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常見的問候方式,也是最疏離的問候方式。幾乎已經沒有踏出去電梯門的必要就知道,住在病房裡的那個人,就是顧奕宸。
而且,他進醫院也只有一個原因,徹夜空腹喝酒。
喬紹謙臉上帶着笑意:“好久不見,來醫院是想見誰嗎?阿宸?”
他的名字就這樣以最直接的方式撞入了自己的耳中,談婧言看着喬紹謙,不敢流露出過多的情緒來被他察覺,儘量穩定好自己的情緒。
“不是的,我來這裡是爲了見別的朋友。”
說完,談婧言邁出電梯,從喬紹謙面前擦身而過,快步走得很着急的樣子,隨便找了一間病房就那樣敲了敲然後推門進去……
身後,喬紹謙看着談婧言的的身影,怎麼都感覺有種落荒而逃的模樣。
世界上有那麼巧合的事情嗎?
“小姐,您找哪位?”
病房裡有人問推開門闖進來的談婧言,衣着上看上去並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樣子也長得很好看,可是這麼突兀的……
“對不起,能不能借我躲一躲?我很快就出去了。”
談婧言有些尷尬地看着面前清秀的女孩子,在她遲疑地點了點頭後,連連說了好幾聲謝謝。
大約過了有五分鐘,拉開房門確認走廊上一個人都沒有的時候,談婧言這才側身走了出來,環視着周圍的環境,快步離開。
一系列動作,若是走廊上有監控錄像,還不把她當作是可疑人物給抓起來。
顧奕宸的病房裡,喬紹謙跟霍祺東雙手抱臂,一個站在門邊,一個站在窗前,江念初戰在*頭不停地數落着顧奕宸,這麼看,他們兩人還真象極了保鏢。
“你到底要這樣任性到什麼時候?你非要折磨死你自己才肯罷休嗎?”
江念初氣得臉色煞白,顫抖着嘴脣看着顧奕宸,喉頭哽咽:“你還想看着我再失去一個孩子嗎?”
江念初的指責讓顧奕宸說不出話來,薄脣上一絲血色都沒有。
“媽,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喬紹謙感覺到了氣氛裡的沉重,連忙走上前來拉住江念初的手:“阿姨阿姨,都是我們不好,不知道阿宸忙到沒吃晚飯,就讓他空腹喝酒了,不會有下一次了不會!我們堅決發誓,以後只要他在場,就絕對不喝酒!”
江念初回過頭來瞪了喬紹謙一眼:“要是再有下一次!我就拿你來開刷!”
喬紹謙嘿嘿嘿地笑幾聲。
江念初並沒有在病房裡待很久,顧奕宸說累想休息之後,江念初就離開了,因爲自己開了車過來,也不用喬紹謙親自送。
房門剛關上,喬紹謙就衝到顧奕宸的病*前,擠眉弄眼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你猜我剛纔看見誰了?”
顧奕宸沒有猜的意思,拉着被子就想躺下來休息,喬紹謙哪裡肯放過他,就這樣拽住被子:“嫂子!談婧言!我看見談婧言了!”
顧奕宸眸子裡的光忽明忽暗。
“簡直就跟兩年前的差太多了呀,你都不知道,她一身黑的裝束,頭髮又那麼長了,給人一種幹練女強人的感覺。我們是在電梯裡遇見的,我還以爲她是知道你住院所以來探探消息想偷偷看你,沒想到她卻說不是,然後就擦身離開了,多說一句話都不願意。”
語氣裡似乎還留有遺憾。
顧奕宸斂眸,黑色裝束嗎?記憶中,他們第一次在酒店交鋒相遇的時候,她也是穿了一身黑,此後跟自己結婚在一起,就偏愛白色。
他差一點想象不出她穿黑色是怎樣的一種冷豔了。
霍祺東站在窗邊,微擡頭看着喬紹謙,嘴角勾着一絲笑,全身籠罩在透過窗邊投射到自己身上的日光。
“紹謙,你再說下去,我保證,阿宸一定會從*上翻起身來掐死你。”
原本還說得很激動地喬紹謙在聽到霍祺東的這句話後,下意識看向顧奕宸的眼神,果不其然,那冰冷得像是一把把刀子刷刷刷地射過來……
“那個,我早上還有點事我就先離開了,醫院這裡東子剛回來也一定沒什麼事情,他留下來就好了。呵呵呵,你慢慢養傷,我明天再來看你啊,哈哈哈,拜拜。”
逃也似的離開,真像是顧奕宸能夠從病*上翻起身來針對他一樣落荒而逃。
門關上,霍祺東單手抄在西裝褲袋中走了過來,個子那麼高,身材又是那麼勻稱,幾步路都像是在走臺步一樣。
“他不知道,你已經見過談婧言了。”
這話裡面的他指的自然是喬紹謙。
顧奕宸的臉色很蒼白,目光投向窗外那被日光透射落在樹葉上細碎的光斑,腦海裡劃過幾幅畫面。
陸謹初把談婧言帶到美國的那一年,他找不到,是因爲他能力不夠。
但這兩年,談婧言沒有出過而是選擇在一個小鎮住下,他一直都知道。一開始,想要去把她找回來,但接二連三涌向自己的事情令他連抽身都沒有辦法。兩年了,江念初依舊沒收着他所有的證件,唯有真的出差的時候,她纔會歸還自己。
江念初的用心之深,雖然有些偏激了,但顧奕宸仍舊能夠理解。
見過談婧言,是在不久前,他辭去寰亞總裁的身份之後,利用幾天休假的時間親自開車去了小鎮。開了兩天兩夜纔到的路程,他一點都不覺得久,因爲能夠看見思念了那麼久的人,所以心情都是很激動地。
見到她的時候,與記憶中並沒有多少區別,她頭髮長了許多,人也削瘦了許多,但臉上的笑容比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多了。
跟朋友在一起開心的購物,旁邊的那個女孩子看起來年紀比談婧言大了那麼一點,但也是一個特別漂亮的女孩。
顧奕宸瞭解談婧言的性格,能夠讓她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相處並且笑得心無城府的,肯定是能夠交心的好朋友。
那幾天,顧奕宸一直都待在小鎮上,去談婧言每天早上都會去跑步的公園,去她每天下午都會去的咖啡廳,去她晚上都會去散步的江邊。
後來,江念初知道了他的行蹤,一個電話將他立馬召回來,並且揚言,若是下一次還去找談婧言,那麼對付談氏的手段就不會是現在這麼溫柔了。
顧奕宸從不喜歡做弱者,也從不喜歡別人來逼迫自己,但對方是自己的母親,而她這麼做的原因,自己也能夠完全理解。
或者,私心來說,他之所以縱容的一小部分原因就是自己的心裡的那道坎也邁不過去。他怎麼能不怨,以寧,是他最心愛的妹妹……
“能不能幫我。”
霍祺東挑了挑眉,“什麼?”
從醫院奔出來後,擡起頭來看着日光,眼前一片片光暈,晃得整個人都有些腳步不穩。
舒家。
難得週末,舒小白還在溫暖的被窩裡夢周公,昨晚熬夜打遊戲,一點多接近兩點才睡覺。這時候,大有睡到中午甚至是下午的趨勢,樓下,舒小白的媽媽張雨舒正在跟朋友打電話,對方是要介紹相親對象給舒小白。
自從跟溫廷燁的感情失敗以後,張雨舒沒有少打聽人介紹給舒小白,可不知道爲什麼,從前的舒小白還很隨意,介紹一個聽着不錯就會去見一面,現在是連聽都不願意聽就拒絕掉了。
弄得張雨舒特別頭疼煩心,眼看着周圍的朋友一個個兒女都結婚,甚至有一些還當了媽媽,自己的女兒到現在都還沒有處對象。工作上厲害有成就那又怎樣,女人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庭,總是孤獨的。
這一次,朋友說的是一個大學教授,各方面條件聽起來都頗爲令人心動,張雨舒立馬就答應下來了。掛電話之後三步並作兩步噔噔噔地往樓上跑去,打開臥室的門後,毫不留情硬是把舒小白從*上拽了起來。
“週末這麼美麗的日子你都要賴*,快起來快起來,有好事在等着你呢!”
舒小白哼哼唧唧地推開張雨舒,把被子往自己身上纏得像是蠶繭一樣死活不願意起身。
“快起來!別睡了!我給你安排了一個相親,這一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他可是你小凡阿姨的兒子,不可以推脫的!”
一聽到又是相親,舒小白一下子就不耐煩了,從*上坐起身來,眼袋都快要垂到顴骨的位置了,嚇到張雨舒。
“你這孩子怎麼眼袋那麼大?你昨天晚上還熬夜了嗎?我不是跟你說早點睡覺,女孩子不要經常熬夜嘛!你怎麼都把我的話當成廢話了!”
“媽……你能不能不要再給我安排相親了,我都說了我現在沒有談戀愛的心情,再說了,我上班時間忙得跟陀螺一樣早出晚歸的,好不容易週末可以留在家裡睡懶覺,你怎麼總是要給我添麻煩呢。”
張雨舒一個枕頭砸在舒小白的頭上:“你怎麼能把媽媽的好心看成是給你添麻煩呢!你都不看你現在幾歲了,女人最重要的不是事業而是家庭你知不知道,媽媽就你一個女兒,不操心你還能操心誰,快起來,快給我梳洗打扮,我給你找身好衣服!他可是大學教授,有房有車的,人聽說長得也不錯,你就算不跟人家處朋友也可以見一見聊一聊,提高一下你的自身修養素質吧!”
張雨舒一邊在那裡像機關槍一樣說得噼裡啪啦飛快,一邊拉開衣櫃給舒小白挑衣服。關鍵是事情的主人公還躺在*上沒起來。
*頭的手機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聽見悅耳的鈴聲,舒小白一個鯉魚打挺掙扎起身,這是專屬於談婧言的鈴聲,她這輩子一定是上天派給自己的天使,專門在自己最危險的時候來拯救自己的……
舒小白拿着手機在張雨舒面前晃了好幾眼:“言言的電話,我接電話先,媽媽你不要吵。”
談婧言此時正在醫院的停車場,即便是坐在駕駛座上冷靜了好一段時間,頭腦裡也是一片亂麻。打電話給舒小白就是想約她一塊出來,聊一聊。
“我可以啊,我沒問題啊,我有時間的!”
掛斷了電話後,舒小白一片對着張雨舒得意地擠眉弄眼,一邊掀起被子迅速下*,抓起*上方纔張雨舒爲她挑好的衣服就跑去浴室,快得像是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趕一樣。
張雨舒看了她一眼,拿起*邊的電話,就着剛纔的聯繫方式重新打了回去。
“哦小白,又怎麼了?”
“言言啊,是阿姨。”
“雨舒阿姨,有什麼事情嗎?”
等到舒小白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張雨舒站在浴室門口晃了晃手中的手機:“不用去找言言了,我已經跟她說好你今天要約會,就算是你們兩個人有天大的事情要商量,也等約會完了再說。”
舒小白瞪大了眼睛,十分生氣:“媽!你怎麼能夠這樣,你明明知道婧言剛回來,肯定是有什麼事情不明白需要這麼着急找我,你怎麼能夠一下子就拒絕呢。”
“你這孩子能不能不要這麼任性,什麼事情也有個先來後到,我先幫你安排相親的,你起碼見個面然後再走可不可以。你小凡阿姨跟媽媽那麼多年朋友了,你就不能賣給我一個面子?”
最後還是拗不過母親張雨舒,舒小白答應了去相親,去之前把地址也發給了談婧言,告訴她到時候就在那裡等着自己。
既然無意相親了,那麼帶個人也無所謂吧,不然就快速結束掉,談婧言在那裡等着自己也懶得換位喝杯咖啡。
先到的人是談婧言,她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點了一杯法式香草拿鐵等着舒小白。曾經說好了以後誰要是走上相親這一條路,另一個人就要坐在旁邊,偷偷當軍師,好好幫閨蜜鑑定一下對方可不可靠。
之前沒有機會,如今可得好好幫舒小白把關了。
風鈴響起的時候,談婧言下意識擡起頭來,推門進來的是一個一米八五左右個子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風衣,最令人矚目的就是他手腕上的那款手錶。
談婧言說不出來是什麼牌子,可真的就是那種特別好看的款式,令你下意識將所有目光跟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面。
男人戴着一雙黑框眼鏡,看上去感覺斯斯文文的,會不會就是這一個呢?
只見他眼睛掃了周圍一圈,然後落到自己身上,談婧言連忙斂回眸子,專注地盯着自己杯中的咖啡。
一步一步,腳步聲越來越近,視線中出現了黑色的風衣襬。
“請問你是舒小白小姐嗎?”
“……”
果然就是他!
談婧言擡起頭笑着搖搖頭。
“哦哦對不起,打擾了。”
禮貌的紳士頷首道歉之後,找了另外一個位置,拉開椅子坐下,並沒有立馬拿出手機來玩,而是專注地翻看着桌上擺放的單子。
談婧言有些着急舒小白怎麼遲到了,給自己發短信的時候,可是繞了好幾條路才趕到這邊。
就在談婧言打算給舒小白髮短信的時候,又一陣風鈴聲傳來,擡頭就看見舒小白拎着外套喘着氣跑進來。經過談婧言位置的時候,對她挑了挑眉,然後就走到了紳士男的位置,輕聲問他是不是徐先生。
原本以爲會在很短時間內結束的相親,舒小白卻越聊越投入,反倒是談婧言,聽着聽着就沒有了興趣。視線一直看向窗外的風景,這裡的一切都曾經是那麼熟悉,可爲什麼她重新回來的時候,卻都變得跟記憶中的不一樣了。
困擾在自己頭腦裡的問題太多,一個個盤根錯節,想也想不透徹。
喬紹謙也是路過咖啡廳,口渴就順便過來買一杯咖啡,怎麼想都想不到,在醫院碰見了已經算是巧合了的談婧言還會在這裡再次遇見。
即便是世界要小成這樣,你也除了覺得不可思議,沒有其他了。
眼前一片陰影壓下,舒小白驚呼了一聲後,談婧言也扭過頭來,一眼就對上喬紹謙帶着痞子一樣笑意的雙眼。
這邊紳士男問舒小白怎麼了,舒小白也只能擺手說沒有,控制自己別把目光落在談婧言那一桌上。
“在醫院就想要拉住你好好聊一聊了,沒想到你像是踩着風火輪一樣跑得那麼快,就算是要躲我,也不必非要這樣吧?”
喬紹謙招手,讓服務員來一杯黑咖啡,然後看着談婧言,開口便問了一句:“不想見顧奕宸嗎?”
談婧言雙眼冷冷地看着喬紹謙,不說話,氣場十分強大。令喬紹謙不由得想起他第一次看見談婧言的時候,她也是這般像極了不食人間煙火一樣。
今天的她穿着一件低領的針織衫,露出了精緻性感的鎖骨,上面佩戴着一條項鍊,似乎要比兩年前瘦了許多。
“這麼久沒見,難道你一點都不打算跟我聊一聊?我還以爲,撇除一個顧奕宸的話,我們還能算得上是朋友。”
“紹謙,如果你真把我當作朋友的話,我就兩個問題,你能回答你就繼續坐在這裡跟我喝咖啡,如果你不能回答的話,就請起身然後離開。”
談婧言的眸色清冷得就像她今天穿着的這一身黑衣服,兩年天她爲了一個顧奕宸,努力放柔了自己的性子,如今,她重新滿身布刺,只爲了不像從前,被人傷害,被人揹叛。
“什麼問題?”
喬紹謙手指摸着面前的咖啡,看着談婧言,當聽到——
“談氏的資金危機跟寰亞有沒有關係?顧奕宸爲什麼會被撤掉寰亞總裁的職位?”
這兩個問題其實跟自己心中隱約猜想到的不謀而合,若談婧言問的不是這兩個問題的話,喬紹謙纔會感覺到意外。
“談氏的事情,我只能說很抱歉,不僅是我,連阿宸在這件事情上面都沒有權力插手,所以我們既不知道情況也不能夠提供幫助。而他爲什麼會被撤掉職位,我如果說我也不清楚的話,你會不會覺得我在騙你?”
談婧言的表情不以爲然。
“念初阿姨是你的婆婆,你應該很清楚她的性格,所以在她做出這樣的抉擇之後,你除了跟我一樣感到詫異以外,你得不到任何的回答。”
談婧言抿了抿脣,喬紹謙的話在理,她沒有什麼可以反駁的,聽了這個答案以後,心裡唯一舒服的就是似乎能夠說服自己——
談氏的事情跟顧奕宸沒關係,起碼他沒有想過因爲自己而遷怒談氏,置之死地。
那麼,江念初又爲什麼要突然這麼針對談家,真的是因爲愛子心切,所以想要報復自己?就像喬紹謙說的那樣,她是自己的婆婆,跟她相處了那一段時間,談婧言不相信江念初會是這樣的一個人。
“總是你來問我問題,做一個交易,你問了我兩個問題,我就只問你一個,如何?”
“什麼?”
喬紹謙想了想,端起咖啡來攪拌後喝了一口,抿了抿嘴脣,狀似不經意:“隔了兩年纔回來,誰都沒有你的消息,不如告訴我你跟誰在一起?蘇子靳?”
“這算不算是兩個問題了。”
咖啡廳的牆壁上都掛着一些畫得特別抽象的油畫,談婧言伸手摸了摸,然後輕啓紅脣:“我沒有跟子靳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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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明天兩個人就能夠見面了。
然後簡介上顧奕宸跟孩子遇見的那一部分呢,還需要一點時間~今天更新到此結束,麼麼大家。