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不想我(更③)
蘭泉握住電話,看見簡桐發過來的四個字:“好好睡覺。”蘭泉展顏一笑,修長的指尖掠過屏幕上簡桐的名字,像是撫過她嬌美的面頰。
蘭泉笑了笑,還了五個字回去:“不許不想我。”
按了發送鍵,蘭泉深深吸口氣,轉頭望窗外。累
好想她。
本來定好五一七天都陪她,哪想到中間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四號就被抓回來了。
奶奶在身畔的榻上睡着,即便睡沉還握着他的手。蘭泉難過地俯望奶奶的容顏。儘管經歷過歲月沉霜,奶奶的眉眼之間依舊看得到當年大家閨秀的風範。
其實所有人都只看見奶奶今日的雍貴,卻都忘了奶奶當年吃過的苦。那時候奶奶的家族是幾省實力最爲雄厚的紡織大王,當年時局動亂,卻沒人敢惹吳家,只因爲都要仰仗吳家的軍衣、軍被,一旦吳家囤積居奇,那麼整個市面上的經濟自然就亂了。
這樣的大家閨秀,可以想見當年該是多麼的雍容自在。
那時候的爺爺靳邦國卻是個窮娃子。奶奶愛上爺爺,在吳家引起了軒然大波,吳家當時也是衆口一詞,所有人都反對。結果奶奶毅然剪掉從小一直留着的長辮子,只挽了個小布包,便跟着爺爺私奔,一路逃到北方來,從此泯掉大家閨秀的生活習慣,一心一意當起爺爺的妻子。
他們那些年吃了許多苦,最難的時候三餐不繼,奶奶連從小便戴在耳朵上的金耳環都拿去變賣;後來連僅剩的幾件換洗的絲綢衣裳,還有冬天禦寒用的大毛的衣裳也全都當掉。奶奶那樣愛惜自身形象的女子,一件旗袍過了經年,晚上洗了,早晨不管幹沒幹都只能穿在身上;冬天更是冷得要披着草蓆禦寒……悶
那時候爺爺跪在奶奶面前發誓,將來一定給奶奶“鳳冠霞帔”、“一品誥命”。
那些說法都是戲文裡的,新中國建立之後當然早已沒有了這些說法。但是爺爺始終記着當年的誓言,憑着戰功一步步走上來,終於給了奶奶此時的一切。這一切比之古時的“鳳冠霞帔”、“一品誥命”,已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幾十年走過來,奶奶終於得以在和平年代裡,重新找過當年失卻的雍容。所以也許奶奶纔會更加珍惜這失而復得的一切。
蘭泉想着,輕輕嘆息了聲。靳家名聲太旺,這麼多年大事小事層出不窮,爺爺的心思只放在軍務上,所以家裡的大事小情都是奶奶一個人在支撐着。就算奶奶不說,蘭泉也明白,奶奶很累。
如今社會上多少雙眼睛都盯着靳家,每一個小小的疏失都會被放大數倍,所以奶奶小心翼翼地壓着、藏着,所爲的當然不是她自己,而是整個家族的聲望。
蘭泉在蘭州出生,那邊空氣乾燥,蘭泉從小便總是咳嗽;奶奶便將他接回身邊來,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他長大。他小時頑皮,奶奶沒少了罰他,可是每次他受了罰之後,總能看見奶奶難過地獨自坐在房間裡掉眼淚。
他跟奶奶的感情深厚,甚至超越了母親。所以他雖然性情放曠,但是卻只是小事頑皮,若遇大事定不忍真的惹奶奶傷心。
——卻沒想到,奶奶會反對他與簡桐來往。
昨夜他回來,奶奶哭着始終握着他的手。問姑姑打疼了他沒有,說她真的是想狠狠地打他,可是看着他面頰上帶着指印回來,卻只剩心疼。
奶奶縱然睡着,手還依舊攥着他的手,彷彿生怕他離開。
所以,今晚他聽見簡桐對他說,“你回家。老太太因爲你而差點暈倒,你得回去。”那一刻他只覺狂喜——他的小老師,他果然沒有愛錯人.
夜色深沉,梅軒走進家門,便皺了皺眉。
沒開燈,眼睛的功能受到限制,鼻子便越發靈敏起來。他聞到,房間裡有陌生人的香氣。
打開燈,果然苗藝睡在沙發上。儘管已經有孕,腹部卻尚未隆起,腰身依舊窈窕。這樣側身睡在沙發上,越發顯得體態玲瓏;長長的發垂落到地面,像是一彎上好的絲綢。
苗藝的頭髮從小一直留着,她極其愛護自己的長髮。每個星期都要用牛奶洗濯,又耗盡心思去淘弄古來護髮的秘方,所以將一把長髮養得光澤如絲,極是讓人迷戀。
小時候梅軒便很喜歡苗藝的長髮,因爲男生自己沒有,便只覺那好看;蘭泉卻暴殄天物,經常將鉛筆纏在苗藝的長髮上,惹得苗藝心疼得直哭。
那時候他就會站出來保護苗藝,呵斥蘭泉。所以便也因此,讓苗藝在他和蘭泉之間,感情的天平漸漸傾向於他吧?其實他這樣做不過是在扶平公義,卻未必就是有多喜愛苗藝,只可惜苗藝至今不懂。
便如此時,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倆要結婚了;似乎苗藝出現在他的房子裡都已經是天經地義之事,可是他在下意識裡還會將苗藝身上的香氣定義爲“陌生人的香氣”。
她是陌生人,不因相識的時光而論,只憑心的感受而言。
彷彿是感受到梅軒站在沙發前凝視着她的目光,苗藝緩緩從夢境裡醒來,轉頭望梅軒,微微紅了紅臉,“梅軒你回來了?真不好意思,我竟然睡着了。最近身子越發沉了,總是想睡。”
“不是感冒了吧?”梅軒嗓音依舊輕柔,卻缺少熱度。
苗藝垂下眼簾去,“不是的。醫生說,孕婦孕早期就是會比較嗜睡。”
梅軒轉身去衝咖啡,彷彿漫不經心,“既然懷孕這樣辛苦,又何必勉強自己懷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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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11點第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