳盆中燃着的炭火明明滅滅,因這碳盆是常備着的,一日十二個時辰都不熄,所以這屋子裡都是暖烘烘的。
現在圍着這碳盆坐了**個人,穿着清一色的青黑色綢面大襖,手都袖在衣袖中,大家都低頭看着碳盆,沒有開口說話,眉頭卻都是皺着的。
終於有人開口道:“高管事,您看現在要咋整?眼看着裡頭的主子們就要起身了,咱要是還想不出個法子來,恐怕這安生日子也到頭了。”
被點名道姓的是一個身材微微發福年紀大約在三十來歲的男子,聞言擡了擡眼皮,沒有說話。
於是那人又轉頭問向一直背手站在窗戶旁邊,沒有與他們坐在一處的男人:“楊管事,您說呢?”
冬日,窗戶自然是關嚴實的,那窗邊的男子也不知道對着那蒙着高麗紙的窗戶看什麼,不過他倒是轉過了頭來,掃視了圍着火盆的人一眼,突然一哂,有些諷刺。接着又轉過了頭去。
就在衆人有些尷尬的下不來臺的時候他倒是說話了:“現在問我又有何用?你們不是不信任我嗎?”
這時候那個姓高的胖胖的管事皺了皺眉,瞥了楊恩德一眼,嘴邊也扯出來一個冷笑,他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眼看着時候也差不多了,我找人去問問吧。”
見有人肯拿主意。另外幾人都鬆了一口氣。
這幾人就是上次被三娘收拾了的莊子上的管事,因三娘一番設計,他們被逼着倒戈了。若是如今依舊是三娘管家,自然也沒有什麼。可是他們知道少夫人現在懷有身孕。老王妃便依舊讓郡王妃來主持中饋。
於是這幫子管事們便不安了,害怕郡王妃秋後算賬,這樣的話他們都不會有好果子吃了。
內院裡,宣韶才起身不久,出去練武了。三娘現在身子懶,又不用早去請安,便要多睡些時候。
正迷迷糊糊的。白英進來站在牀邊輕輕喚了三娘幾聲。
見三娘睜眼,白英立即小聲道:“小姐莊嬤嬤來了。”
三娘原本迷糊的表情清醒了一些:“有何事?”一般沒有重要的事情的話,婆子和丫鬟們都不會打擾她的睡眠。
白英便蹲在牀邊的腳踏上,壓低聲音說了幾句。
三娘睜開了眼睛,似乎是盯着頭頂上的百子撒花帳看了一會兒,接着嘴角微微勾了勾:“讓他光明正大的求見我就是了。”
白英皺眉道:“小姐,您現在懷了身子,怎麼能去見管事?若是讓王妃知道了。怕是會生氣的。”
三娘又眯上了眼,“嗯”了一聲:“沒事,我不見。你照我說的去做就是了。”
白英聞言也只有起身,又將牀帳子輕輕放下,輕手輕腳的出門去找莊嬤嬤說話了。
莊嬤嬤得到三孃的吩咐之後只略微沉吟了一會兒,便什麼也沒有問,悄悄去了外院。
等到內院裡的人都差不多起了身了,高勇果然上竄下跳的託關係說要求見少奶奶。
郡王妃那邊剛用完了早膳,聽到自己的心腹黎嬤嬤的彙報之後,她慢悠悠的接過小丫鬟遞上來的手巾,冷笑道:“現在知道急了?當初讓他倒向王家那個賤|人,出賣我。等着瞧吧。看我怎麼收拾他,不讓他拔一層皮下來,我就不當這個家了。最後她將手巾往黎嬤嬤懷裡一扔,十分得意道:“去將人給我攔了,不要讓他見到王三娘。如今內院歸我慣,那賤|人又懷了身孕。想見人哪裡有那麼容易?”
黎嬤嬤忙應聲下去了。
所以無論高勇怎折騰,他終究是沒有見到他的新主子少夫人。
郡王妃如今自然是覺得自己揚眉吐氣了,她刻意換上了一身富麗堂皇的大紅色鏤金鳥銜瑞花紋長襖,外面罩了一件玄狐皮褂子,梳了高髻,戴了一套赤金紅寶石的頭面。
“去看看悅容起身了沒有,讓她早些去議事廳等着,我今日教一教她怎麼教訓一幫子吃裡爬外的刁奴。”郡王妃對鏡自照,十分滿意,轉頭吩咐自己的丫鬟道。
她回來之後,便又將自己的幾個心腹暗中叫了回去,雖然有幾個已經不知道去向了。想到這裡,郡王妃更是將三娘恨得牙牙癢。
“王妃與姚小姐倒是投緣。”另一個丫鬟笑着道。
郡王妃從自己的梳妝匝子裡拿出一個祖母綠的扳指,戴在了右手的大拇指上,聞言笑了笑:“這次也多虧了她我才能出來,而且這些時日的相處,看得出來她是個識時務的聰明人,我自然要多多提攜她幾分。加上惠蘭她……”說到這裡,原本志得意滿的郡王妃眼中終於有了一絲憂慮和不安。
“不知道惠蘭現在如何了,王妃真是太狠心了,那可是她的親孫女!如今生着病,讓我見一面都不肯,我暗中派人去莊子上找,居然也找不到人。”
丫鬟勸說道:“姚小姐不是說等一陣子她有辦法幫您嗎?縣主福大命大,一看就是個有後福的,郡王妃也不必太過憂心了。”
郡王妃想到姚悅容的承諾,面上緩和了一些,輕嘆了一聲道:“希望如此吧。”雖然她也覺得姚悅容聰明是聰明,但是畢竟年紀不大,若是王妃執意要將惠蘭藏起來,姚悅容又有什麼法子?不過現如今她能依仗的人有限,就將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郡王妃將自己收拾得富麗堂皇,接着帶着一幫婆子丫鬟們趕到了議事廳。姚悅容已經到了。見郡王妃來了,忙起身行禮,扶着她落座了之後,纔在她下手邊坐了。
“郡王妃今日氣色真好。”姚悅容看了郡王妃一眼。誇的十分真誠。
郡王妃聽了好話自然是高興的,吩咐黎嬤嬤去將幾位管事叫上來回話。
楊恩德,高勇帶着十幾位管事戰戰兢兢的進來了,二話不說磕頭行禮。
郡王妃坐在上首端起茶杯垂眸喝茶,不發一語。似乎是沒有聽到幾位管事的請安。
那幾位管事在這大冬天裡背後也出了一層冷汗,地板上很涼,跪得久了便有些發抖。不過上頭的主子不出聲。他們不敢開口說半句話,只能煎熬的跪在下面,臉色蒼白。
姚悅容在一旁一直盯着手中的茶碗,似乎是有些神遊天外,沒有注意到屋子裡氣氛的凝固。
郡王妃慢悠悠的喝完了一碗茶,覺得勢已經造得差不多了,該來點兒實際的教訓了,便微微一笑。將手中的茶碗放到了案几上。漆器磕着桌子的聲音,讓在場的人心中一抖。
郡王妃對自己早出來的威勢十分滿意,冷聲開口道:“你們……”
正在這時候。一人匆匆走了進來,見到議事廳裡跪着的那一片人,也不驚訝,目不斜視的上前,朝着郡王妃行了一禮:“郡王妃,王妃要招幾位管事問話。”
郡王妃看見來人就目光微凝,聽到這一句跟是火冒三丈:“張嬤嬤,你沒見着我正在與管事交代事情嗎?這麼冒冒失失的闖進來做什麼?”
郡王妃因上次只是,本就對王妃身邊的張嬤嬤不滿了,以爲張嬤嬤被三娘收買了。聯合起來一起對付她。原本她還因爲顧忌王妃,不敢給張嬤嬤沒臉。可是現在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她正要教訓人的時候,被張嬤嬤打斷了,自然是忍不下去了。
張嬤嬤面不改色,姿態更爲恭敬:“奴婢是奉王妃的命令過來傳幾位管事過去的。”
郡王妃壓抑住滿腔的怒火:“不能等我問完了莊子上的賬目嗎?”
張嬤嬤不動如山:“王妃交代了。莊子上的賬目由她老人家親自過問。郡王妃您只管顧着這王府上下人情往來,日常用度就是了。”
郡王妃聞言一驚,接着臉色一白,瞪着張嬤嬤說不住話來。
張嬤嬤有朝着郡王妃行了一禮,這才轉身對那幾個依舊跪着的管事道:“你們起身跟我去壽輝堂回話吧。”
幾位管事提心吊膽了一個早上,聞言終於鬆了一口氣。爬了起來。
“有勞張嬤嬤帶路。”高勇上前朝着張嬤嬤一揖,恭敬地道。
張嬤嬤笑着點了點頭,轉身往外走。幾個管事給郡王妃行了一禮,便跟着魚貫的出了議事廳,往郡王妃的壽輝堂去了。
郡王妃的臉色由白變紅,由紅變紫,五顏六色十分好看。
忍了半天,終於忍無可忍,將手邊的粉彩茶碗摔到了地上:“這個家,我是當不下去了!”說着倏地起身,扭曲着一張臉就往外走了。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有些戰戰兢兢的互看了一眼,便又低下了頭。
一直沒有說話的姚悅容將手中的那隻與郡王妃一樣的茶碗放了下來,轉頭對一個小丫鬟溫聲吩咐道:“把地上收拾收拾吧。”
“姚小姐,郡王妃她走了,今日內院的事情找誰回?”一個管事婆子小心翼翼道。
姚悅容朝她溫婉一笑:“郡王妃剛剛不甚碰倒了茶碗,弄髒了衣裳。現在只不過是去換衣裳而已,等會兒就過來了。有什麼急事的,先過來回話吧。若是難事,我自會去輕視王妃或者郡王妃。”
見有人肯做主,那些管事婆子們便鬆了一口氣。
只是今日之事,讓這些管事們心中都暗自有了一番思量和猜測。
三娘也已經起身了,用了早膳正在一旁小步走着,消食。
過了一會兒,莊嬤嬤進來了,滿臉笑意的行了禮。
三娘看了她一眼,也笑了:“如何了?”
“高管事得了您的吩咐,四處託關係說要求見您。郡王妃那邊得到消息之後果然將通報的人都堵了回去,還大肆懲戒了一番。然後王妃也知道了。”莊嬤嬤很高興。她高興的不僅僅是自己主子的神機妙算,還有王妃果然毫不猶豫的站在了自己主子這一邊。
在內宅,有了丈夫的疼愛固然是好,但是決定你在後宅地位的。卻是上頭的女長輩。長輩站在誰那一邊,誰就能站穩腳跟。
“王妃知道後便派了人在議事廳看着,郡王妃讓那幾個管事跪了半響,正要發作。王妃身邊的張嬤嬤便進去了。張嬤嬤當着衆人的面說,以後王妃就只管着王府的禮尚往來還有日常用度。外頭的賬,都不用她費心。少夫人,王妃這是心疼你呢。等你生了小少爺。王妃定會將這內宅又交回給您管。”
三娘聞言笑了笑,說實話這莊王府的家她還真不想當,只是她也不想要受制於人。若是沒有那些討人厭的人,她與宣韶的家,她自然是願意當的。
想到這裡三娘心中一動,不知道現如今時機來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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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悅容在聽了幾個管事的彙報,處理了幾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之後便帶着自己的丫鬟往郡王妃那裡去了。
郡王妃正氣得心肝兒疼,躺在牀上。頭上搭了一塊溼手巾,“生病”。她今日裡子面子全失了,頭昏腦脹。乾脆就想要與老王妃叫板,撂挑子不幹了。
姚悅容今日的時候,她依舊是懶懶的,躺在牀上面無表情。
姚悅容行了禮之後便坐在了她的身邊。
“郡王妃可要保重身子,惠蘭表姐還有二表哥那裡可都還要靠您呢,就連悅容需要仰仗郡王妃的地方也很多。”
聽見姚悅容提及自己的一雙兒女,郡王妃原本想要硬抗到底的面色便有了一絲鬆動。她若是真的將自己手中的權利都放下去,自己在府裡有沒有地位先不說,她的兒子女兒可怎麼辦?
姚悅容看了一眼郡王妃的臉色,微微一笑。緩聲道:“郡王妃可是因爲今日只是還在生氣?您還是放寬些心吧。王妃她年紀大了,又是長輩,這府裡頭自然是她最大。”
郡王妃淡淡“哼”了一聲,終究是意難平。
姚悅容伸手給郡王妃整了整被子,突然抿脣一笑:“女子不都是這麼過來的?您是郡王妃,這府裡總有您當家做主的一日。到時候可是您的兒媳婦在你手中討生活呢。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說的就是這個理兒。”
郡王妃聞言,臉色緩了緩:“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是啊,您現在萬事都聽王妃的。等……百年後,這府中上下自然都是聽您的。”
郡王妃聽到這裡心中突然一跳,百年後?說的是老王妃去世之後?
郡王妃不由得轉頭去打量姚悅容,姚悅容卻好像不覺,只低頭撫着自己袖口的花紋,一臉的溫和柔順。
郡王妃想着,姚悅容可能不是那個意思,不過若是老王妃真的不在了。想到這裡,郡王妃心中的算盤噼裡啪啦的撥動了起來。
她越想越出神,越想眼中越亮。
若是老王妃不在了,這府裡自然就是她最大的,什麼姜氏三孃的全都要在她手中討生活。王府的家業,自然也是由郡王爺繼承。
這麼想着,郡王妃便覺得,老王妃真是太過長壽了,當了他們這些後人的路。
姚悅容在一旁冷眼看着郡王妃的臉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正要在提點幾句,外頭便有婆子匆匆忙忙跑了進來。
行了禮還沒有起身就急急道:“郡王妃,姚小姐,宮裡來人了。王妃要你們去迎。”
姚悅容與郡王妃同時一驚,郡王妃打住了滿腹的心思,姚悅容也暫時嚥下了要出口的話。
三娘正與莊嬤嬤在聊着一些瑣事,白蘭又進來了。
“少夫人,聖旨來了。”
三娘先生一愣,隨即便反應過來了:“是給姚悅容的?婚期定下來了?”
白蘭點頭:“姚悅容賜婚禮親王世子,婚期定在來年三月初八。”
三娘沉吟片刻,點頭道:“知道了,那邊還沒有消息嗎?”三娘問的是宣雲去查探姚悅容身世的事情。
白蘭搖頭道:“奴婢上次去禮親王府問過一次,世子爺派出去的人曾經給過信回來,姚家並無問題。後來又派人去了姚悅容清修的寺廟。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向來即便是有人在搗鬼,心思也十分縝密,將後路都清掃過一遍。好在還有三個來月,也不急。”就算最後什麼也查不出來。那就讓姚悅容去禍害宣雲這顆大桃花吧,反正三娘向來看這人不順眼的很。
“小姐,郡王妃那邊怕是不肯善罷甘休。”白英又將問題扯到了郡王妃身上,畢竟姚悅容再如何,以後也是要嫁到禮親王府的,與他們這邊干係不大。
三娘想了想:“是啊,得想個法子一勞永逸才好。”
丫鬟們互看了一眼。都皺眉沉思起來。
郡王妃是三孃的長輩,要對付起來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總不能也讓她生病去莊子上吧?同一個手段用兩次的話,就不好遮掩了。
因爲今日天氣很好,三娘便在下午的時候派人去了二門等宣韶,讓他回來的時候先回來一趟,然後與自己一起去壽輝堂看老王妃。自從上次老王妃病了之後,宣韶回府都回先去老王妃的院子一趟,給她把脈。
宣韶今日回的倒是早。被三娘派去的人直接叫回了內院。三娘早已經換好了外出的衣裳等他。
宣韶見三娘裡三層外三層,將自己包的跟個糉子似的,十分滿意。
“吃完飯之後再去也不遲。爲何要趕在這會兒?”宣韶笑着問道,順便幫她將外頭的披風上的風毛理了理。
三娘笑道:“今日宮裡來了賜婚的聖旨,這會兒想必姚小姐正在祖母那裡,我正好過去與她道喜。”
宣韶自然也是知道賜婚的事情,聞言卻是挑眉看了三一眼,卻也沒有說別的,只點頭道:“走吧。”
於是夫妻兩人便相攜着去了老王妃的壽輝堂。
自從三娘懷孕之後,每次出去必有宣韶陪伴。宣韶也不避嫌,每次都是牽着她走。不過現在府中上下都知道了少夫人懷孕之事,明白她身子金貴。便也沒有人說什麼。連老王妃都沒有意見,別人哪裡敢說什麼?
三娘與宣韶進屋的時候,姚悅容果然在老王妃這裡,郡王妃倒是因爲今日被削了面子的事情,早就稱頭疼,退了下去。
“你怎麼又來了?”老王妃一見三娘就瞪眼道。
三娘聞言也不怕她。輕輕一禮,擡頭笑道:“幾日沒過來,想念祖母了。今日天氣很好,相公又回來的早,便過來給祖母請安。”
這話自然沒有人不愛聽,老王妃聽了心裡也十分高興,面上卻還是說教了她幾句。三娘都笑着聽了。
等老王妃罵完了人,三娘纔在老王妃身邊挨着她坐了,又看向姚悅容笑道:“今日喜事臨門,恭喜悅容表妹了。”
姚悅容有些臉紅地低了頭,扯着手中的帕子,不說話,似乎是被三孃的話給羞到了。
老王妃作勢拍了三娘一下:“悅容臉皮薄,看你把她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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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低頭笑,順着王妃的意思給姚悅容道歉:“是我不對,這話應當私下裡與悅容妹妹說的。”
姚悅容臉上更紅。
三娘一直在打量她,不得不說,這個姚悅容的段數還真高,她看着她那一張臉,還真的找不出什麼破綻來。三娘有一次對她的演技歎爲觀止。這世上之人果然是一山還比一山高,內院之中更是臥虎藏龍。當年王家那位擅於僞裝的崔姨娘,到了姚悅容面前都要甘拜下風。
不過想到自己今天來這裡的目的,三娘便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崇拜之情先放下了,對老王妃道:“祖母,聽聞禮親王世子這次要用古禮迎娶悅容表妹。”
老王妃聞言一愣,一旁的姚悅容也是擡頭看了過來。
“古禮?你是聽誰說的?”老王妃坐直了身子。
三娘看了在一旁坐着的宣韶一眼:“是相公幾日聽世子提的。”
老王妃看向宣韶。
宣韶瞥了三娘一眼,點了點頭。
老王妃卻是很歡喜:“阿雲這孩子,這次算是開竅了。古禮自然是好。”
皇帝娶皇后,太子娶太子妃。還有親王娶親王妃的時候,有時候爲了表示莊重會用古禮迎娶。當年老王妃就是被已故的禮親王用古禮娶進門的,步驟和禮節自然比一半的婚禮要繁瑣許多。
“現在是年末了,若是用古禮的話。我們府上是不是也該籌備起來了?”
老王妃點頭:“這是自然,若是用古禮的話,按規矩悅容應該閉門謝客一百日,之後再由莊親王府那邊派來的婚儀嬤嬤教導一番,再拜祭先祖。日子雖然有些緊,不過也還來的及。”
姚悅容被莊親王府用古禮迎娶,自然是成國公府的臉面。老王妃也是樂見其成的。
那邊姚悅容卻是心中一驚,快速的朝三娘這邊看了一眼,見三娘依舊笑的十分和善,不由得暗自皺眉。
她腦子極速轉了轉,想着自己是不是什麼地方露出了端倪,被發現了。還是上次見宣韶的時候用的手段被識破了?
接着她又暗自搖了搖頭,覺得應該不太可能,那種藥不可能有人知道。男人聞到了。只會以爲自己是對那女子動了心,不會想到別處去。
她又看了三娘和宣韶一眼,見兩人都沒有看她。表情也沒有什麼不對。三娘在與老王妃小聲討論古禮迎親的事情,宣韶坐在一旁喝茶,視線時而停留在三娘身上。
姚悅容開口道:“悅容承蒙禮親王府看得起,十分感激。只是這古禮畢竟繁複,太過麻煩了,不如……”
三娘笑着打斷道:“悅容妹妹果然體貼有善良,難怪長輩們都稀罕的不行。不過這既然是長輩們願意給你的臉面,那便受着吧,想必你的祖父祖母還有父親母親都會爲難高興呢。至於麻煩不麻煩的……我們這樣的人家,什麼事情又需要我們自己親自動手去做?一聲交代下面的人都會準備好的。真說到麻煩。那也是悅容表姐你麻煩一些,要閉門謝客,還有一堆的禮儀。不過這也是一生一次的事情,也就這麼些會兒功夫罷了。”
這麼幾句話,便將姚悅容的退路全部堵死了。
首先婚禮的事情,這是長輩們的決定。輪不到你一個新娘子來指手畫腳。其次,這是禮親王府給你們姚家的體面,不是給你姚悅容一個人的。最後要說到麻煩,其實男方不麻煩,要嫌麻煩也只有你這個新娘子了。
姚悅容辯無可辯,只能低了頭,裝作害羞地道:“只是大表哥也就是聽世子一說,若是我們這就火急火燎的準備了,怕是不妥吧?”
三娘輕聲一笑,對姚悅容十分肯定的道:“原來悅容表妹是擔心這個,那就更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世子已經說了,明日會派人過來與祖母商量婚儀事宜。”
姚悅容眉間一蹙,垂下的眸子讓人看不清裡面的表情。
老王妃倒是笑的很開心:“阿雲也知道急了?”
三娘便陪着老王妃笑了一會兒。
等到快要開飯的時候,三娘與宣韶便起身告辭了。
三娘走到姚悅容身邊的時候,朝她十分溫和的道:“明日禮親王府就要來人了,悅容表妹好好在屋子裡準備。”說着又轉身對老王妃道,“祖母,想必,悅容表妹對古禮還不是十分熟悉,您要不要派個人教一教她?”
老王妃笑眯眯的點頭:“我會派人過去的,悅容,你好好學一學,爲出嫁做準備。別的事情暫且先放下來。”
姚悅容捏了捏拳,面上卻是絲毫沒有破綻,起身道:“是的,王妃,悅容知道了。”
三娘看着她微微一笑,拉着宣韶出去了。
一路上宣韶見三娘心情十分的好,就差當衆唱歌了,不由得搖頭失笑:“把她禁了足,你就這麼高興?”
三娘也不否認,十分理所當然的點頭:“我剛剛感覺到她的不悅了,這可是十分難得啊。對了,你派人去與世子說了沒有?可別給我掉鏈子啊!”
宣韶樂意縱着她:“嗯。出門的時候你與我提起那話,我就派人去找宣雲了。禮親王妃那邊應該很好說話。”
禮親王妃盼媳婦盼了許多年了,好不容易宣雲終於要娶親,他自己還提出想要給妻子一個隆重的婚禮。禮親王妃自然是高興都來不及。
不過三娘高興的心情倒是散了不少,宣韶立即感覺到了,低頭問道:“怎麼了?剛剛還張牙舞爪的?”
三娘牽着宣韶的手搖頭:“最後禮親王妃怕是又要失望了。”若是姚悅容有問題的話,宣雲這樁婚事自然是完不成的。可憐天下父母心,三娘爲禮親王妃難過。
有了孩子,三娘有時候會感性一些。
宣雲安慰道:“發現的早有了防備,總比最後家宅不寧要好。”
三娘點了點頭。也只有這樣安慰自己了。
姚悅容回去之後,臉色就沉了下來。
伺候在她身邊的兩個大丫鬟也半天不敢吭聲。
最後一個丫鬟壯着膽子道:“小姐,現在要如何?若是真的的話,以後您出入怕是不方便了,主子那邊……”
姚悅容深吸了一口氣,垂眸想了想:“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法子的。我是活人一個,還會被規矩給定死嗎!”
丫鬟兩人對視了一眼。雖然沒有說話,卻覺得她們被規矩釘死的可能性很大。
“小姐,是不是有人懷疑我們了?”
姚悅容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可是她實在想不出來她的破綻在何處,她對自己的本事很有信心。她雖然與惠蘭縣主還有郡王妃走的近了些,可是也算是在常理之內,老王妃那邊都沒有懷疑她。因爲她的身份根本就沒有動機。
“小姐,那人到底有沒有上套?主子不是說那種藥會萬無一失嗎?”另一個丫鬟問道,她也有些急了。若是最後完不成任務,她們的下場會很慘。
姚悅容也有些煩悶。
她進府的時候信心滿滿,而惠蘭縣主和郡王妃也確實十分好上套。不過也僅此而已,別的事情竟然毫無進展。眼見婚期就只剩下了三個多月,姚悅容眼底不由得暗沉起來。
宣雲那邊到真的是十分的配合。
第二日。禮親王府就派了人過來與老王妃商議了。禮親王府果然決定要以古禮迎娶姚悅容。
雖然姚悅容是這件事情的當事人,但是她沒有決定權。決定權在莊王府和禮親王府手中。甚至姚悅容連參與權都沒有。
在禮親王府的人走了之後,老王妃只將她叫了過去,笑眯眯的告訴她從明日開始在自己的院子裡閉門謝客,不要出門。
姚悅容被富麗堂皇的裡頭禁足了。
那邊郡王妃原本還想找姚悅容商量討論一些事情,如今也被老王妃一句不要隨便打擾姚悅容給隔離在了門外。
好在郡王妃雖然覺得姚悅容十分聰慧。不過也只當她是個晚輩。畢竟兩人接觸的時間也不久,沒有太多的事情加固這一對同盟。
所以郡王妃便也就丟下不管了。
麻煩人物都被隔離了,三娘心情也舒暢了不少。不過藉着姚悅容被禁足這段時間她還有事情要做。
郡王妃被姚悅容弄出來,定是爲了給她當槍使。三娘相信姚悅容一定留了後手,想要徹徹底底的利用郡王妃。三娘決定接着這個機會先來個釜底抽薪。
姚悅容要是想要作甚,最好還是她自己來,找槍手什麼的,想的也太美了一些。
晚上,三娘在與宣韶進行每日睡前一聊的時候,便問他道:“相公,現在讓郡王府從莊王府脫離,時機成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