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饑民 餓殍 王崗軍

第214章 饑民 餓殍 王崗軍

商如意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兩個守衛,他們面色陰沉的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我,我來看看。”

“誰準你來的?”

“我——”

見她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兩個守衛更兇悍了幾分,道:“快走,再不走,小心我們不客氣!”

話音剛落,商如意的身後響起了一個平和的,帶笑的聲音:“是我準她來的。”

那兩個守衛一驚,拱手行禮:“當家的。”

商如意急忙回頭,不知何時,蕭元邃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後,正微笑着看着她,商如意頓時有些心虛:“蕭公子。”

蕭元邃沒有立刻應她,而是對那兩個守衛擺了擺手,兩人立刻退到一邊去了。

大冬天的,這裡更是黃土嶺,怎麼會有這麼多雀鳥?

不過是因爲,地上,灑滿了稻穀米粒。

商如意喉嚨一哽,沒說話。

商如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轉過頭去愕然的看着他:“這,這只是——”

“既然這樣,那你不是應該放心。也許,他真的,真的,不會回來了。”

眼前的,便是實實在在,能供養天下人的天下第一糧倉——興洛倉!

“我和我的兄弟們進入這座倉城,直到現在,還沒有人把所有的倉房都走遍的。”

不知過了多久,商如意:“伱爲什麼帶我來看這個?”

蕭元邃笑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半晌,喃喃道:“糧食……這就是,興洛倉的屯糧。”

“……”

“……”

而這樣的糧山,在這個倉房裡還不止一座,商如意慢慢的走進這個倉房仔細一看,這裡有七縱八橫,羅列着幾十座高大巍峨的糧山,密密麻麻如同神仙在人世間按下的棋子,每一顆棋子,都能令世人趨之若鶩,甚至,瘋狂!

商如意忍不住顫抖起來,看着這些糧食,她不知爲何,內心激涌得一塌糊塗。

蕭元邃道:“沒錯,這裡,只是其中一個倉房而已。”

他這才低頭看着商如意,微笑着道:“看來,少夫人享用過了那三尺牀榻一桌飯之後,還是想過這道門去看一看。”

“什麼?!”

而這裡,是興洛倉城。

商如意遲疑了一番,又看了看那條平坦的路:“那裡,通往那裡?”

一聽這話,商如意明白了,他今天花心思把自己帶到這裡來,又說了那麼多的話,還是爲了宇文曄。

“可是,即便這裡有這麼多的糧食,朝廷仍然橫徵暴斂,百姓仍然承擔着最沉重的徭役。你知道,這幾年,天下因爲飢寒,因爲戰亂,死了多少無辜的百姓嗎?”

說起來,從很早之前,她跟宇文曄的口中便會開始時不時的提起這座糧倉,但他們好像都從未見過這座糧倉,甚至,也沒在腦海裡勾勒過。

蕭元邃揹着手慢慢走着,道:“你昨天說,那盧勇不是個東西,的確,他的確不是個東西。但我要告訴你的是,天下很多他這樣的人,只是沒在你的面前,你沒見到他們,他們就只有一個名字——饑民。”

“我們之前,往王崗寨運了三次糧食,一次都有十幾輛車,足夠留在山寨裡的兄弟吃大半年的。”

在她面前的,是一個巨大的倉房,甚至比她進紫微宮,看到的所有高大的宮殿還要更大,而剛剛那些黑漆漆的,高大如山的黑影,便是羅列在這個倉房中的,一個又一個的糧垛。

說到這裡,商如意自己的心裡也有些刺痛感,可蕭元邃卻搖了搖頭,眼中精光內斂,道:“正是因爲他一點蹤跡都沒有,纔是讓我一直不能放心的原因。”

商如意道:“你,還在找他?”

“更何況,你還有一個足堪攪弄風雲的夫君!”

蕭元邃看了她一眼,神情似有怔忪。

“不錯,昨夜,我又派出了幾路人馬,沿着黃土嶺又找了一遍。”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氣。

蕭元邃也上前來,陪着她一道往前走。

立刻,那些停在地上東啄西啄的雀鳥呼啦一聲全都飛了起來。

“一支萬人部隊的調度,沒有留下一點痕跡,這是很不尋常的。如果真的按照朝廷那些人的說法,他是戰敗之後逃亡,那應該是非常狼狽的狀態,也就沒有必要刻意的掩飾自己的行蹤。他現在這個樣子,我很清楚,他一定有所圖!”

“……”

商如意沒有回答這話,而是慢慢的蹲下身,從路邊撿起一把細碎的小石頭,往前一灑。

“……”

“……”

蕭元邃道:“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

但,也不是故意灑在這裡喂鳥的,不過是運糧的路途中,再怎麼裝載齊整還是難免會撒漏一些下來,所以靠近大的糧倉和運糧道的樹木上,居住的鳥雀總是比別的地方肥碩。

話音剛落,商如意邁出的腳步恰好踩到了地上不知何時一落的一根枯枝,咔嚓一聲,雖然聲音不大,可在這樣空曠又寂靜的倉房裡,卻顯得格外的刺耳。

說着,他轉頭看向商如意:“他,一定會回來!”

明明是寒冬,幾乎凝結的風景,這樣的雀鳥驚飛卻又一下子讓這個地方顯得生機勃勃了起來,商如意笑了笑,然後轉頭對着蕭元邃道:“還用問嗎?”

而就在這時,那虛掩的大門又一次被人重重的推開,發出了一聲沉重又低啞的漫長嘶鳴,隨即,一個高大的身影怒氣衝衝的走了進來。

“……”

這些糧垛呈圓柱形,寬高六七丈,高逾四五丈,跟一座小房子似得,而走近之後纔會發現,那糧垛並不是平地而起,還有一截深埋在底下,總論起來,竟有近十餘丈高!

雖然也已經是無數次的見過這裡的情形,可再走進一次,再看到一次,蕭元邃也仍舊被震撼,那種激涌的心情與商如意相差無幾,他站在她的身邊,慢慢道:“是的,這就是興洛倉的屯糧。”

“……”

“……”

一切,盡入眼簾。

兩個人就這麼並肩而行,走在這些高大的糧垛中央,一言不發,卻又好像,有千言萬語在這個靜謐的空間迴響着。

很快,兩個人便走到了那條徑直的小路的盡頭,商如意這才發現,那一個彎拐進後,眼前豁然開朗,是一處寬闊的平臺,步深近百餘丈,中間一條平坦的大道直通向前方,而大道的盡頭,則是一座巨大的倉房,正面兩扇寬大的木門虛掩着,隱隱能看到裡面晦暗的光線中,有些高大的,如同小山一般的黑影。

蕭元邃微笑着看着她,道:“在下跟少夫人雖然只有之前的一面之緣,但以在下對少夫人的瞭解,以少夫人的心性而言,咱們,不應該是敵人。”

“少夫人對當時的我,都有憐憫之心,更何況全天下的窮苦百姓呢?”

這三個字,像是有千斤重,沉甸甸的落在了商如意的心裡,她的呼吸一窒,半晌才勉強緩過來,擡頭看向蕭元邃:“你到底想說什麼?”

“若他們餓死了,也只有一個名字——餓殍。”

商如意低頭沉思半晌,道:“就算我曾經憐憫蕭公子,也憐憫全天下的窮苦百姓,可這也只是我一個人的想法,對蕭公子裡的大業能有什麼影響呢?蕭公子今天帶着我來這裡閒逛,未免有些浪費精力。”

她突然回頭,看着身後那已經離得很遠的大門:“有人來了!”

“……”

“沒有。”

“若沒有餓死,又不想被餓死,那就有另一個名字——王,崗,軍。”

“還是沒找到?”

商如意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呆呆的看着他,半晌,又轉過頭去,慢慢的走近一個糧垛,仰頭看一會兒,又走向另一個。看着那些靜默矗立的糧垛,它們沒有感情,更沒有思想,卻攪動了世上太多人的生死和喜怒,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殘酷。

而接下來,蕭元邃又接着道:“而這樣的糧倉,還有四十多個。”

說完,他也不再說什麼,揹着手直接走過商如意的身邊,往前去了,商如意雖有些忐忑,但還是立刻跟了上去。

“可即便那樣,我們也沒有挖空一個糧垛。”

這,不就是糧山嗎?

“……”

也實在想不到,這座糧倉,原來是這麼個樣子。

蕭元邃一邊往前走,一邊道:“你知道,這裡的糧食,能夠天下的百姓吃多久嗎?”

“……”

“天下的百姓不耕不種,也能依靠這裡的糧食活好幾年。”

“那倒未必,”

蕭元邃微笑着說道:“我自認有識人之明,少夫人你的路,絕對不止眼前而已。”

當大門在眼前打開,一股熱風襲來,風中夾雜着一種好像很香,又有點臭臭的氣息,那熱氣硬生生將原本有些寒意的身體都逼出了一陣汗,商如意伸手擋在眼前,避過了那一陣突起的煙塵之後,她慢慢的擡起頭。

但,就在那人衝進來的前一刻,蕭元邃突然抓住商如意的胳膊,一把將她拉到旁邊的一個糧垛後!

商如意猝不及防,後背一下子貼上了糧垛,可還沒來得及掙扎,蕭元邃已經上前一步,直接用身體扣住了她,將她壓制在高大的糧垛上。

她大驚道:“你——”

話沒說完,蕭元邃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低頭道:“別說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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