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照的晴天,萬里無雲。素西堂前鋪陳的青石地板,被傭人們打掃的纖塵不染,一片樹葉雜草都沒有。
用過早飯,御家老太太便站在堂前。舒霞兢兢業業守在身邊,手裡舉着遮陽傘,翹首朝遠處看。
“媽。”院外走進來的女人穿套粉紅色裙裝,雖然年紀不輕,但一張臉保養得宜。
老太太掃了她眼,問道:“天鳴幾點的飛機?”
“馬上就到。”榮芝笑了笑。
聽她這麼說,老太太緊蹙的眉頭鬆了鬆,轉過身又盯着遠處看。榮芝抿起脣,從舒霞手中接過遮陽傘,親自攙扶老太太與她並肩而站。
不多時候,山道響起‘嗡嗡’轟鳴聲。一輛明黃色跑車飛馳而來,御老太太瞅着車速,不禁沉了沉臉色。
咯吱——
車子停在素西堂外,打開車門走出來的男人身形高大,黑色襯衫的袖口挽到小臂,下身白色休閒褲襯出修長雙腿。
男人將車鑰匙丟給傭人,幾步走到老太太面前,彎腰伸手抱住她,嘴角的笑容透着不羈,“奶奶,我回來了。”
御老太太先是一笑,緊接着擡手敲在他的肩膀,連續幾下。
“嘶!”
御天鳴也不躲閃,“奶奶,您真捨得下手啊?”
“還敢開快車?!”御老太太擰起眉,訓斥道:“要讓你老子好好教訓你。”
老太太並沒下重手,御天鳴揉揉肩膀,滿臉笑意,“您要真捨得,那我也不攔着。”
“天鳴,”榮芝拉了兒子一把,對他使眼色,“奶奶從早上就等你,剛回家不許氣奶奶!”
“哼!”御老太太冷哼聲,轉身往裡走,手上卻緊緊拉着御天鳴的手,不肯鬆開。
男人順從的跟隨,微微側目看向榮芝。
榮芝吩咐傭人將兒子的行李送進去,眼見老太太握緊他的手,神情間頗爲得意。
素西堂裡,傭人早已備下溫茶、點心,各種新鮮水果。老太太拉着孫子的手,對他這些日子閒逛在外面很不滿,但又沒有深究。
大堂中,傭人們全都退避,只有舒霞貼身伺候老太太。
“媽,”榮芝喝了口茶,表情委屈下來,“阿坤也上年紀了,他總是到處跑,身邊換着不同的女人,這讓外邊的人說,也不是什麼好話。”
老太太從瓷盤裡捻起一塊點心遞給御天鳴,語氣平靜:“怎麼,你又吃醋了?”
“我……”榮芝抿起脣,掃了眼兒子纔開口,“孩子們都這麼大了,他總要顧忌兒子的感受纔好!”
御天鳴輕叩茶碗,適時開口,“奶奶,我先去洗個澡。”
“去吧。”老太太發話,御天鳴起身走進後堂。
等他走遠後,御老太太方纔沉下臉,道:“你啊,這麼多年還是沒長進!”
“媽!”榮芝起身走到老太太身邊,挽起她的胳膊撒嬌,“我知道您最疼我們娘倆,那您忍心看着天鳴總被排斥在外嗎?他纔是御家的長子!”
啪——
御老太太拍了桌子,語氣沉下來,“天鳴是我一手養大的,這個家裡有誰敢小瞧他嗎?”
榮芝咬着脣,不敢搭話。
眼見她低頭,老太太逐漸收斂怒氣,神色緩和,“好了,別在我這裡守着,去看看你兒子吧。”
“……是。”即使不甘心,榮芝也不敢違背老太太的意思。
後堂比前庭更安逸,榮芝推門進去時,御天鳴蹲在迴廊下的池塘前餵魚。
“老太太到底還是偏向你爸爸。”榮芝氣哼哼的開口。
御天鳴捏着手裡的魚食,勾起脣,“你總跟奶奶提,她不煩我都煩了。”
“媽媽還不是爲你?”榮芝變臉,妝容精緻的臉上染着憤恨,“那個狐狸精都死了,你爸爸竟然還這麼對你!”
池塘中游來游去的錦鯉色澤豔麗,御天鳴捧着青花瓷碗,莫名笑了笑,“應該說,那個狐狸精都死了,你還是沒能嫁進御家!”
榮芝霎時白了臉。男人若是給你一句話,你就能名正言順。若是不給你那句話,即便你生了兒子,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可偏偏這句話,她等了二十多年,也沒等到。
御天鳴擦乾淨雙手,含笑圈住她的肩膀,道:“媽,我給你帶了禮物,你喜歡的都有。”
一個行李箱都是她喜歡的東西,名牌箱包,各色珠寶,榮芝臉上那絲委屈,盡數散去。御天鳴站在邊上,眼見她烏雲轉晴。
這些東西就能滿足?!
茶几上丟着的雜誌封面,醒目刺眼。御天鳴輕輕捧在手裡,御連兩家即將聯姻的標題佔據整個版面,他瞥着照片中的人,不禁勾起脣。
……
天氣逐漸炎熱,正午時分,連憶晨開車從售樓處視察回來。經過蛋糕店時,她心血來潮想吃微涼的布丁。
店裡客人不少,連憶晨懶得等座位,索性打包帶走。她站在櫥窗前挑選,幾種口味都不錯。最終選好抹茶口味的,她付了錢,接過店員打包的袋子時,無意間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御箏一個人坐在窗前,低頭打電話,並沒看到連憶晨。
連憶晨想起上次御兆錫說過的話,衡量過後,打算推門進去。
馬路對面,裴厲淵穿着一件銀灰色襯衫,邁步朝她走過來。連憶晨怔在原地,眼見他逼近的臉,緊張瞥向店裡的御箏。
“這麼巧?”裴厲淵笑了笑,雙手插兜。
連憶晨五指併攏,盯着他的眼睛,“你過來。”
話落,她提着袋子往對面走,壓根不給裴厲淵開口的機會。
斑馬線內,一前一後兩道身影。連憶晨腳步很快,她瞧見跟上來的男人,緊提着的心終於鬆了口氣。
前方路口,司機將車轉過彎。莊乾蹙眉,問道:“哥,怎麼往這邊走?”
御兆錫收起手機,“先去接箏箏。”
正午驕陽似火,行人們腳步匆匆。站在路邊的男人身姿挺拔,女人五官精緻,這樣的搭配,很難不吸引行人的目光。
裴厲淵薄脣輕抿,“說吧。”
連憶晨眼睛盯着腳尖,不知道在想什麼。等不到他開口,男人不耐,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
一把扼住他的手腕,連憶晨似乎鼓足很大勇氣,才能望着他的眼睛問,“如果我真的嫁人,你會不會阻止?”
裴厲淵俊臉沉下去。
“哥,看那邊。”
不遠處的車廂裡,御兆錫微微偏過頭。隔着車流穿梭的馬路中央,他能清楚的看見那對糾纏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