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鬱離開的背影,季重蓮蹙眉深思。
寒門學子,態度卻是不卑不亢,他朝若是真讓周鬱得了前程,這一家子主子奴婢不是要後悔死了?!
想到這裡,季重蓮不由翹脣一笑,總之是別人家的事,今兒個碰巧管了一次已是偶然,沒必要再想其他。
倆姐妹往回走着,季重蓮卻是捏了捏季幽蘭的手臂,打趣道:“三姐姐對外人可是大方得緊,什麼時候也賞妹妹這麼大一個荷包?”
“你想要還少得了嗎?”
季幽蘭嗔了季重蓮一眼,秀眉微蹙,似是想到了什麼,輕嘆道:“那周公子也算是一表人才……”
話到這裡,季幽蘭已經驚覺失言,望向季重蓮時,見她正含着促狹的笑意望向自己,不由微微紅了臉,嗔道:“五妹妹!”
“三姐姐,今日這事可是對誰都不能說!”
一番調笑之後,季重蓮收了笑意,剛纔也是衝動之下才幫了周鬱一把,若是被人胡亂說道,不免壞了閨譽。
“這個我知道,就是那丫環會不會……”
季幽蘭也想了想後果,不免有些擔心。
“她不會說的。”
季重蓮卻是篤定地說道:“周公子的母親便是二太太的姐妹,爲周太太請大夫本就是分內之事,還有那兩袋銀子,難道你以爲她真的不會貪嗎?”
季幽蘭此刻也明白了季重蓮的意思,轉而一笑,“她貪還好,就怕她不貪!”
倆姐妹對視一笑,中途走走停停欣賞着這府內的美景,倒是別有一番風味,最後尋了個路過的丫環將她們帶回了花廳,而季紫薇那時卻是已經回了。
“可是走得迷了路,竟是比六丫頭還晚到?”
季芙蓉已是迎了過去,拉過季重蓮與季幽蘭到一旁坐下,此刻廳裡也坐了幾位別家的姑娘,大家說說笑笑,已是很快融進了堆。
“我們趕到那裡時,六妹妹已經離開了。”
季重蓮瞟了季紫薇一眼,見其正在幾位姑娘間落坐,有兩個她在“摘星樓”裡也見過的,此刻季紫薇早已經和她們熱絡起來,左一句右一句的說着笑,姿態倒是謙和大方,全然不見半絲拘謹,那份風儀比起正經的嫡女也不遑多讓。
“是啊,早知道便不去了。”
季幽蘭噘了噘嘴,頗爲不滿地掃了一眼季紫薇,壓低了嗓音道:“她倒是左右逢源,難爲咱們還處處擔心。”
“好了,今兒個辛苦你們了,回家後都去我屋裡挑個小物件,就當今日犒勞你們!”
季芙蓉笑着捏了捏兩個妹妹的手,這便又退坐回了一旁,與季海棠低聲說着話,像是在囑咐着什麼一般。
既然姐妹們又在一處了,如今那麼多雙眼睛看着,也不怕季紫薇再出什麼幺蛾子,季重蓮遂與季幽蘭閒聊了起來。
時間一分分地過去,季重蓮總覺得有一束視線若有似無地投注在自己身上,轉過頭去看時,又分辨不出,不由讓她心中泛起了疑惑。
她自問到了哪裡話都不多,也沒得罪什麼貴人小姐,怎麼覺得被盯得有些全身發麻的感覺,而且隱隱地不懷好意?
一衆丫環端着托盤走了進來,依次地給各位姑娘換掉冷了的茶水,行到季重蓮跟前時,那丫環微微傾身向前,飛快地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什麼,季重蓮立時臉色一變,頗有些不可置信地望了過去。
“婢子所說句句屬實,姑娘不信可自己看看。”
那丫環將茶盞遞到季重蓮手中,趁機塞了個什麼物件入她的掌心,季重蓮神情一凜,藉着喝茶的功夫飛快地瞄了一眼。
只這一眼,她便徹底不鎮定了。
這是一小塊鴉青色的錦緞青袍碎料,碎料的邊角還染着一絲暗色的血跡!
她記得今早與季崇宇分別時他便穿了一身鴉青色的綴緞長袍,這料子彷彿就是他那件衣服上的,那這血……
季重蓮緩緩收緊了拳頭,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一旁的季幽蘭轉過頭來,見着季重蓮有些蒼白的臉色,不由關切地問道:“這是怎麼了,臉色發白,額頭還出了汗?”
季幽蘭說着便取出自己的絹帕抹在季重蓮的額角,卻被她一手擋過,微微有些喘氣道:“也許是氣悶着了,我自出去走會兒,三姐姐不要擔心。”
“要不我陪你一道吧?”
季幽蘭作勢欲起,卻被季重蓮一把按了下去,她看了看左右,又掃了一眼正在屋外張望的丫環,這才低聲道:“咱們剛回來一陣也不便離開,免得人家說我們不懂規矩,我一個人悄悄地走也不顯眼,三姐姐待會幫我擋着點就是。”
季幽蘭想了想,這又皺眉道:“你可別走遠了,若是大姐姐問起……”
“你就說我去了淨房。”
季重蓮牽了牽嘴角,努力扯出一抹鎮定的笑來,季幽蘭這才放她離開。
只是一轉身,季重蓮的神情立馬嚴肅起來,走到廊下,見着那丫環仍然在等着她,這才點了點頭,跟着那丫環快步離去。
直到季重蓮的身影消失不見,季紫薇這才偏頭,好似不經意地掃了過來,脣角滑過一絲若有似無的輕笑。
季重蓮跟着那丫環七拐八彎,見着沒人了才焦急地問道:“他傷得嚴重不嚴重,是怎麼回事?”
“婢子也不太清楚。”
那丫環腳步不停,迫得季重蓮也不得不快走跟上,嘴上卻飛快地說道:“只是那小公子說是與自家兄弟起了爭執,這才動起了手來,如今被人關在柴房裡,婢子也是無意間路過,不然哪能發現得了?!”
“小公子想是怕家醜外揚,這才叮囑婢子來尋季家五姑娘,說這是她嫡親的姐姐,定然有法子救他出來,又撕下衣袍布料作證,婢子這纔敢冒險一試。”
季重蓮聽這丫環說得頭頭是道,總覺得哪裡不對,但一時之間卻又尋不出破綻,再加上對季崇宇擔憂過盛,便沒有時間深想。
只覺得這事若是被季明宣知道了定是討不了好去,季崇宇必定是顧慮到這一層才託人來尋了她。
過了幾個迴廊,穿了兩道月洞門,再行至一偏遠的角門處,那丫環徑直穿過角門,在一回廊處又拐了進去,季重蓮此刻心亂如麻,又迫切至極地想見到季崇宇,便腳步不停地跟了上去。
哪知剛一拐過去,便只覺得身後一股大力推來,她一個踉蹌向前撲去,好像跌進了一間暗黑的小屋,聽到身後極快地關門落鎖的聲音,再轉頭時,已沒有半個人影。
季重蓮心下一涼,暗道不妙,她竟是中了別人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