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雲南,本身就像一塊巨大的翡翠。擡頭低頭,都是層層的翠色浸染,無論你的眼睛轉向哪個方向,或者是調整多少角度,視野裡都一樣超過80%都是深深淺淺的翠色。
於是便也怪不得,雲南以及毗鄰的緬甸等國成爲世界上最重要的翡翠出產和交易的地區。
倘若有機會登上神舟九號去,沿着地球這麼溜一圈兒,定然就會覺着,雲南這片大地便宛如一顆鑲嵌在地球腰帶上的翡翠,嫣然欲滴,翠色通透。
行走在這樣一片靈動的翠色世界裡,人的臟腑器官都被氧氣泡泡充盈着,心都跟着輕盈起來,於是心情總是歡快着的。
這樣的一片翠色世界裡,最大面積的紫色還是出現在紫兒身上。竹林深處,紫兒伸着手朝一棵高入雲天的竹子輕輕喚着,“葉兒,葉兒……”
葉兒是紫兒養的那條竹葉青的小蛇。紫兒明白,作爲人類的*物,葉兒其實一點都不開心,於是便將它留在雲南叢林裡。每年夏天來,便來呼喚它。
山林裡輕輕地起了風,竹葉都沙沙地響起來。紫兒的眼睛已經夠尖了,卻還是什麼都沒看見,反倒是上官楚搶先一步拉開了紫兒,低聲說,“有蛇來了!”
紫兒當然相信上官楚。蛇走都是有腥風的,只是竹葉青本身翠綠,跟竹子幾乎一個顏色,她都看不出來,也沒有上官楚鼻子那麼好使。
“葉兒!”竹葉之間終於露出一雙金瞳來,還有嫣紅的蛇信微微吞吐。紫兒歡喜地叫起來。可是那小蛇卻仍舊遲疑,不肯下來。
“葉兒,你不認得我了麼?”紫兒難過地望着那蛇,“是我啊我啊我啊!”
那蛇還是不肯下來。
上官楚微微皺眉,仰頭望着那蛇,輕輕吹起口哨來。
那蛇興奮起來,在竹子上高高撐起頭顱來望向上官楚。上官楚卻微微皺眉,拉住紫兒,“那不是葉兒。”
“怎麼會不是葉兒?”紫兒急了,“它跟葉兒長得一模一樣!”
上官楚伸手矇住紫兒的眼睛,“如果我沒猜錯,這是葉兒的孩子。而葉兒已經……”
“什麼!”紫兒握着上官楚的手臂,眼淚便滾落下來。多虧上官楚替她蒙着眼睛。
“竹葉青體型小,雖然壽命能達10年左右;可是在這雲南山林裡,它也有自己的天敵,也許捕食不易,所以很難活到天然的壽命。我想那是它的孩子,它即便已經去了,卻還是讓它的孩子來等着你,以免得你失望……”
“葉兒!”紫兒在這山林裡,抱着上官楚的手臂,放縱自己大哭出聲。
這就是雲南山林的魅力,這就是身邊這個男生的與衆不同;如果是在東北那座大都市裡,如果身邊換了任何一個人,好強的她一定只默默藏起心中的難過,絕不掉下一滴眼淚來。
可是那種壓抑和忍耐,哪裡比得上此時的恣意和暢快?即便就是難過得哭了,卻也是痛快的。難過只隨着眼淚去了,不會傷到心。
葉兒縱然去了,可是卻能夠長眠在這片自由的林海世界裡,相信它也會心滿意足的吧。這就是雲南山林裡的自然循環,雖然有生有死,可是整個山林世界卻永遠生機勃勃,綠色不變。
“嚯,你帶我來這兒?”
拉着上官楚的手,紫兒抽抽噎噎走了一路。等哭夠了,一擡眼,才發現隔着樹木而來的粼粼水光。竟然是又到了當年的那片水潭。水色如翠,靜靜停留在山林深處。水邊野花如錦,各色落葉繽紛如絨毯。
正是當年紫兒設計除掉蒙甜甜的那個地兒。
紫兒轉眼瞪上官楚,“你什麼意思你?”
上官楚笑起來,“害怕麼?”
“害怕個大腦袋!”紫兒輕輕搖頭,“自作孽,不可活。對於蒙甜甜的死,都是她自找的。這片雲南的大地是我要守護的地方,我爸媽更是我要守護的人,她想在雲南大地上,存着害我爸媽的心,那我自然不會容得她!”
“可是當年在這兒,我卻害怕了。”上官楚垂眸去看紫兒的眼睛。
“那時候,你在這兒?”紫兒的臉色蒼白下來,“那你都,都看見了?”
那一幕畢竟有血腥,她也只讓阿果哥哥自己知道。如果上官楚看見了,會不會覺得她很可怕?
“你害怕我了,是麼?”紫兒別過頭去,只去看那片水光。
上官楚脣角勾起,垂首去看紫兒的眼睛。紫兒轉身避過,上官楚打蛇隨棍上,還轉到她眼前去。
“我是害怕了——我害怕,會愛上你。”
看逗得差不多了,紫兒眼裡都快盈滿眼淚,上官楚這才衣冠楚楚地說。
“嗄?”紫兒的情緒有點剎車不及,眼簾一眨,一滴又大又圓的淚珠滾落下來,可是配合的表情卻是瞠目結舌。
上官楚仰頭笑開,伸手替紫兒抹去眼淚,“傻瓜,那一刻我躲在樹後,看見的根本就不是個人——你是個妖精!”
“那天水光瀲灩,你立在水裡,天光水色都圍繞着你旋轉,你的笑彷彿琉璃一般閃亮。我那一刻就完蛋了,覺得心臟都麻痹了,得了心絞痛似的。”
“那,那我設計讓蒙甜甜死,你,你不怕我?”紫兒忙問。
“嗯~~”上官楚彷彿猶豫了下,終究還是笑開,“我沒看見是你懲罰了蒙甜甜,我只看見是她自己招惹了鱷魚,然後被護子的母鱷魚給喀嚓掉……紫兒,天道有循環,這又與你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