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知道,一般京中要拜訪李氏這樣丈夫身居高位的夫人的話,是一定會先提前遞帖子的,不會這麼匆匆忙忙來拜訪,見主人家不在還非打發人去別處請,這是一件極爲失禮的事情。
想到剛剛王箏剛剛從外頭更衣回來,三娘朝她看了一眼,王箏面上雖然是一本正經,卻是乘人不注意朝着三娘迅速地眨了眨眼睛,三娘頓悟,繼而莞爾。
李氏帶着王箏告辭,元娘因爲自己家夫君還在外院,便留了下來,晚些時候再回去。王箏攜了三孃的手,讓她送自己出門。三娘自然是不無從命。
兩人落後了前面趕來送客的薛氏與李氏幾步,說起了悄悄話。
“你那個四妹妹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你是姐姐,又是這裡的主人,下次她再這麼沒規矩你就教訓回去。她如今在你們府上住着,還敢這麼放肆無禮,這姑娘也該教訓教訓了。不然以後到了人家家裡也這麼不知天高地厚,看她如何在別人家中立足。”王箏祝福三娘道,她教訓四娘到也是懷着些好意的。
三娘笑着應了。
王箏又沉吟着道:“你那個二姐姐……瞧着到是個不簡單的。我以前很少見到她,也一直沒有深交,倒是不知道我們王傢什麼時候出了這麼一號人物。”
三娘見王箏目光這麼敏銳,不由地有些驚訝。
王箏看着三娘到是坦然一笑:“我是聽了你們上次的話,心中對她存了一絲警惕纔會對她這麼留心的。因爲太過注意,自然能發現一絲半點的問題了。總之啊,你們府上看樣子要熱鬧了。”
三娘見王箏這麼直接。只能無奈地一笑。
王箏伸肘輕輕碰了碰三娘:“你要是呆不下去,就給我帶個信兒,我找人來接你去我府中住上一段時日。”雖是笑着說的,聲音裡卻是透着認真。
三娘心中一暖,笑着握了王箏的手:“好。我記住了。不過我想也不至於呆不下去吧。”
王箏看了三娘一眼,笑着揭過不提。
“對了,你說進宮是你祖母的意思。還是你二姐姐的意思?”二門在望,走在前頭的薛氏與李氏緩了步子也說着話。王箏小聲問道。
三娘想了想,搖頭:“這個我到是不清楚。祖母纔來。也沒聽她對我們露過口風。”
王箏也搖了搖頭,不以爲然:“伯母到真是糊塗了,這事情我們王家做了可是吃力不討好。”
三娘瞭然地點了點頭,兩人眼神一對上,王箏就笑了,她伸手親暱地捏了捏三孃的臉,打趣道:“你這個鬼靈精到是個明白人,連這些都清楚。”
三娘故意不滿道:“九姑姑您自己冰雪聰明。七竅玲瓏的心肝兒,侄女兒就得愚笨不堪麼?什麼道理!”
王箏“噗哧”一笑。
那邊李氏與薛氏已經走到了垂花門,李氏回頭衝着王箏無奈道:“箏兒。你又欺負侄女兒了,還不快過來。我們回府了。”
王箏又藉機拍了拍三孃的笑臉兒,才跑向李氏。
三娘一陣無奈,李氏自然又是小聲地訓斥了王箏一番。
最後母女兩人親親熱熱地相攜着去了。
薛氏朝着三娘一笑,走了過來。孫氏來了之後薛氏很是忙碌了一番,母女兩人因此也少有機會交流,這會兒趁着往回走,兩人也說上了話。
“母親要送二孃進宮?”薛氏輕聲問道,剛剛她是聽聞李氏要走才匆匆趕來相送的,剛剛並未在正房,所以沒有聽見孫氏要送二孃進宮的話。
三娘知道定是剛剛李氏與薛氏說的。
果然,薛氏有些猶豫道:“剛剛嬸孃讓我與相公說,最好不要送二孃進宮去。”薛氏很是有些爲難,孫氏是她的正經婆婆,與婆婆唱反調,她從來沒有想過。
三娘想着,王棟能做到如今的這個位置應當不是個短視的人,不過有些事情也說不準了。薛氏也該知道一些官場上的事情了,否則成了孫氏那樣的毫無政治覺悟,以她對王棟的影響力,恐怕會很不妙。
這麼想着,三娘並沒有急着回去正房,而是示意薛氏去了薛氏現在住着的後廂房。三間寬敞的後箱被打通了,中間一間待客,北邊的一間做了臥室,南邊的那間是王棟暫時的書房。傢俱也都是好的,看着倒也大氣。
薛氏知道三娘有話要說,便將丫鬟們趕了出去守着門,與三娘兩人坐在了客廳裡喝茶說話。三娘緩緩地將王家與皇家的關係對薛氏說了,也簡單說了一下王家的歷史,以及發家史。 www●Tтkā n●C○
剛剛李氏與薛氏只簡短地說了幾句,但是以爲時間不多,也沒有深談,這會兒薛氏聽了三孃的話才恍然大悟,自己琢磨了半天,看着三娘道:“三娘你懂的可真多,要不是你提醒,我到是不知道這當中有這麼些彎彎繞繞呢。”
三娘笑了笑:“在老家的時候,曾經看到過王家的家譜,和一些先人寫的筆記,所以纔會知道這麼些。”
薛氏聞言頓悟,又有些發愁:“這些想必老爺也是知道的,只是他畢竟是母親的兒子,若是母親主義已定,迫於孝道老爺也是不好回絕母親的意思。”
三娘看着薛氏認真道:“若是父親到時候爲難,母親你就勸道自古忠孝不能兩全,爲了家國大義,小家小義就只能先拋開了。父親一向對國對君忠心不二,定是會聽的。”
這頂帽子是高了些,奈何王棟這樣的人還就吃這一套。孝義在王棟這樣的人眼中,還真的比不上對君上的忠誠。
薛氏領悟了三孃的意思,忙點頭應了。
三娘卻是想到了,孫氏今日突然提出了這麼一個要求,肯定是與二孃甚至二孃背後之人脫不了干係的。由此可見,此次二孃進京所圖甚大。有可能王家一不小心就會被捲進漩渦之中。
在這種情況下,她們這些內宅女子別的都不能做,但是將內宅都掌控在手,到是勢在必行之事。二孃她們再厲害,也是不能離了這內宅的。
“母親,我上次與你說的那件事情你可以去做了。”三娘突然出聲道。
薛氏愣了愣,想起來了三娘說的是哪一件。
“母親一來,我到是忙忘了。”薛氏有些不好意思:“薛嬤嬤今日早晨還來過,不過我因爲忙着爲母親換房裡的擺設,沒有時間見她。”
三娘笑着道:“下午你就去祖母那裡說吧。”想了想,三娘又道:“就在她午睡起來的時候,那時候她應當會喚人梳頭。”
薛氏應了,三娘見時候不早,便起身告辭了。
出了後院,三娘往正院的正房裡去了,孫氏在此,她即便要回自己的西廂休息也要與孫氏說一聲的。
三娘去了孫氏的正房,見明間裡已經沒有人了,一個丫鬟告訴三娘道孫氏已經歇下了,二小姐與四小姐在稍間說話。
三娘想了想,沒有進稍間,退了出去往自己的西廂去了。她可沒有興趣去聽四孃的冷嘲熱諷,也沒有興趣與二孃去打機鋒,沒事還是躲着些好了。
稍間裡,二孃與四娘在聽見外頭的動靜的時候就停住了話頭,卻見三娘只是問了幾句便退了出去,並沒有往這邊找她們來。
四娘冷笑了一聲,挑撥道:“三姐姐如今也出息了,竟然這般忽視我們。我便罷了,二姐姐您可是她的姐姐,她也不來與你說說話。對了,我剛剛出去更衣的時候刻意打聽了一下,原來三姐姐一來就巴結上了三嬸嬸,這兩人現在可好了,不知道的還當是母女兩呢。”
說着四娘又看了二孃一眼:“聽說三姐姐的嫁妝足足花了幾萬兩的銀子呢,三嬸嬸還怕委屈了她似得,一應物事都說要好的。我就奇怪了,您是姐姐,嫁妝都還準備,她一個當妹妹的卻是搶在了您的前頭,這又是什麼道理。”
二孃看了四娘一眼,淡淡一笑:“她得了好的前程,又是上頭賜婚,父親母親看重一些又有什麼奇怪的。”二孃說這話的時候,一絲嫉妒的神色也沒有,溫溫婉婉的,表面的功夫已經是爐火純青了,四娘偷偷打量了她許久,都爲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
四娘隱隱約約覺得,自己的這個二姐姐與以往有些不同了,可是又說不出是哪裡的不同。
二孃自然是注意到了四孃的眼神,她心中一哂,她可不是四娘這樣小家子氣的短視女子,這點挑撥之言也敢拿來她面前顯擺。當她這幾年學的本事都是白學的麼?
二孃收斂了笑意,靜靜看了四娘一眼,沒有笑意的那雙眼睛黑洞洞的,讓人新生寒意,四娘見了下意識打了一個冷顫。
“我助你來京不是看你如跳樑小醜一般上竄下跳的,也不是要你有事沒事挑撥生事的。你可是還記得你當初答應我的話?”二孃帶着些冷意的聲音響起。
四娘一驚,忙賠笑:“我自然是記得的,二姐姐你放心,我一定聽你的話,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