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將手中的冊子收好了之後便讓讓丫鬟們進來,重新上牀休息。
只是躺在牀上的時候,三娘卻是有些睡不着了。想着明日就要離開王家,去到陌生的環境,腦中總是會有很多的思慮的。又想到從明日以後就要與宣韶朝夕相處了,三娘心裡的感覺有些微妙,既有隻淡淡的期盼和甜蜜也有一絲迷惘。
“小姐,奴婢給您去端一碗安神茶來?”值夜的白英小聲道,她睡在腳踏上,感覺到三娘有些翻來覆去的。剛剛趙嬤嬤就對她說,要她去準備安神湯,若是小姐睡不着就給她喝一些。
白應想着,趙嬤嬤果然是有經驗的老人了,連小姐會睡不着都知道。
“不用了,我這就睡了。”三娘在心裡數綿羊,她怕喝多了水第二日早上臉上會浮腫。
折騰了半響,總算是睡過去了。
天還沒有亮,三娘便又被叫醒了。
感覺自己只睡了三個時辰不到,但是現在估計全府裡的人都醒了過來了。
在丫鬟們的伺候下洗漱,更衣,然後就坐到了梳妝檯前。接着就聽到外頭有人問三小姐起來了沒有。門口的丫鬟答了一聲,接着就有幾人人走了進來。
三娘回頭,便看見王箏和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婦人來了。那名夫人長相富態,面容溫和,一看就是個好修養的。三娘認得,這是四房連氏的長孫媳婦,夏氏。
三娘忙起身行禮,喊了一聲五嫂和姑姑。心想,比她起的早的人到是很多。
夏氏笑眯眯地拉着三孃的手坐下,她身後的丫鬟捧着一個小匝子走了過來,打開了。匝子裡是紅線,小剃刀,小瓶罐等工具。
三娘想起了莊嬤嬤對她說過的婚儀流程。想起來這是來給她開面的。
夏氏一邊與三娘和王箏說話,一邊從匝子裡拿出一瓶膏狀的東西塗在了三孃的臉上,三娘聞着有些草藥味。涼涼的,不知道是什麼。
接着夏氏又拿出紅線。雙手和嘴將線扯成了三角形,挨近拿了三孃的面部爲她絞起臉上的汗毛來。
“左彈一線生貴子,右彈一線產嬌男,一邊三線彈得穩,姑娘胎胎產麒麟……”夏氏一邊絞着一邊嘴裡念着喜慶詞兒。
三娘開始覺得臉上有些火辣辣的疼,之後可能是臉上的藥膏起了作用了又或許是麻木了,疼痛便下去了。
好不容易夏氏停了手。將紅繩放下,接着又拿起了匝子裡的小剃刀給三娘修鬢角。
等一切都完成了,開臉的儀式便也結束了。三娘看着鏡中的自己,發現臉上比往日更加白嫩了。
“五夫人,我們夫人請您去正房喝茶用點心。”沉香已經跑來看了好幾次了,見夏氏終於幫三娘開好了面,面上前來相請。
夏氏跟着沉香去了,接着丫鬟又臨進來一個穿的極爲喜慶,頭上還插了一朵紅色絹花的婦人。這是來給她梳頭和裝扮的喜娘。
三娘便有老老實實地坐着讓人搗鼓,還好有王箏在一旁陪着說話。
新娘妝一般都很厚重。三娘看那喜娘用簪子跳了一大塊的粉就要往自己臉上糊,忙笑着道:“我臉上抹多了這個會起紅疹子,抹薄一點吧。”
那喜娘有些爲難,但是想到若是新娘臉上起了疹子就更不好交代了。便勉強同意了,往三娘臉上糊粉的時候就糊薄了一些。見總算能看到臉上的底色,三娘鬆了一口氣。
在喜娘要往自己臉上弄胭脂的時候,三娘拿出了上次宣韶給她的那一盒胭脂,遞給喜娘:“用這個吧。”
王箏很有興致地圍上來看,見這胭脂與平日裡買的很是有些不同不由得有些好奇:“這是哪裡買的?我記得你們府上的管事與我家的管事都是在一個地方買的胭脂水粉,我怎麼沒有見過這一種的?”
三娘含含糊糊道是人家送的。
“呀,這胭脂真好看。”喜娘照着三孃的吩咐挑了一些胭脂抹在了三孃的臉頰和嘴脣上,顏色不濃也不淡,竟是是她的膚色十分相稱。
王箏點了點頭:“是比一般的胭脂要好看,不過也只適合三娘這樣十分白皙的膚色。”
三娘抿嘴一笑,便刻意轉開了話題。
“當新娘就是一件體力活兒。”三娘想起了以前聽以爲堂姐說的話,那時候她不明白,不過今日輪到她當新娘子的時候她總算是明白了。
梳一個頭就梳了一個時辰,頭上的首飾重得人抓狂,這還有一個鳳冠沒有帶上呢。
總算梳好了頭,穿上了衣裳,天已經是大亮了。
三娘出嫁穿的是命婦服,霞帔,雲肩皆是按品所制的。
三娘曾經見過電視裡的古代新娘子,當時只是覺得好看又花俏,現在她的體會卻只有一個字:重!
裝扮好了,王箏陪着三娘坐了,薛氏派人送了些小點心來,並讓丫鬟告訴她儘量多吃一些,因爲等會兒很可能要餓上一日。
沉香送點心來的時候還刻意用一個小布袋子,裝了一些小巧好入口的點心遞給了三娘身邊的白英:“這是奴婢刻意在廚房挑的小點心,等會兒小姐若是餓了就悄悄拿出來吃,不會弄花您的妝的。”
王箏看了沉香一眼,笑着誇讚道:“真是個伶俐的好丫頭。”說着還斜了三娘一眼,“你到是找人疼。”
沉香聞言朝着王箏憨憨一笑:“等姑小姐成親的時候,奴婢也給您裝點心。”
王箏臉上一紅噎住了,三娘笑出了聲。
“好了,下去吧,鬼精鬼精的丫頭。”三娘輕咳了一聲,故意斥責道。
沉香吐了吐舌頭,退下了。
王箏愣了半響,朝着三娘氣到:“這丫頭是你教出來的吧?三嫂那性子可教不出這種奸猾的丫頭!氣死我了!”
三娘忙上前去哄她,說着說着兩人就笑成了一團。
“三娘,你怕不怕?”王箏突然到。
三娘一愣,想了想:“緊張總是有些的,怕……到是沒有。我始終相信,無論前路如何,認真用心總是能走出一條路的。”
王箏點了點頭,眼神有些惆悵,但是也帶着她特有的一股子倔強。
三娘看着她,淡淡一笑,她相信依着王箏的聰明和豁達的性子,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也終究會是平平順順的,性格決定命運。
兩人聊着,又有一些姐姐妹妹陸陸續續地來,陪着三娘說話。直到薛氏派人過來說,祭案備好了,讓三娘先去祖宗牌位之前拜別。
王家的祖先牌位都在山東青城,這邊的所謂牌位只是一個爲了儀式臨時佈置的神案。算是祈福的儀式。
三娘讓人領着恭謹地在祖先神位面前淨手焚香,叩拜祈禱。
再之後三娘便聽到外頭的鼓樂聲突然大了起來,有人跑進來報說姑爺迎親來了,花轎已經到了一條街以外,馬上就要來了。
三娘心中一陣急跳。
“快快,領着小姐去拜別老爺夫人,別誤了吉時。”一個嬤嬤道。
於是三娘便在一羣人的簇擁下去了正房,這時候坐在正座上的卻不是王棟和薛氏,而是王老太爺,孫氏自然是沒有出面的。
三娘上前去給長輩們一一拜別,她身上的頭飾和衣服都很重,一番拜下來有些站不穩,好在一直有人扶着,不然估計堅持不到上花轎就倒下了。
再接着三娘又被人送回了房,蒙上了蓋頭,等宣韶進來接人。
估計新郎那邊的禮節也很繁瑣,三娘坐得都有些腰痠背疼了,終於聽見外頭的喜娘喊,小姐可以出門了。
於是她又被蒙上了蓋頭。再有人推門進來,卻是王璟。
“妹妹,我揹你上花轎。”王璟眼眶有些紅,三娘雖然看不見,但是聽王璟的聲音比往日裡要低沉一些,哪裡有不明白。
“好。”三娘被這氣氛一感染,也有些想要流淚的衝動。原本她不明白爲什麼新娘子出嫁的時候,總是會哭,現在她明白了,完全是氛圍所致。
王璟在三娘面前蹲下了,三娘在丫鬟們的攙扶下伏在了他的背上。
王璟肩寬腿長,近幾年堅持練武,倒是練出了一副好身材。他背起三孃的時候,毫不費力。
“小時候,我也總是揹你,那時候沒有什麼力氣,自己都走不穩。母親就說要我好好吃飯,等再長高一些長壯一些就能背起你了。我信以爲真,每頓都吃好幾碗飯,可是等我們長大了學了禮儀又知道了男女有別,我還是不能揹你。倒是我吃成了今日這般魁梧的樣子。”
王璟紅着眼睛笑道,三娘也有些傷感。
她雖不是原來的三娘,但是她與王璟這些年來相互扶持走到今日的感情卻是真的。
王璟覺得這一段路有些短,他還有許多話想要說,卻是已經到了花轎邊。
三娘被王璟小心地放到了轎子裡,在王璟離開的時候,三娘突然道:“哥哥,我會好好的,你安心。”
頓了頓,王璟點頭:“嗯。”卻是帶着鼻音。
轎子外頭很熱鬧,有鼓樂聲也有鞭炮聲。三娘突然就覺得心中一片平靜安詳。
有等了些時候,三娘隱隱聽到外頭有人喊了一聲起轎,三娘沒有坐過轎子,被突然騰空的失重感驚得一陣左搖右晃,直到用手把住了轎子的壁圍纔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