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城的春日,本是明麗溫暖。g大校園裡更是象牙學府,到處都是書香與年輕蓬勃的身影。於靜怡努力深吸了口氣,只覺眼前所見與耳際所聽,彷彿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這樣美的季節,這樣純淨的校園,怎麼會有人在這樣的場景之下,說出這樣刺耳的語言。更遑論,她攻擊的本是她自己的至親,這其中還有一個懷了孕的孕婦!
怎麼會有人冷血若斯!
“靳欣請你慎言!”饒是於靜怡涵養好,此時卻也再也按捺不住。
這世上沒有母親能面對旁人攻擊自己的子女而無動於衷。即便那人是她自己的小姑也不行!
就算蘭泉與簡桐相愛的整個過程,於靜怡都並不知曉,因爲他們夫妻當時還在蘭州,所以乍然聽見靳欣這樣一說,於靜怡本多少有些震驚。畢竟兩人爆出剛見過兩面就去開.房,而且老闆都親見兩人衣冠不整地進了房間徹夜未出等細節,於靜怡有些接受*。
但是於靜怡卻相信,如果真是一個由欺騙開始的愛情,絕不至於走到今天。更何況她自己的兒子是什麼樣的人,豈會被矇騙至今?
“靳欣,我相信你是出於一個姑姑的立場,對蘭泉愛護有加。當日我與你二哥不在本市,兩位老人也已經年紀大了,所以蘭泉多虧有你照拂,對此我跟你二哥都對你心懷感激——只是,靳欣啊,就算你這些資料來得準確,或者你這個推理也是有道理,但是請不要忘記我是蘭泉的生身母親!”
於靜怡指着自己的眼睛,“蘭泉跟小桐之間的感情,我這個當媽的全都看得見!活了幾十年,什麼是真的愛,什麼是欺騙,我想我還分得清。蘭泉是真的愛着小桐——坦白說我也曾經想過攔阻,可是我是真的看得見這對孩子的坦承相愛、生死相依,所以就連我這個本來最應該阻止、最有資格說no的母親都沒有真的去傷害他們,更何況靳欣你不過是個隔着一層的姑姑!”
於靜怡說着走向自己的車子,“靳欣,你省省吧。”
於靜怡的助理胡萍也是第一時間啓動車子,車子毫不猶豫地呼嘯而去,理都不理靳欣。就連胡萍都覺得氣憤。簡桐是個什麼樣的女生,在電視臺的短暫相處已經足夠說明問題,胡萍真服了,靳家怎麼會出了這麼個胡攪蠻纏的姑奶奶!
“於姐,沒必要跟小人動氣。氣壞了身子,反倒讓她得逞。”
於靜怡挑眉望胡萍。胡萍是個職業素質很高的助理,雖然跟在於靜怡身邊很久,但是極少對於靜怡的私事發表個人看法,更不會用自己的看法來影響於靜怡的判斷。不過今天胡萍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於靜怡笑開,看來她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看來就連胡萍都已經看得出簡桐的爲人、都願意爲簡桐說話。
這便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不是麼?
靳欣望着那絕塵而去的車子,恨恨咬牙,“真是不知好歹!”
靳家。門房老王聽見門鈴聲打開大門,驚得趕緊鞠躬,“哎喲,您怎麼來了!”
說着趕緊搖電話向內通報。整個靳家聞聲就都動起來了。能讓靳家這麼震動的不多見,因爲今兒親自登門的竟然是靳家的二老爺子靳衛國!
靳家身份敏.感,靳邦國退休前是大軍區的司令員,靳衛國則是省公安廳長,兩兄弟執掌本地區的軍警之力,所以兩兄弟平素倒是不常直接見面,以免引人不必要的猜測。
就連靳青山親自來靳家都比較少,更何況讓靳衛國親自過府來,所以靳家上下自然震動。
靳衛國跟吳冠榕問了好,便直接跟着靳邦國進了書房去。老警衛員鄭銀橋盡職地立在書房門口的廊檐下,就連吳冠榕都不得近前。
吳冠榕看着鄭銀橋那副老者煥新顏的樣兒就忍不住笑,回頭跟何婆婆說,“老鄭這是閒了多年,終於又找到自己當年當警衛員的感覺了。”
何婆婆倒是不客氣,“狐假虎威,拿着雞毛當令箭!”
吳冠榕邊也是笑。何婆婆跟鄭銀橋多年陪伴在他們身邊,從年輕的時候碰一起就掐,老了還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互相踩上兩腳。不過吳冠榕卻知道,其實這一對老冤家卻是友情極深。當年也曾撮合過他們倆,怎奈都是老牛脾氣,一個說不娶,一個更不肯嫁,就這麼一賭氣就蹉跎了幾十年。
時光易過,許多事稍微疏忽,回首已是百年身。
“大哥,這個藺家,我們的想法是——剷除!”書房裡,靳衛國凝望大哥,面色嚴峻。
靳邦國皺眉,“之前不是說一直沒有對方的違法犯罪證據,怎麼突然改變想法?”
靳衛國嘆息,“大哥,靳欣給青山他們提供了一條線索。之前確實是我們判斷失誤,以爲那個叫滾子的混子的死,是山田組方面動手;現在查明,果然是藺家的手下動的手——滾子死前曾經乘坐小巴,他死後那小巴的司機和乘務員就都消失。我們幸運查到了那輛車上當晚的乘客,幾個人都說隱約聽見殺人兇手對滾子說,‘大哥讓你活這樣久,已經是你的造化’……”
靳邦國垂下頭去,“兇手有下落麼?”
“已經有一個嫌疑人落網。那人叫大海,是藺鴻濤手下一個頭目老三手下的。當初砍了蘭泉一刀的就是他。”
“大哥……”靳衛國看着靳邦國仍然在沉吟的樣子,“有些事情當然已經遠去,我們現在不必再如初建國那時那般緊張地查國.民黨潛藏下來的特務,但是既然藺水淨從臺.灣來,而且又對我們靳家有刻骨仇恨,那我們就不得不防。”
“正如大哥您當初所說,如果他們不作殲犯科,那麼我們不能隨便動手;可是他們此時已經殺了人。那麼我們就不可以再坐視不管。如果不在此時出手,難道要等待未來有更多人被他們所害?”
“緊密盯防。”靳邦國還是皺眉,“我想,還是先親自見一見藺水淨。”
靳邦國緩緩閉上眼睛,“我靳邦國這一生戎馬倥傯,捫心自問沒有做過傷天害理之事。藺水淨此人也是將帥之才,他爲何會這樣恨我?甚至恨到要擄走靳歡,更要讓他自己的孫子成爲報仇砝碼!——這樣大的代價,究竟是什麼樣的痛恨?”
“流風,流風!”
藺家,藺水淨午寐,卻醒不過來,彷彿被困在夢魘裡。藺鴻濤聞聲趕緊衝進祖父房間,一把握住祖父的手,“爺爺,爺爺。醒來,孫兒在畔。”
藺水淨一個掙扎,猛地睜開眼睛,卻望着藺鴻濤怔怔流下淚來,“流風,你去了哪裡?怎麼這麼久都不肯來看爲父?真的,那麼恨爲父?”
藺鴻濤怔住。這才明白祖父看似醒來,實則還在夢魘中,是將他當作了父親藺流風。
祖父多年來思念父親甚甚,所以藺鴻濤不忍心叫醒祖父的幻夢,便沒說話,只是也同樣流着眼淚,握緊祖父的手。
“流風,你一定還在埋怨爲父當年不肯答應你與靳歡的愛情,對麼?你當年才十六歲,便在書房牆壁上寫了大幅的字:‘人生得意須盡歡’。孩子啊,爲父豈能不知,你說的那個‘盡歡’說的便是靳歡?你是在說這一輩子已經決定了要跟靳歡在一起,是不是?”
“爲父又豈能不懂你的心?從靳歡來咱們家,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天性純良,總是看不得爲父對靳歡疾言厲色,所以每每你總是偷偷去安慰她……你們那一對小兒女的心事,爲父其實都看在眼裡,可是爲父真的不可以答應!”
“靳歡是靳家的女兒,靳歡是被爲父擄來的……別看她表面寧和,實則她一直對爲父懷恨在心!每次爲父打她,難道你沒看見她眼睛裡那股子不服輸?流風啊,你說爲父怎麼可能放心讓那樣一個女孩子留在你身邊?”
“可是爲父卻忘了,你是爲父的兒子,你的性子定然跟爲父一樣,寧折不彎。爲父越是攔着,你越是愛那女孩子……可是流風啊,那註定了是一段孽債,註定了是一段傷痛啊!”
藺鴻濤彷彿也被祖父傳染到,他彷彿被釘入了時光的記憶,彷彿又回到了自己五歲那年。看見母親面上那厲絕的神情,看見躺在血泊中的父親……
“不,不!”藺鴻濤驚聲大喊!
“媽媽你別傷害爸爸,爸爸是真的愛你的!”
如果他當時不是隻有五歲,如果當時他便懂得這個道理,如果他當時就能這樣喊出來——媽媽是不是就不會親手殺了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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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流風與靳歡也是一對可憐人,唉~~稍後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