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拍着三孃的手,好一會兒卻是嘆息了一聲:“都說龍生九子各不相同,我原本對這話還是不怎麼贊同的……不想……”李氏的目光有些悵然。
三娘微微斂了眸子,朝着做在一旁的王箏看去一眼,王箏卻是低着頭若有所思。
“嬸嬸,可是有什麼事?”薛氏有些忐忑道,今日李氏的舉動太奇怪了。藉着蘇家的名頭讓她們出了府,卻是半路攔了她們到了溫家園。
李氏讓三娘坐在自己的身邊,指了一邊的椅子讓薛氏也坐下了,這才沉吟地問道:“昨日二孃給了你一瓶子藥是不是?”
薛氏聞言一驚,看向三娘。
三娘也是狐疑地擡頭看向李氏。
李氏嘆息地拍了拍三孃的手:“今日宣韶來過了。”
薛氏愕然地看向三娘,有些摸不着頭腦。
三娘聞言心中驚訝,她今日一從薛氏那裡拿到了藥之後就趕緊讓人給王璟送了去,讓他拿去給宣韶,不想宣韶卻是將藥拿到了溫家園裡。看來宣韶應當是將這件事情告知王顯了。
想到這裡,三娘裝作不知情地道:“是我讓哥哥將藥拿去藥鋪給相熟的掌櫃看的。我聽說是藥三分毒,想着若要是給父親服用的話,還是要看看對不對症的,可是怎麼會到了宣公子的手上?還讓他送到了叔祖父這裡?”
李氏聞言也不做她想,笑着對三娘道:“好孩子,你做的對,這藥確實是亂吃不得的。”李氏眼中神色複雜。竟是有些怔忡。
見薛氏與三娘正看着她,才又道:“至於爲何會到了宣公子手上,那是因爲王璟去的那家藥鋪與宣韶有些淵源,正要讓宣韶看見了。”
薛氏與三娘聞言恍然地點了點頭。
薛氏看了一眼李氏的眼色,試探道:“嬸嬸。那藥……可是有什麼不妥?”薛氏有些緊張。
李氏沉默了一會兒,卻是道:“那藥……的來頭有些蹊蹺。”
“呀——可是母親她如今正用着呢。這若是……若是有什麼問題的話,那母親……”薛氏一臉的焦急擔憂。並不是裝的。
李氏見她關心孫氏,心中暗自點頭,這個侄媳婦心地向來是好的。也很是善良寬厚。
“你放心。你母親的身體,暫時出不了大的問題。”李氏安慰薛氏,可是她眼中的憂慮卻是讓靠着她坐着的三娘看了個正着。
即便是在現代,有了毒癮的人也是很難戒掉的,何況是現在?宣韶定是將那藥的作用與副作用都與王顯和李氏說了。只是她不知道,宣韶的動作竟然是這般快。
“三娘,我問你,如今你祖母身邊的人是不是都被換了?”李氏突然問道。
三娘也不隱瞞:“除了一個管事嬤嬤。其餘貼身伺候的丫鬟們都換了。那管事嬤嬤雖然沒有換,但是也不讓她近身伺候了。我之所以想到要讓哥哥將那藥拿去藥鋪看一看,正是因爲那嬤嬤說她總是見二姐姐給祖母喂藥。卻沒有請過大夫,而祖母的病情也不見好轉。”
李氏聞言。表情很是嚴肅,一向慈祥溫和的眸子裡有利光閃過。
三娘說了這些後也不再多言,只安安靜靜地坐好了。
半響李氏拍了拍三孃的手,道:“好孩子,你與你姑姑去外頭的院子裡轉轉,我有些話要交代你的母親。”
三娘聞言順從地點了頭起身,王箏收起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起身拉着三孃的手往外頭走了。
王箏交代了身邊的丫鬟落後些,自己與三娘走在前頭悄聲說話。
“我告訴你,你不要聲張,二孃給你父親的那一瓶藥不是什麼好玩意。那能讓人上癮,繼而被人所控。”
三娘裝作一副驚詫的樣子看向王箏。
王箏苦笑:“你不層想到吧?親生的骨肉,竟然能這般的狠心,使出了這等的手段。”
三娘低頭不語。
“這次真的多虧了那位宣公子,沒有他,我們王家恐怕要大禍臨頭了。”王箏伸出手肘輕輕碰了碰三孃的胳膊,聲音更加低了。
三娘疑惑地看向王箏,王箏也不隱瞞:“宣公子前一陣子正好奉命調查南疆之事,你知道麼?二孃竟然與南疆有牽扯。他原本還不敢肯定,以爲只是巧合,不想卻正好遇見璟兒拿藥去找掌櫃的驗看。拿藥的原料他曾經在調查南疆人的時候見過。現在這件事情就複雜了,上次你祖母不是說要將二孃送進宮裡麼?這若是二孃的意思或者是南疆人的意思的話……那麼事情就不簡單了,一不小心我們整個王家就要被賠進去了。”
三娘表情也嚴肅起來:“竟然是這樣。”
王箏點了點頭:“我聽說了二孃生母柳姨娘的事情,看樣子,她們母女很早以前應該就已經與南疆有染了。沒想到,南疆人這般恨我們王家。”
三娘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九姑姑,南疆人爲何會將目光投向我們王家?照理說,比我們家尊貴顯赫的多了去了,爲何偏偏是我們家?”
王箏聞言頓了頓,見三娘一臉認真地看着自己,終於是嘆息了一聲:“因爲當初,南疆被滅了族,與我的祖母你的太祖母的孃家有關係。祖母出生安國公陸家,而安國公正是帶兵攻打南疆的將領,而安國公只有祖母這麼一個女兒。”
三娘恍然,那一段歷史,因爲太過血腥,又因爲建武帝太過強勢,很少有人敢提。後來安國公府遭逢大難,關於安國公的罪名外頭衆說紛紜,卻還是沒有人敢公開說。而王家因爲孫氏的緣故,沒有人敢提起太夫人陸氏,安國公府就更是沒有人敢提起了。
“安國公當年是奉了先皇之命暗中行事的,因爲本身就不怎麼光彩,所以知道此事的人並不多,甚至有人猜測後來安國公獲罪也與南疆之事脫不了干係,皇家也是諱莫如深,所以就更沒有敢提了。可是這對南疆人來說可是血海深仇,她們想必是沒有忘記的。”王箏說着這話的時候,眸子中帶着些憐憫。滅族之恨,確實是不共戴天的。
“這件事請,叔祖父打算如何處理?”三娘問道。
王箏拉着三娘往一個視野良好的亭子裡走,亭子裡四野開闊,也不怕人聽見她們說話。
只是現在已經是深秋了,天氣很涼,兩人又是突然前來,亭子裡沒有事先派人過來安排,依舊是光溜溜的石桌石凳。
“小姐,奴婢帶人去拿坐墊來。”王箏身邊的丫鬟,機靈道。
王箏擺了擺手:“你們去一邊候着,我與三娘只在這站着看看風景,不坐就是了。”
三娘也不是弱不禁風之人,站着吹吹風也沒有什麼不好,因此也不反對。
於是兩人便依着亭子的欄杆,輕聲閒聊着。
“我父親已經將三哥也叫進了府中,甚至玬兒,璟兒他們也來了,正在前院呢。”王箏拾起欄杆下的石臺上的一片樹葉。雖然是深秋,這片落葉不知怎麼卻綠色的,葉面也是光滑水亮。十分難得。
王箏放在嘴邊吹了吹,竟是吹出了幾個音符。只是音色有些暗啞。
“看着水嫩,裡頭還是乾枯可,吹不出葉笛的韻味。”王箏面露遺憾,將手中的落葉隨手拋開了。
三娘確實覺得,這古代的女子,尤其是高門大院中的女子,當真是多才多藝的。一片樹葉兒在她們手中也能吹出動人的音調來。
“叔祖父會怎麼做?”三娘也隨手拾起了一片還帶着些綠意的葉子,用衣袖擦了擦,卻沒有放到脣邊,只是撫着上頭的脈絡,語氣輕柔。
“不知道。”王箏無奈地看向三娘:“我是女子,父親再開明也不會與我討論這些的。我麼有告訴你剛剛我跟你說的那些話全是我偷聽來的麼?”
王箏無辜的眼神看向三娘,三娘不由得“噗哧”一笑。
剛剛還有些沉重的氣氛一掃而光。
王箏也笑,還是一付得意的表情:“父親和母親不知道,我總是喜歡躲在父親書房的桌子下頭看書,你還別說,這習慣讓我知道了許多秘密呢。”
說着王箏伸肘拐了拐三娘:“你可別將我的這個秘密說出去啊,不然我就要被我爹滅口了。”
三娘苦着一張臉看向王箏:“姑姑,你不會是故意將這些告訴我的吧?這樣叔祖父要滅口的話,你就能拉扯上我了。姑姑,你——真陰險!”三娘指控道。
王箏一愣,繼而不顧形象哈哈大笑。
好一會兒才收了聲,帶着笑意拍了拍三孃的肩膀:“你真對我的胃口,要是你能早些來京中就好了,咱們也能多些相處的時候。”
三娘笑道:“現在也不晚啊,以後見面的時候多了,就怕姑姑你會煩了我。”
王箏想想也對,三娘與她將來都是嫁到京中的人家的,不由得失笑。
李氏與薛氏不知道說了什麼,兩人聊了許久,三娘與王箏在亭子裡頭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直到兩人因吹了風,手心都涼了,丫鬟來勸纔去了王箏的院子,卻是一直待到了傍晚十分,李氏纔打發人來叫她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