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過才四歲的孩子,你這良心都給夠吃了!
唐家人拒絕出面,連老爺子得知此事後,都拒絕承認這人,再是痛心疾首,這次也不再有半分偏袒。兒子想怎麼處置都可以,陪了他大半輩子的老伴兒,如今做出這種令人深惡痛絕的事,更難過的是老爺子。
如此倨傲的獨裁者,居然被一個陪着他走了大半輩子的人矇騙了幾十年,心痛之餘是憤怒,是失望,是哀痛!
老爺子拒絕聽任何有關香夫人的消息,是死是活都不再過問,實在被傷透了心。
香夫人入獄後第二天人就癱了,由於唐家並沒有進一步跟進案子,所以老太太這罪定不了,再者,孩子已經找回來,如今老太太又癱瘓。
倒是給判了個緩刑,一是不想惹官司,怕老太太家裡人告上法庭,畢竟人進來時候是好端端的,第二天就癱了,這事兒就說不清,要真打起官司來,局子吃虧。二是判了緩刑是靜等唐家的反應,唐家那邊要是有動靜,這立馬給收押回來。
老太太出來只能依靠江萬利啊,江萬利那畢竟是女婿,難道還給你把屎把尿的伺候?自己老父母都沒伸過手,別說你這老岳母了。
江萬利心裡又恨又痛苦,老太太這個樣子,他老婆孩子那一份遺產,不全是他的?
這人也真是太異想天開了,他怎麼沒想想他是憑了哪點兒去拿人家的財產,老太太一被唐家放逐,那就意味着她的兒女後輩跟唐家完全沒了關係,這人還在這癡人說夢。
不過也好,有這點兒關係牽扯着,也不至於老人癱了連口水都得不到喝。
香夫人那是在牀上吃在牀上拉,這大熱天兒的,又悶熱潮溼,惡臭捂着,身上長了疹子那麼一捂,身體就開始爛,人簡直成了活死人。
江萬利是一開始面前照顧着,後來那房間實在燻人,也少去了。
香夫人就是活活給餓死的,沒的吃啊,要喝口水都沒得喝。
死的時候骨瘦如柴,倒是迴光返照那一下後悔了,看到她家小姐年輕時候的模樣,低喃着對不起主子,搶了主子的男人,上天還是給她報應了。
香夫人死不瞑目,最疼愛的不是女兒,是小外孫女兒,不知道在哪裡,死前也沒看一眼,就走了。
老太太死了足有三天江萬利才發現人走了,這給江萬利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居然跟個死老太婆同住了好幾天?
江可沒回來,江萬利就沒底氣去唐家要錢,但他不相信這老太婆一分錢都沒留下,老太婆一輩子精打細算,不過能讓自己身無分文。
倒是給江萬利裡出來了,生前香夫人買了個人保險,一百萬的險,如果退保還能拿回將近二十萬。
江萬利翻出香夫人個人證件,立馬去保險公司給辦了相關手續。
好在人死的事還沒人知道,這邊一查,也查不出什麼東西來,要手印兒簽字什麼的,江萬利都可以弄到,二十萬兜兜轉轉一星期後到手了。
錢到手後江萬利這才聯繫殯儀館,把老太太的屍身弄去了殯儀館,然後聯繫大女兒。
江萬利不是沒辦法聯繫到小女兒,老太太一開始回來後每天晚上都喊要看看小外孫女,看看小可可。就衝老太太的話,江萬利就知道,老太婆給他小女兒留了東西,所以一直推。
要聯繫江可其實很簡單,給江珍打聲招呼就行。
江萬利絕不相信江珍不知道江可在哪,最深最親的感情並不是父女情,而是姐妹情,兩姐妹一定有聯繫的。
江萬利電話告訴江珍外婆沒了,第二天江珍、江可就風塵僕僕的趕了回來。
葬禮很簡單,儀式上出現的人全都是殯儀館的工作人員。
葬禮結束後,江珍江可就走了,江珍有自己的家庭,江可則是去了米國。
*
小十七回了家,人都快哭暈了。
爸爸媽媽守着一通哭,蔻小全心疼得不行,不停的抹眼淚。
這麼個哭法兒,能不出事?
當天晚上就病了,小十七一病,家裡還有兩個小的需要人寸步不離的照顧,還有個十歲的孩子需要人安撫,簡直亂成一鍋粥。
這邊亂成這樣,哪裡還想得起香夫人的事?所以警察局那邊就一直拖着了,老爺子一推,唐家還真沒人再管香夫人的事。
所以香夫人是被關了,還是被放了,這邊都沒人關心,當然,死了很久後纔有人透出來。
老爺子得知香夫人去世,還是去看了老伴兒。
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大半輩子意氣風發,覆雨翻雲,如今卻終究要面對悲歡離合的人間悲劇。
老友一個接一個離開,身邊親近的人也都一一離去,看着廣闊的山河,如今已是太平天下,卻發現人世間,早已沒了他的一席之地。
老爺子痛心,回去後硬朗的身體也逐漸開始走下坡路。
老人家的身體,說垮就垮。
一星期不見而已,老爺子身形已現佝僂。
唐晉騰撇開了眼,不忍再看,不管與父親之間有多深的不可調和的隔閡,但父親在他心底的形象是高大的。
有一天,他也會像父親一樣,在自己的子女面前,慢慢駝背,慢慢老去。
人的一生,帶走的不過是把骨灰,而留下的,是什麼?
自從唐晉騰看到老父親已經駝下的背和蹣跚的腳步,就開始吩咐新樓這邊不要再單獨煮飯,每頓都去老宅。
香夫人是不可饒恕,可對老爺子而言,再不重要的人,那也是陪了他大半個世紀的伴兒。
老伴兒一走,老人還剩下什麼?
如果兒女都不親,那就只能孤獨的等死。
唐晉騰回去跟辛依說這些話的時候,數度哽咽,他知道妻子很開明,能夠理解他。
“如果將來我們老了,我們同樣是希望女兒和兒子們能夠天天陪在身邊,承歡膝下,能陪一天是一天。爸從來沒有明確要求過我們必須回去,可唐家家規就是這樣制定,沒有更多的時間陪他,就用每天陪他用飯,讓琪琪每天都喊他聲‘爺爺’好嗎?”
唐晉騰一抹淚,辛依也開始哭。
孩子們都在身邊呢,小十七那趴在爸爸懷裡就哭得哇哇的,蔻小全暗暗記下今天叔叔的話,不管將來怎麼忙,他都不能忘記叔叔和辛姨。
辛依一邊擦淚一邊哽咽說,“我沒有不讓你回去,我沒有阻止你跟公公親近,我沒有不讓孩子叫‘爺爺’,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小氣。我有想過一起去公公那邊吃飯,可是十七這不吃那不吃的,難道每天還要麻煩那邊的人單獨給她做嗎?我們的用餐時間都不一樣,那邊早餐時間太早,孩子那裡起得來?晚餐時間六點準時開飯,你和兩孩子哪裡趕得回來?”
總不好因爲他們這邊就餐時間不一樣,就要求老宅的用餐時間調一調吧?
大太太他們是一直在老宅吃的,這一調,就得打亂家裡其他所有人的生活習慣。
幾十年的習慣了,能因爲他們調整嗎?這話怎麼好說?
因爲這些種種顧慮,辛依才一直沒有行動。
唐晉騰擡手擦着辛依臉上的淚,“我明白,我都理解,所以,我們商量折中一下,好嗎?”
“你說就是,家裡還不都是你做主啊。”辛依那一哭就沒法兒忍住,哽咽出聲。
小十七一回頭,又往她媽媽懷裡撲,哭得傷心。
到底哭什麼小丫頭根本不知道,只是媽媽在哭,所以她也跟着哭。
“媽媽不哭,媽媽不哭……”小十七抱着媽媽,學着她爸爸一樣給媽媽擦眼淚。
辛依捧着女兒的臉,輕輕擦着她臉上的淚,“媽媽不哭了,媽媽沒哭。”
小十七往辛依懷裡拱,蔻小全一直很安靜的站在辛依旁邊。
唐晉騰握着辛依的手,眼眶也泛紅。
唐家開了個會,家裡人都在,唐家家規重新制定,並且嚴格遵守。
家規在生活以及個人行爲上有了明確的要求,做不到的提前打電話,比如趕不到用飯時間,就需要提前告訴管家。
說唐晉騰爲老婆攬權也好,真正想規整唐家家人的心也罷,家規即日起就嚴格執行。
別的都好說,大家都一個個的都這麼大人了,難道還能犯什麼錯不成?
主要還是用飯時間,別說孩子們下學趕不上時間,就連上班的也難啊。唐驚濤夫婦倆,哪裡趕得回來?
早晚餐時間都做了調整,早晚都定在六點半用飯,往後推了半小時,再合不上時間的,自己想辦法調整。畢竟都不是工薪階層,都是領導階層的人,這點兒法子都沒有,那也太難令人信服。
家庭會議開後,唐家的向心力確實要嚴謹了些,大太太心有餘悸,香夫人死的事她知道。
那時候老爺子是拒絕聽,老三那邊忙得天荒地亂,哪裡顧得及香夫人。所以唐家就大太太私底下讓人打聽了,第一個知道香夫人死了的是大太太,大太太幾晚上都睡不着,感慨世事無常。
大概也是香夫人的死,讓大太太看透了不少事情,也想通了不少。
不是你的東西,你想盡辦法最終也只會是竹籃打水。
該是誰的,命中自有定數。
兒孫自有兒孫福,自己一輩子過去了,還去瞎操孩子輩的心幹什麼?聽天由命吧。
唐晉媛也有所收斂,因爲章斌跟她鬧開了。
被丈夫點醒,即便驕傲的不肯承認自己變了,可事後還是反省。
唐家無形中,漸漸的被一股綿軟之力擰成了一股繩,向着未來齊心協力並進。
老爺子走出陰霾,兒孫滿堂,天天陪在身邊,還有什麼不滿足?
人生一世,總有你在乎的人會比你先走一步。
老爺子也想通了,如同當年自己夫人病逝之初,他痛苦不堪一樣,漸漸的,會習慣沒有一個人的存在。
小十七大部分時間都在老宅,很多時候都直接睡在老宅。
小十七越來越大,倒是越來越懂事了,完全沒有像她媽媽擔心的那樣,會越來越瘋。
小丫頭當姐姐了,她得懂事起來,好照顧自己的兩個弟弟。
小小年紀,倒是比她媽媽強,懂得心疼人,心疼爸爸媽媽,心疼爺爺,所以一有時間就跑老宅陪爺爺。
老爺子還是很疼小十七的,唯一的孫女兒嘛。人上了年紀和年輕時候的心態真的差很多,老爺子自己有兩個女兒,可給女兒的關愛並不多,而現在卻很喜歡小孫女兒。
老小孩兒,老小孩兒,年紀越大,越容易跟孩子玩到一起去。
唐家別墅,陽光灑滿所有角落,連空氣透着絲絲甘甜和馨香。
陽光下,溫婉的女子再給孩子們講故事,不厭其煩的解答着孩子們突發奇想的問題,金黃色的陽光鋪在她身上,彷如披上了聖潔的羽衣一般。
這個身世淒涼、卻纔華橫溢的女子,這個歷經坎坷、卻被幸福和愛包圍的傳奇女子,有一個愛她如生命的男人爲她撐起了一片平靜的天空,讓她在天空地下肆意妄爲,自由自在。
她是不幸的,生在那樣的家庭,有着那樣的身份,經歷了那麼多的磨難。可她,又是幸運的,被人從小寵愛到大,她所得到的寵愛,在哪個階段都沒有斷過,被這個男人強勢收入羽翼之下後,自由自在的過着隘意日子。
唐晉騰回來,下車,站在遠處看着院裡女人和孩子,夕陽西下,萬丈金光鋪在地上。
聖潔溫婉的女人,純真的天使寶貝們,畫面美好得令人想流淚。
辛依擡眼,看着唐晉騰,迷人的笑容因他而起。
唐晉騰一步一步走近,面上笑意漸濃:這是我的家,這是我的妻子和四個孩子,我會用盡我的全部力量來愛你們,我的寶貝們,我愛你們!
辛依:以前好怕你,後來好恨你,現在好愛你,將來會怎麼樣,我不知道,但是,你不棄,我便不離。
唐晉騰:我的一切都給了你,我在一天,便愛你一天。愛情是什麼,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全部。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