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桐站在走廊裡等蘭泉。
大廈物業趁着五一長假,對整幢大廈的電路和空調設備進行檢修,正巧檢查到涅槃公司。蘭泉陪着物業經理一起沿着線路進行檢查,簡桐就走到走廊裡,透過走廊的玻璃幕牆去俯瞰樓下的街心公園。
這個城市的建設,有人說是以廣場爲中心建成的。所以每一片商業區的中心,一定會見到一片被綠地覆蓋的廣場。點面結合,顯得浪漫而又有條理。簡桐望着廣場上飛起的白鴿,靜靜微笑。
“啊,不好意思。”一個女子的聲音不期然敲進耳鼓。彷彿是爲了躲開拎着大梯子等工具的物業工人,一不小心就撞到簡桐身上來。
簡桐擡首便愣住,只能打招呼,“苗藝?你好。”
苗藝見是秦箏,也怔了怔,“原來是簡老師。好久沒見。”
苗藝說着便轉頭去望涅槃公司的辦公室,簡桐就是一皺眉。不是不敢讓苗藝知道自己現在跟蘭泉的關係,而是——可能還是出於小女子微妙的心理,簡桐多少還是有點在意當初蘭泉對苗藝的感情,所以有點不希望蘭泉跟苗藝見面。
“苗小姐到這幢大廈來辦事?”簡桐主動岔開話題。
“是來用餐。”苗藝挑了挑眉,“頂樓的餐廳很棒,最近請了印度大廚,可以嚐到很棒的咖喱。”
“這樣哦。”簡桐笑了笑,“那不耽誤苗小姐了,下次再聊。”
簡桐沒打算跟苗藝多聊,禮貌告辭,便轉頭回去繼續看廣場上那羣白鴿。
“苗藝,你好了沒?”一個嗓音從電梯間方向傳過來,簡桐皺眉,聽出是梅軒的聲音。想要避開,卻已經來不及。
大廈在逐層檢修電路,所以電梯到這一層便停住。梅軒從電梯的方向走過來,一眼看見窗邊的簡桐。她小小的肩膀微微一聳,梅軒明白,那是她在抗拒。
“梅軒,我沒事了。”苗藝擡頭望梅軒,“剛剛忽然想吐,現在已經沒事了。”
簡桐心尖微微一顫,只能硬着頭皮轉頭跟梅軒打招呼,“hi……原來你們一起吃飯啊。”
梅軒還想說話,苗藝忽然捂住嘴,又是一聲乾嘔,轉身趕緊跑向走廊盡頭的洗手間去。梅軒皺眉。電梯的方向又傳來靳欣的聲音,“梅軒,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去看看苗藝!”
梅軒掙扎了下,無奈地向簡桐說,“稍後我給你電話。我先去了。”
簡桐其實想說“不必”的,可是梅軒形色太匆忙,簡桐沒機會說出口。
簡桐終究還是被苗藝那一聲乾嘔給推在愣怔裡。
——苗藝,懷孕了?
“爺爺,需要什麼打電話告訴我,我來買。放假超市人這樣多,我擔心您被擠着碰着。”
藺鴻濤推着超市購物車,一邊攙扶着祖父藺水淨,沿着貨架一架一架走下去。
“逛超市也是生活的樂趣。”藺水淨笑米米望藺鴻濤,“男人似乎都是不喜歡逛街的,你現在還沒有心得。等你真的找到了自己喜歡的女孩,有機會多陪她來逛逛超市,你慢慢就會改觀。”
“生活的瑣碎,自然有瑣碎裡面的味道。”藺水淨說着,從貨架上選了一瓶橄欖菜擱進購物車裡。
藺鴻濤聽着爺爺說起喜歡的女孩,不覺微笑。想象着如果真的有一天,也能這樣陪着簡桐來逛超市,的確是一件美事。
正想着,忽然聽得貨架之間有小孩子哭鬧的聲音。藺鴻濤轉頭去望,正看見那母親無可奈何地數落着孩子。
藺水淨挑了挑眉,轉頭望藺鴻濤,“鴻濤,你可知道那孩子爲何哭鬧?又有何辦法解決?”
藺鴻濤不明祖父何以問出這樣的問題來,尷尬搖頭,“我哪裡懂。”
藺水淨笑起來,走上前去,如此這般對那媽媽講了。那媽媽蹲下身子看過之後,登時滿面涌起愧疚,一把抱起孩子。那孩子果然再不哭鬧。
藺鴻濤看着祖父這樣做,只覺奇怪。
藺水淨望着那母子遠去的背影,微笑,“逛超市也能邂逅奇蹟,我就是這樣遇見一位姑娘。那姑娘就是這樣安撫了一個孩子和他的母親。我想,那個姑娘真是個寶。”
藺鴻濤挑了挑眉。從祖父的描述裡,的確能感知那個姑娘的聰慧與善良。
藺水淨笑笑,率先走向收款臺,“那個姑娘似乎是姓簡。很簡單的姓,卻是極有內在的人。”
藺鴻濤一怔,急忙追上祖父,“姓簡?”
收款臺前排起長長的隊伍,藺水淨站在人叢裡,轉身望藺鴻濤,“鴻濤啊,那女孩身邊卻已經有了人。是靳家的男丁吧?看樣子,他們已經很好。”
靳長空走出中心醫院住院部,站在玉蘭花下輕嘆。袁靜蘭今天的面色又是不好。
車喇叭響,賓利車窗滑下,露出聽琴那張姣好卻冷豔的臉。
“爸,去醫院看人?”靳長空坐進車子裡,聽琴轉眸過去看院子裡的玉蘭。春已深,路邊樹木的蔭影落進聽琴眼底,“您回來這麼兩天,我這個當女兒的到處都找不見您,原來您都是來這醫院報到了。”
靳長空聳聳肩,“對老爸有意見了?”
“女兒哪裡敢?”聽琴依舊沒有轉頭望靳長空,“正如當年爸跟媽鬧得不可開交時,女兒只能害怕地躲在門外偷聽你們摔東西,雖然想勸你們不要離婚,可爸還是毫不猶豫地離了婚。”
靳長空皺眉。他知,當年的事情對女兒的傷害,已經永遠烙印在了聽琴的心底,再難醫治。
“聽琴,爸這麼多年,終究虧欠你。”靳長空嘆息,“當年跟你媽媽,的確是婚姻已經走到盡頭。與其兩人每天見面就吵,不如各自放對方自由。我以爲自己的婚姻事不必對旁人交待,卻忘了女兒你。”
“爸爸何止當年忘了女兒?就算今日依舊將女兒排在最後。”聽琴緩緩啓動車子,“爸跟女兒數年未見,回國來第一件事卻不是與女兒重續天倫,而是匆匆忙忙來看這個女人!爸,難道這麼多年過去,您竟然還是放不下!”
車子轟然啓動,聽琴猛地轉頭冷冷望着靳長空,“爸,當年我爲媽不值,如今更爲自己不值!”
“放假時,畫廊的人一定很多吧?我們如果一起去,蘭泉,我擔心會給你帶來麻煩。”
聽濤畫廊五一長假舉辦名家書畫展的報道,在五一節之前就已經在各大傳媒上鋪開。簡桐也想去看,卻囿於蘭泉的不便。
這一場畫展裡本就有吳冠榕與苗藝祖父的作品,倘若在畫廊裡遇見吳冠榕或者苗家人,或者熟識兩家的人士,恐怕會給蘭泉帶來麻煩,所以簡桐便忍住。
蘭泉放下電話,展眉笑開,“搞定了,我們午休時間去。畫廊每天有一個小時的午休閉店,用以整理展品。我們正好趁着那一個小時去。沒人,清靜。”
“真的可以?”
蘭泉颳了簡桐鼻尖一下,“明明就是很想去,那幹嘛還剋制自己?”
簡桐臉紅起來。
“像我多好。”蘭泉湊過來,手指撫上簡桐柔嫩的面頰,“想要你的時候,從來不藏着掖着……”
簡桐驚跳,“喂!”
蘭泉笑起來,“距離畫廊午休還有半個小時,刨掉路上需要的十分鐘,小老師,給我二十分鐘吧……”
畫廊員工都跟蘭泉和簡桐禮貌打招呼。
簡桐看過一圈展品,站在曾經掛着畫她的那幅畫原來的位置輕輕嘆息,“真遺憾,那幅畫竟然被人買走。”簡桐轉眸去望蘭泉,“我很好奇,是什麼樣的人會買走那幅畫?”
蘭泉沒出聲。
旁邊正在整理展品的工作人員聽見簡桐問,見她是蘭泉帶來的朋友,便禮貌地接過話茬回答,“是藺鴻濤先生買了那幅畫。”
“藺鴻濤?”簡桐一驚,轉頭去望蘭泉,“他不過是對我家的酒坊感興趣,他買這畫幹嘛?”
蘭泉撓撓頭。心裡有小小的慶幸:好在他的小老師在感情上有點小小的天然呆,居然沒想到藺鴻濤對她的居心……不然,他可怎麼辦!
忍不住咬牙切齒地橫了那工作人員一眼。這世上怎麼總有人明明想拍馬屁,卻拍馬腳上的?沒看出他剛剛故意沒吱聲兒啊?真是的……
大門上銅鈴一響,聽琴走進來。看見蘭泉和簡桐在看畫,微微皺眉,“蘭泉,奶奶說你跟秦寧和小沈他們一塊出去了。怎麼會跑到畫廊來?”
聽琴說着,目光從簡桐面上滑過。簡桐不知爲何,只覺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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