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剛過,市中心別墅區內一棟白色三層小樓前,停下一輛黑色轎車,司機將車停好,小跑過來把後座的車門打開,“五少爺,您回來的太晚了吧。”
“要你管!”顏周唬着臉,司機只好閉嘴。
須臾,顏周探頭探腦往裡走。他推開大門,瞥見裡面黑漆漆一片,頓時鬆了口氣。還好,大家應該都睡了。
他直起彎着的腰,摸黑站在鞋櫃前換鞋。兩隻鞋子還沒換好,就聽啪一聲響,眼前燈光刺眼。
“回來了。”
身後有道熟悉的男聲,顏周臉色一變,笑嘻嘻轉過身,“三哥,你還沒睡?”
這對於每晚作息時間規律的匡穆朝來說,顯然令人意外。
“等你。”匡穆朝穿着一件黑色襯衫,端坐在對面的沙發裡。
“嘿嘿,”顏周嬉皮笑臉靠過來,語氣討好,“找我有事?”
掃了眼他嘴角那抹笑,匡穆朝臉色沉了沉,“還有三天就到月底了。”
顏周撇撇嘴,試探道:“三哥,你能不能再幫我跟爸媽說說?”
“不能!”
匡穆朝斷然拒絕,顏周挎着臉,情緒低落,“好吧,知道了。”
雖然看出他心有不願,但匡穆朝贊同父母的意見。酒吧那種地方,不適合情竇初開的顏小五!尤其他還一門心思相當明星!
男人起身往樓上走,顏周低着頭跟在他的身後。從小到大,整個家裡顏周只聽匡穆朝的話,也只有他能管住這個弟弟。
“小五。”
走到樓梯口時,匡穆朝突然轉過身,目光落在顏周身上,問:“我給你的薄荷糖,你給過什麼人?”
那種他獨家配置的薄荷糖,平時都在他感覺疲憊或者精神不好的時候吃。家裡沒人感興趣,只有顏小五拿它當糖果吃。
“薄荷糖?”顏週一怔,隨後笑了笑,“對,給過一個朋友。”
“什麼朋友?”
顏周將頭上的棒球帽摘下來,朝他努了努嘴,“不就是送你CD的人嗎?她也喜歡吃你的糖。”
CD?
匡穆朝好看的劍眉蹙了蹙,眼角有一抹淡淡的笑意散開。
“三哥?”顏周見他沒說話,還以爲他生氣了。
“睡吧,”匡穆朝擡起臉,神情平靜的開口,“晚安。”
“——晚安。”顏周見他走遠,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他是不是眼花了?爲什麼好像看到三哥竟然笑了呢?
入夜,別墅周圍一片靜謐。匡穆朝洗好澡出來,習慣性喝了一杯牛奶。按照往常的慣性,他此時應該掀開被子上牀睡覺。
可是今晚似乎有些反常,睏意竟然遲遲不來。
他轉過身,走到書架前,打開其中一個抽屜,拿出裡面那張CD。
原本並不是什麼貴重東西,但他卻保護的格外好。匡穆朝拉開椅子坐下,隨手自口袋裡捏出那個銀質盒子,倒出一粒晶瑩剔透的薄荷糖,含在舌尖。
薄荷的沁涼舒爽感覺竄過頭頂,他嘴角微勾,修長手指在CD上拂過。
真有這麼巧的時期?!
一夜好眠,第二天早起,連憶晨忽然茅塞頓開。酒店的負責人不是說,她設計的圖紙沒有感覺嗎?她琢磨一晚上,也想不到對方要的感覺是什麼。但她卻相通一個問題,她猜不到人家的感覺,卻可以試着融入客戶想要的感覺裡。
女人多數都是感性的,連憶晨想,只要她能跟在客戶身邊一天,便能對她有更多的瞭解,也能多出很多溝通的機會。
打定主意後,連憶晨抱着務必成功的決心,她把想法跟組長溝通以後,竟然得到組長的支持。於是她跟酒店那邊聯繫好以後,帶着自己的東西火速趕過去。
時間有限,她必須利用好這個機會。
酒店負責人倒是比較熱情,連憶晨拿着一個筆記本,如同新來的員工一樣,緊緊跟在她的身後。
“連設計師,你一天都要這樣跟我嗎?”
“會不會影響您工作?”
“那倒是不會,”酒店趙經理笑了笑,目光落在連憶晨的臉頰,“其實做你們這行,也很辛苦啊。”
“大家都不容易,”連憶晨勾起脣,道:“我們都是爲了能愉快的完成這份工作,所以如果您有任何想法和要求,都儘管告訴我。”
“好,”趙經理點點頭,微微有些歉意,“我並不是有意刁難你,而是我要求比較完美,總是希望所有事情能夠做到最好。”
“我也是。”連憶晨揚起臉,明亮的黑眸染笑,“這次的設計圖,我也會盡全力達到您的滿意。”
“那就太好了。”酒店趙經理讚許的笑出聲,語氣親熱不少,“連設計師,我很欣賞你對工作的盡責態度。”
連憶晨又客套幾句,便跟她開始了這一天的工作體察。
整個上午都在開會,唐言精神緊繃,不敢有片刻的放鬆。如今她是東方集團的首席設計師,東方嘯又把整個設計部都撥給她調配。
三個小時的會議結束後,高層們都深感疲憊。唐言帶着助理往外走,迎面恰好與東方沁相撞。
“二姐。”唐言刻意往後退開一步,聲音也是不高不低。雖說她的生日宴被以後,但是東方嘯最近對她一系列的提拔,還有她跟御兆錫的緋聞,已足以將她推至風口浪尖。
大家都在私底下議論,唐言就是東方嘯的女兒,是東方家的三小姐。
如今她這聲不高不低的二姐灌入大家耳朵裡,更加坐實了衆人的猜測。
東方沁沉着臉,狠狠瞪她一眼,並沒搭理。可她這樣的反應,落在外人眼中,分明就是一副嫉妒羨慕恨!
唐言年輕漂亮,工作能力強,如今又有御兆錫這座大靠山,徹底顛覆東方家二小姐之前在家裡的位置!
很多人開始左右思量,要重新站隊。
“小妹。”東方露後面走過來,在衆人微微驚訝的視線裡,拉住唐言的手,“走吧,大姐請你吃午飯。”
唐言笑了笑,並沒回答,在衆人錯愕的目光中跟隨東方露離開。
這聲小妹喊的並不容易,但東方露清楚自己在家裡的地位。她目前是最不受寵的,倘若等東方沁與唐言聯手,那麼她勢必不會有好果子吃!
與其那樣,還不如她低三下四一回,搶在前面籠絡唐言。如今唐言攀上御兆錫那支高枝,局面可是大大的有利啊!
走到電梯前,唐言並沒進去,她站在門外,笑道:“大姐,我中午有事,下次陪你吃飯。”
東方露挑了挑眉,“好吧。”
電梯的門關上,東方露嘴角的笑容瞬間收斂起來。這個小賤人,裝什麼裝?
不多時候,唐言提着包來到百貨商場。最近工作很忙,她沒有太多時間逛街。天氣漸漸冷了,她想買一條圍巾給母親寄過去。
商場中午人不多,唐言在三樓選好一條羊絨圍巾,花色和樣式都很滿意。她付過賬,提着皮包坐扶梯下來,經過二樓男裝部時,不自覺停下腳步。
前面玻璃櫥窗中,模特身上那套衣服吸引了她的目光。唐言擡腳上前,微微揚起頭,望向對面那件白色襯衫。
白色該是最簡單的色彩,純到不染一絲雜質。唐言眼底閃過一片燦爛的笑。
還記得御兆錫訂婚那天,他就是穿着一件白色襯衫,毫無任何裝飾。
可是再多的人羣中,她總是第一眼看到他。看到他以後,她的眼裡便再也容不下別人的影子。
“小姐,您可以進店選購。”
這家男裝旗艦店的導購員迎出來,唐言提着包走進去,直接往櫥窗裡指,“我要那件襯衫。”
“小姐的眼光真好,那件襯衫我們賣的最好。”導購員熱情的介紹,同時問她:“您需要的尺碼是?”
唐言猶豫了下,算計着應該差不多,“185吧。”
導購員見她語氣不太確定,貼心的問了句,“您要不要給男朋友打個電話,確定一下尺碼?”
唐言皺起眉,卻聽有人說道:“御少,這套西裝非常適合您。”
御少?
唐言咻的轉過臉,對面的男人恰好也望過來,“言言。”
“天鳴。”唐言尷尬的笑了笑。對,御家有兩位御少,可她相見的卻不是他。
“小姐,您男朋友身高跟御少差不多嗎?”導購員再次幫他確定尺碼,唐言低下頭,“按我說的尺碼就可以了。”
“好。”導購員應了聲,轉身去取衣服。
試衣間外,御天鳴聽到導購員的話後,深沉的眼眸裡掠過一絲冷笑。
幾分鐘後,唐言拿到襯衫,並且結過賬。
“吃飯了嗎?”男裝店外,御天鳴並沒離開,明顯是在等她。
唐言搖搖頭,想要開口拒絕,但對面的男人已經開口,“樓上有家杭幫菜不錯。”
御天鳴走在前面,唐言看看時間,只好提着東西跟上。
樓上餐廳裝修風格透着三十年代仿古風,御天鳴進去時,立刻有人跑過來迎接,“御少,您來了。”
御天鳴點了點頭,看了眼唐言,道:“裡面行嗎?”
“可以。”
御天鳴一路往裡,唐言見到周圍對他點頭哈腰的那些人,心底不由嘆了口氣。這些人表面一副恭敬相,誰知道他們背後又會嘲笑什麼?
服務員推開包廂的門,唐言跟着御天鳴進去,最後坐在他的身邊。
這張圓桌足能容納二十個人,唐言拿起送來的熱毛巾擦了擦手,御天鳴已經麻利的點好菜,“快點上。”
“是。”服務員帶着菜單離開。
包廂裡只有他們倆,唐言勾起脣,眉間有笑意,“聽說你最近正在跟我二姐交往?”
“嗯,”御天鳴應了聲,倒了杯茶給她,“奶奶的意思。”
唐言斂下眉,在御家所有事情都會經過老太太的同意。當初御兆錫的未婚妻人選,不也是她選的嗎?
想到此,她冷冷勾起一抹笑。
“阿姨身體怎麼樣?”御天鳴抿了口茶,關心的問道。
唐言挽起耳邊的碎髮,神情有些沉,“還可以吧。”
氣氛似乎有些尷尬,御天鳴銳利的目光自她臉頰滑過,忽然勾起脣,“叫花子還好嗎?”
叫花子?那是她養了五年的一隻波斯貓,陪伴過她很多暗淡的歲月。
唐言眼神一暗,“前幾年我就把它送人了。”
“爲什麼?”御天鳴眸色沉了沉。
“那年媽媽大病了一場,我沒有時間照顧叫花子,所以把它送走了。”
“爲什麼不找我幫忙?”御天鳴語氣不算好,摸出一根菸點上。
唐言垂下目光,眼角有什麼閃過,“媽媽不想給你惹麻煩。”
隔着淡淡的煙霧,御天鳴望着她的臉,眼底的神情諱莫如深。
包廂大門打開,服務員端着餐盤進來,一道一道擺上桌。
“御少,請慢用。”菜都上齊後,服務員恭恭敬敬退開。
御天鳴掐了手裡的煙,拿起筷子,“嚐嚐看,還是你喜歡的口味嗎?”
看到那些菜色,唐言就知道合胃口。她伸手夾起一塊糖醋排骨吃進嘴裡,不禁豎起大拇指,“好吃,有我媽媽的味道。”
御天鳴認同的點頭,“我也覺得。”
頓了下,他筷子伸向其中一個盤子,蹙眉道:“泡椒鳳爪做的不怎麼樣,沒有阿姨做的好吃。”
“呵呵——”
唐言輕笑了聲,“這個我會做哦,媽媽把手藝傳給我了。”
她低頭嚐了口鳳爪,同樣失落道:“不入味,確實不好吃。”
“你喜歡這個的話,我可以做一些給你。”唐言主動開口,御天鳴給她夾了些菜,薄脣不自覺彎起,“好。”
“那就這麼說定了。”唐言神情溫和,自從她回到安城,並沒任何要好的朋友。難得還有御天鳴這個她從小相識的,可以令她放下戒備的朋友。
吃過午飯,御天鳴開車把唐言送回東方集團,然後才離去。
唐言手裡提着袋子,情不自禁幻想着御兆錫穿上這件白色襯衫的模樣。坐電梯回到樓上,她剛出電梯門,助理便送來一份快遞。
“你出去吧。”
唐言接過快遞,把人打發走。她關上門,才把快遞拆開。
私家偵探查到的資料比較詳細,唐言坐在椅子裡,妝容精緻的臉龐逐漸陰霾。
原來她生日宴會那天,御兆錫之所以沒有出現,竟然是爲了送連憶晨去醫院?
啪!
唐言揚起手,把新買的那件白襯衫丟出去。可沒過多久,她又站起身,緩緩走過去,將散落在地的襯衫撿起來。
輕輕用手彈掉襯衫上面沾染的灰塵,唐言紅脣緊抿。她垂下手,掌心貼向自己的小腹。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感覺到那道疤痕的凹凸。當年那一道的痛,記憶猶新,難道她做了這麼多事情,還是不能得到他嗎?
不!
沒人可以來跟她搶!
午休時間結束後,匡穆朝溜達着走到外面辦公區。
“匡總!”大家見他出來,紛紛站起身。
匡穆朝擺擺手,“你們繼續工作。”
上司就在眼前,誰敢不好好工作?大家一致低下頭,全都不敢亂看。
靠窗那個空空的座位明顯,匡穆朝抿起脣,問道:“今天有人請假嗎?”
“請假?”組長忙搖頭,“沒有。”
匡穆朝蹙眉,視線瞥向連憶晨的位置,俊臉微沉。
組長立刻反應過來,解釋道:“晨晨去酒店跟進了,是我同意的。”
匡穆朝怔了怔,隨後面無表情的離開。
連續六個小時的觀察,連憶晨跟着人家跑上跑下,整個人累的都不輕。她今天穿的八釐米高跟鞋,這一天走下來,雙腿痠痛。
“還好嗎?”趙經理笑着問她。
連憶晨咬着脣,悶悶的回答,“我以前以爲酒店大堂經理負責接待客人就好了,沒想到你們什麼都要管啊!客人投訴要解決,員工要培訓,酒店內外還要反覆巡查。”
“唔!”
連憶晨揉着腳踝,“好累!”
酒店趙經理笑笑,“你第一天肯定不適應,我剛上班的前三個月,磨壞四雙鞋跟,慢慢就習慣了。”
連憶晨暗暗吐了口氣,口袋裡手機忽然響起來,她看了眼號碼,詫異的接聽,“您好?”
“完事了嗎?”電話那端的男人聲音低沉,連憶晨聽的一個激靈,“匡總!”
“嗯,”匡穆朝把車停在酒店外,偏過頭往裡看,“我在外面等你。”
啊!
連憶晨驚訝聲淹沒在手機忙音中,匡穆朝果斷掛了電話。
“連設計師,如果你的問題都問完了,就可以走了。”趙經理笑眯眯看着她,“我一會兒也要下班了。”
連憶晨深吸口氣,起身同她握了握手,“趙經理,請你再給我兩天時間,我一定會交給你一份滿意的設計圖。”
經過這一天的相處,趙經理對連憶晨的印象也很好。這女孩子年紀輕輕並不浮躁,做事很踏實。
“好的,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趙經理心底對她抱有希望。
稍後,連憶晨腳步緩慢的走出酒店大門。她低頭盯着磨紅的腳,腳底都有血泡了。
滴!
匡穆朝按了喇叭,連憶晨看到他的車,忍着腳疼走過去,“匡總,您找我有事?”
“上車。”匡穆朝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連憶晨低頭坐進車裡,匡穆朝銳利的眼眸從她眼上掃過,“你的腳怎麼了?”
“沒什麼,”連憶晨下意識往回縮了縮,“今天的鞋子磨腳。”
匡穆朝薄脣輕抿,發動引擎將車開走。
酒店路邊的一輛黑色轎車前,司機望着呆愣的男人,試探道:“御少?”
御兆錫低着頭,表情陰暗,“車鑰匙給我。”
司機不敢質疑,將車鑰匙交出。
拉開車門,御兆錫坐進駕駛室,親自將車開走。他雙手握着方向盤,目光落向前方連憶晨身在的那輛轎車,一腳油門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