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欣在鳳鳴街出了事兒,靜蘭驚慌之下趕緊打電話找蘭泉。卻沒想到原來蘭泉早來了,就窩在酒坊裡頭跟樑俊生研究釀酒的事兒呢。
樑俊生也沒想到蘭泉竟然對釀酒這事兒真的上了心。之前聽小桐提過,說蘭泉想學釀酒,那時候樑俊生就笑,知道那是蘭泉藉口追小桐的伎倆;卻沒想到蘭泉真的越發用心了。
蘭泉這孩子本就猴兒精,他用心去做的事情,罕有做不好的。
樑俊生自然傾囊相授。明知道小桐對釀酒這事兒是沒什麼興趣了,難得蘭泉願意學,這樣長相思的未來倒也有繼。
蘭泉聞聲就趕緊奔過來,跟着譚耀鬆和樑俊生將靳欣送到了醫院去。
醫生緊急處置,蘭泉的電話就響起來。是小桐不放心,不知道靳欣到鳳鳴街這頭來是不是又作了,怕媽應對不了。可是小桐這兩天開始感覺到宮縮了,所以不敢亂動,蘭泉萬般的不放心也還是提前埋伏到鳳鳴街來了。
“……沒什麼大事,現在正在醫院緊急處理呢。放心啊老婆。你那邊怎麼樣?”蘭泉簡單將之前的事情講了遍。
“我沒事兒,現在才大半天疼一下。書上說要密集到10分鐘疼一下再進醫院就來得及。我纔不要那麼早去醫院,那地方越呆着越緊張。”簡桐的嗓音裡有疲憊,不過蘭泉更聽得出這位小媽媽的勇氣和期待。
“那行,你先歇着,我去看看姑姑那邊處置得怎麼樣了。”蘭泉說着還解釋了下,“我是不在乎她死活啊,我是爲了丈母孃考慮。她要是真這麼死了,咱媽一定難受死了。而且從法律上來說,是在媽的店裡出事兒,媽多少也要負點責任的,這就不好玩了。”
簡桐在電話裡頭笑,“好啦,去吧。你兒子馬上要出世了,咱們也給他積點陰德吧。不管姑姑多可惡,還是希望她能好好活下來。我可不希望咱們兒子出生,家裡就有喪事。”
蘭泉笑着要掛電話,簡桐忽然在電話那頭喊了聲,“我覺得你應該打電話給一個人……”
蘭泉眼睛一亮,“段郎!”
竹錦來的時候讓蘭泉瞪了瞪眼睛。平素的段狐狸整齊得是恨不得武裝到牙齒的——哦,也不對,他本來就武裝到牙齒了——平素那樣一個整齊到bt的男人,今天看起來反倒有點不修邊幅。
穿寬大的迷彩襯衫,配直筒牛仔褲,下頭還穿了雙登山鞋!這是段竹錦了嗎?
竹錦毫不客氣伸手pia了蘭泉一下,“幹嘛啊,你兒子都快出生了,才發現你真正愛的人是我啊?表用這樣的眼神看人家,心癢癢。”
“滾!”蘭泉當着衆人的面踢他。
“竹錦,竟然是你來了?”從處置室走出來的醫生疾步走過來握住竹錦的手,“天,才知道原來裡面那位病人是你姑姑。如果早知道,我都不好意思伸手。讓我在你這位白袍聖手面前獻拙,真是班門弄斧。”
“找死啊?”竹錦大眼皮一垂,兇巴巴地給了那醫生一拳。
“哈哈……”那醫生也笑開,“老同學,別來無恙。你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今天難得見面,約個時間出來吃飯。讓你嫂子給你做頓好的。”
蘭泉看着這兩人沒完沒了的樣子,有點驚,“我說二位大醫生,病人可還生死未卜呢,你們這就先拉上家常了?還有點救死扶傷的職業態度沒有啊?”
那醫生大笑開,“那是這位先生有所不知。就算本來我自己心裡還打鼓呢,但是一看見竹錦我就放心了。因爲只要有他在,一定不會有人死。”說着一副“什麼都靠你咯”的表情瞄着竹錦。
竹錦臭屁地向蘭泉擡擡下頜。
“還有啊,竹錦的品位實在奇高,所以我家那位啊覺着被其他一萬個人誇獎一句廚藝好都沒用,都沒有竹錦誇獎一句好。當初竹錦說過那麼一句,我們那位美得好長時間都不忘,整天跟我念叨,說一定要再請竹錦來吃飯。”
蘭泉也沒轍了,只能笑開。
竹錦倒是淡定,徑直從那醫生手裡拿過病案來看,狹長的眸子裡漾出清亮專注的光芒,宛如手術刀在陽光下劃出的寒芒,迥異於平日的笑謔。蘭泉忍不住咂了咂嘴,原來人認真的時候真的最好看。
白袍聖手,名不虛傳。
“沒事。軟組織輕微損傷,不過可能有輕微震盪。”竹錦簡單給出結論。
“你這身打扮……”
靳欣被留在處置室裡觀察,蘭泉和竹錦坐在玻璃窗外的長椅上,蘭泉忍不住問。
“我正在做戶外訓練。等小桐臨盆之後,我出去旅遊一趟。”
“你就胡說八道吧,誰信你去旅遊啊。”蘭泉搖頭,“去找*去?”
竹錦笑了笑,“上次跟着你們去雲南高原,覺得那地方真不錯。我想再去玩一次。”
蘭泉輕輕嘆息,“你擔心她是因爲當年的事情……?”
“不然,她能去哪裡呢?”
蘭泉面上也微有變色,“竹子你別亂來!那裡不是你一個人去得的地方!你等我一個月,等我寶寶滿月了,我跟你去!”
“得了吧。”竹錦笑着拍掉蘭泉的手,“這是我私事,要你攙和什麼。你還是在家裡當老婆奴外加奶爸吧!”
說着話,譚耀鬆辦各種手續回來,走到竹錦身邊,“竹錦,可不可以拜託你進去看一下你姑姑?坦白說,我很擔心,有點不放心這裡的醫生的水平。”
竹錦笑起來,起身,“姑父,你放心。姑姑的全程治療和預後,我都會跟進。”
醫生出來找譚耀鬆簽字,譚耀鬆急忙離去。
蘭泉皺眉望竹錦,“你想怎麼做?”
竹錦眨了眨眼,“交給我吧,我還能不知道你們兩口子打電話找我過來是幹嘛!你們這對鬼頭夫婦,還跟我裝!”
蘭泉難得地臉紅起來,“其實吧我最近看多了電視裡頭的宮鬥電視劇,動不動就看見有嬪妃親手掐死其他妃子的孩子啊……竹錦啊,我現在是奶爸綜合症啊,你說我能不害怕麼?”
竹錦笑起來,“好。你死乞白賴不讓我給小桐接生,那我就給那個小傢伙保駕護航吧!”
說起這事兒蘭泉就怒,“你還有臉說啊!你是婦產科醫生嗎你,就敢張羅着給我小老師接生!”
“哈哈……”竹錦大笑,“我就是還沒做過婦產科接生的實踐呢,這個好奇啊,好不容易趕上家裡人有個實踐機會,你還不讓我玩。小氣鬼!”
夜色深寧,靳欣從夢裡猛然醒來。
病房裡很靜,大燈黑着,只有*頭一盞檯燈發出靜靜的橙黃色燈光。
靳欣覺得自己好像走了好長的一段路,渾身疼痛,頭上更是被火車碾過一樣的疼……
火車,對,就是火車。她在夢裡聽見火車的轟鳴聲,好像自己還跟着火車一同穿越了許多個隧道,一段一段的漆黑又光明,不斷不斷在腦海裡重複,再重複。
“姑姑您醒了?”*尾處有寧靜的嗓音。
靳欣猛地起身,這纔看見竹錦正坐在*尾的黑暗裡。整個人幾乎都被夜色染透,只有眼鏡片上有反光。因爲那反光才越發看不清他的眼神。
“是竹錦你在啊……”靳欣這才長舒了口氣,躺回*上,“他們都去哪裡了?”
竹錦微笑,“很晚了,我讓姑父、梅軒、蘭泉他們都回去休息了,我在這陪護姑姑。我是專業人士,比他們更方便些。”
“梅軒回來了?”靳欣眸子裡閃出希望的光芒。
“是,他第一時間便趕回來了。一直守在您*邊,始終握着您的手。”
靳欣的眼淚一下子流下來,“我,我很想他。”
“我知道。”竹錦輕輕地微笑,“別擔心,明天一早他就會來。”
“我,我好害怕。”靳欣將被子拉到自己下頜,“我,我總覺得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瞪着我。”
竹錦輕聲嘆息,“姑姑,只要你能敞開心扉,別再做傷害別人的事,那雙眼睛就不會出來了。”
“真、真的嗎?”靳欣這才緩緩吐了口氣。
小的時候鬧着不肯睡覺,媽便會說,“快睡,不然找醫生來打針。”她從小便怕醫生。此時便如回到小時候……只要她乖乖的,就不用再看見那雙眼睛了,是不是?
竹錦含笑起身走出門去。靳欣這麼多年來的作惡,是因爲她身邊始終缺乏足夠的制約。所以他給她心理施行了暗示,只要她想要做壞事就會看見靳歡的眼睛;如果她再強行調動自己的心理防禦去反抗那雙眼睛,那她整個微循環就會發生障礙,產生休克……
人就算因爲出身的高貴而能逃過律法的懲處,可是人永遠逃不過自己心底的恐懼。如果這個世界沒有外力可以約束她,就讓她自己約束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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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錦這段,會在新文《:*,不溫柔》裡頭講。稍後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